第31章 同一首歌
「來，我們敬朝哥和阿心一杯，慶祝他們即將失業！」肥仔歐舉著一杯啤酒站起來。
「哈，來！」小怡也舉起一杯啤酒，這種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的快樂，她每次都不會放過。加號和阿勇也笑眯眯地舉著酒杯從椅子上站起來。
「那我也提前祝你即將失業，哈！」我笑著將手中的杯子撞向肥仔歐手中的杯子，我的勁頭有點大，導致他手中的杯子晃了一下，半杯啤酒逸出他的酒杯，撒在他手上。朝哥滿意地將他的酒杯輕輕碰上我的酒杯。
肥仔歐苦笑幾下，淡定地回了我一句：「幹了！」接著他將剩下的半杯啤酒舉到唇邊，仰起頭一口喝乾。他的專業是產品設計，但他總喜歡在專業課上畫漫畫。
我和朝哥喝了半杯啤酒便坐下。
「還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朝哥已經就業了！」我乘勝追擊。
「TENG-XUN？就是之前實習的那份？」肥仔歐扭頭問朝哥。
「嗯，但是我還在考慮要不要繼續做。」朝哥說。
「TENG-XUN欸，還要考慮嗎？」小怡一臉仰慕，對於剛大一的新生來說，這確實是個理想的目標。
「你想得太美好了，只是畫一下背景而已，風格也和我的風格相差很遠，不是我想畫的東西。」朝哥說。我在他眼裡看不到對未來的憧憬。
「什麼樣的風格？」小怡問。
「類似喜羊羊！」朝哥說完，在他肉嘟嘟的臉上擺出一張無奈的笑臉。
「那你打算去哪？」坐在肥仔歐旁邊的加號一邊問，一邊將筷子伸向擺在餐桌中間的那盤菜，接著他夾起一塊牛肉放進嘴裡嚼了起來。
「我們小組裡有一個同學建議自己搞工作室，小組的其他成員也有這個意向，剛好有一個投資人想投資我們，所以我也想加入。」朝哥說到這裡，眼睛已經亮起來。
「我感覺可以，你們小組的畢業作品做得那麼優秀。」我說。他的小組畢業作品做的是一個遊戲的開場短片，一部寫實風格的CG科幻短片，內容大概為行星搜索計劃，通俗講就是到行星上打怪冒險。畢業展開幕的那天，這部CG短片火速在各大院校轉發起來。在展廳看完這部CG短片后，我也被震撼了，短片的震撼之處不在於劇情，而在於幾個學生在缺乏硬體支持的情況下，定稿后，在大學最後短短的大半年裡能做出這樣一件技術已經能秒殺國內很多所謂的「業內精英」的作品，這讓我看到了中國CG動畫的大好未來。
「但我還是有所顧慮，因為這種寫實風格的CG短片製作周期長，我擔心投資人熬不了那麼久，投資人都想在短時間內看到收成的效果，他們需要的是快餐文化，而我們做的東西快不了。」朝哥將眉頭皺起。
「先做唄，說不定這投資人是個有理想的人。」我微笑說，同時心生羨慕，要是此時有人願意給我投資，我會毫不猶豫地畫下去，可惜我還沒能遇到我的伯樂。
「不錯，可以先做。」加號將嚼爛的牛肉吞掉。
「嗯，加油，到時候我去抱你大腿！」肥仔歐笑著說。
「來，為我們未來的大腿乾杯！」加號興奮地舉著一杯酒站起來。
這一次大家都一口將杯子里的啤酒喝乾了。
放下酒杯后，肥仔歐便朝我問：「我們的大畫家，那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我想了一下，說：「畫畫吧，先過一陣子理想的生活！」雖然我沒什麼底氣去面對即將到來的現實生活，可是我的理想我還放不下。我拿起一支剛開的啤酒往空杯子里斟滿啤酒。
和朝哥他們吃完畢業聚餐之後，我的手機便收到了獲獎通知，我開心得像個小孩，差點把手機給甩了出去。第二天傍晚，我在廣大商業中心的KTV預定了一間房間，給自己慶功。因為我是主角，林木森和劉遠風開場便給我點了一首汪峰的《飛的更高》和林俊傑的《曹操》，興頭上來的我，不顧別人耳朵的意願，也不顧自己嗓子的極限，拿起麥克風便扯開嗓子，勢要將聲音送至雲霄，盪開過往的種種陰雲。這兩首歌之後，我的嗓子便進入嘶啞狀態，再也沒辦法任性而為。我只好把麥克風遞給剛點了歌的葉君希，葉君希接過麥克風，獻上一首陳奕迅的《單車》。孔昕和方圓圓對唱歌並不太感興趣，她倆躲在沙發右邊的角落裡安靜地吃著桌面的水果和零食，好填飽她們晚飯都沒吃的空腹。林木森、劉遠風和孫彬在搖色子喝啤酒，孫彬已經連續喝了好幾杯，但他依然相信自己今晚的運氣會觸底反彈。我坐過去，舉起一杯啤酒喝了一口潤潤嗓子。
葉君希唱得很投入，他的表情隨著詞曲微妙變化，肢體語言也十分到位。我們都安靜下來聽他演唱，直到曲罷，沙發這邊響起一片凌亂的掌聲和喝彩。《單車》結束后，劉遠風接著獻上一首beyond的《光輝歲月》，劉遠風雖沒太多的肢體語言，但他對黃家駒聲音的模仿可真是一絕，引得全場拍手叫好，可惜他的吉他不在身邊，要不他准成全場的焦點。《光輝歲月》過後，接著是五月天的《突然好想你》，林木森點的歌，卻不經意觸碰到我的記憶，我忍不住拿起另一支麥克風，和林木森合唱：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最怕朋友突然的關心
最怕回憶突然翻滾
絞痛著不平息
最怕突然聽到你的消息
隨著記憶在我的腦袋裡不斷翻滾，我的嘴唇開始感到麻痹，握著麥克風的右手也像被螞蟻慢慢侵佔，但我並沒放下手中的麥克風，我那已被記憶支配的靈魂還想繼續唱下去。
想念如果會有聲音
不願那是悲傷的哭泣
事到如今
終於讓自己屬於我自己
只剩眼淚還騙不過自己
唱到這裡，我的手腳已經麻痹，像爬滿了螞蟻，我嘴巴上的麻痹感也逐漸向腦袋擴散，我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感覺到我軀體對靈魂的反抗，它用麻痹阻止我記憶的不斷翻滾，好讓我的靈魂不再陷進去。高潮部分，我沒再唱。林木森放開嗓子，用盡身體的氣力喊了出來。我放下麥克風，放鬆身體，麻痹隨著我的放鬆逐漸退去，我的手腳和嘴巴逐漸恢復了知覺。
「怎麼不唱了？唱的挺好的啊？」葉君希坐過來問我。
「唱不起，交給阿森吧！」我說著，舉起酒杯，灌了自己一杯啤酒。林木森偷瞄了我一眼，繼續唱，他雖唱不出歌里應有的感情，但他樂在其中。我扭頭看了一眼坐在左側的孔昕和方圓圓，她們並沒有將放在我身上那好奇的目光收回。
「你倆就這樣坐著嗎，不來一曲啊？」我趕緊將話題轉移到她們身上。
「你們先唱，我們填飽肚子再唱。」說著，她們又用手指夾起一塊雞翅放進嘴裡。
我笑了一下，站起來走到點播台，點了一首周華健的《朋友》，然後將歌曲置頂。我走回孫彬身邊坐下，和他搖起色子來，以此轉移我的注意力，此時我並不想再聽這首歌，這和林木森的演唱無關，雖然他歌聲里的感情並不太到位，但他唱得挺賣力的，高潮部分，我看到他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了。
《突然好想你》的音樂結束后，沒多久《朋友》的前奏音樂便響起，聽到熟悉的旋律，我激動地從桌面上拿起麥克風站起來，面朝他們說：「大家一起唱，這也許就是我們最後一次一起唱同一首歌了。」我有些傷感，可是我還是保持微笑，畢竟不是離別宴。我那幾位原本還在搖色子的舍友應聲而起，接著其他人也跟著站起來。
這些年一個人
風也過雨也走
有過淚有過錯
還記得堅持什麼
我唱完這幾句，把麥克風交到葉君希的手裡，林木森拿起另一隻麥克風，放開喉嚨和葉君希一起合唱。
真愛過才會懂
會寂寞會回首
終有夢終有你在心中
葉君希的表情和感情都很到位，林木森則延續了他浮誇的風格，似乎是故意而為，好減輕傷感的色彩。他們唱完幾句，劉遠風和孫彬把麥克風接了過去。
朋友不曾孤單過
一聲朋友你會懂
還有傷還有痛
還要走還有我
劉遠風的喉嚨里似乎裝了個復讀機，把原版的聲色絲毫不差地模仿出來，孫彬剛好和他相反，個人風格十分明顯，一首滄桑漂泊的歌曲被他唱出了豪情萬丈的感覺。接著麥克風傳到了孔昕和方圓圓手裡，她們小心翼翼地張開了嘴巴：
這些年一個
風也過雨也走
有過淚有過錯
還記得堅持什麼
她倆的歌聲缺乏自信，為了給她們打氣，葉君希帶頭喝彩起來，但沒有太大的效果，反而讓她們更為尷尬，趕緊把麥克風往下傳。大家都站起來放聲歌唱，無論手裡有沒有握著麥克風，他們的嘴巴都沒有停下來，此刻已沒有人在乎自己的歌聲是否響亮，是否動聽，是否感人。
真愛過才會懂
會寂寞會回首
終有夢終有你在心中
朋友一生一起走
那些日子不再有
一句話一輩子
一生情一杯酒
朋友不曾孤單過
一聲朋友你會懂
還有傷還有痛
還要走還有我
過往的畫面不斷湧現，我的眼角已經濕潤，幸好K房裡燈光昏暗，我不用顧忌我的眼淚會當眾奪眶而出。我轉過臉望向他們，在大屏幕的熒光映照之下，我看到他們和我一樣，眼睛里淚光閃爍，可是沒有人願意停下嘴巴。儘管他們一直都抑制內心的感情，但面對即將到來的離別，面對扣人心弦的歌詞，關於這四年裡的點點滴滴，都如洪水猛獸般在他們腦袋裡翻滾湧現，而這一次的離別不同以往，它將結束很多人的校園生活，他們不得不戴起面具面對社會上形形色色的人，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的心事，甚至會在夜幕降臨時偷偷哭泣。我想大家心裡都很清楚，所以他們才不願停下嘴巴，盡情地用歌聲宣洩自己內心的情感，害怕稍縱即逝，害怕一去不復。
朋友一生一起走
那些日子不再有
一句話一輩子
一生情一杯酒
朋友不曾孤單過
一聲朋友你會懂
還有傷還有痛
還要走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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