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面朝大海
因為我的劫後餘生，從醫院回到了家，大家鬆了一口氣，心是雀躍的，久沒居住落寂的別墅剎間有了溫度。
柳青如從前一樣，作為主人，樓上樓下拾掇著，招呼著大家。吳力轉了個遍，連嘆三聲，南方佬呀，真會享受。
這套別墅是在前幾年買的，當時還是柳青選的點，整個別墅群星星點點落在海邊的林間，每戶都有獨立的院子，院子下面是地下停車庫，三層半的簡約現代建築，統一朝着海面。
雖然久未居住，但是庭院裏的花、樹、草坪柳青已經委託物業公司負責日常管養，我們回來的時候，陽光正好，綠意盎然，滿園花色。沿着院牆，柳青種了一圈的三角梅。三角梅是鷺城的市花，「含蕊紅三葉，臨風艷一城」。它盛開的時候，好比片片霞雲，或倚或探，自成一景。整棟別墅被紅艷的三角梅院牆包圍着，即使不常居住，也絲毫不落寞。
三樓是一個大露台，坐在上面，極目遠舒，吹着海風，在林間花海里品著小酒，三五好友或者心愛的人在一起，愜意是自然的。
吳力轉完，誇張地看着我，這在寸土寸金的帝都，除非遠在郊外，方有可能，只是，還是沒有海，也非可比擬的。
他嚷嚷說，以後要來鷺城住在別墅里養老。
徐冠玉沒露啥聲色，也沒有一點拘謹，像是久居的主人，收拾著客廳里的泡茶桌。整理完，她很自然地泡起了茶，想必，久沒泡功夫茶，她也是想了吧。
她在等水燒開的時候，順手點起了放在桌上的檀香，熏香便散了開來，滿屋縈繞，長舒一口氣，深吸一縷香，自是心曠神怡，這是我喜歡的意境。
佛教談修行，有「觸欲最深」之說，焚香被認為是最親近心靈的方式。
焚燃的香味觸及身而止，滿富幽靜的真實感。修行人藉助於有相的香，可以聞到自性心香，從而遠離一切繁雜。
每當一個人在別墅的時候，我都喜歡點上一根，在香境裏，尋找心靈深處的自己。
……
坐在沙發上，雖然腿還是有有些隱隱地疼，看着恬靜、怡然地徐冠玉，我有些恍惚，這個場景在我腦海里曾經出現過無數次，但是主角不是她，而是何潔！
柳青和吳力去了露台，不知道他們是故意為我和徐冠玉創造獨處的空間，還是一驚一乍久居內陸的吳力想看海。
徐冠玉放下了長發，挽起了袖，露出白藕般的手臂，修長的手指纖柔地沖茶、泡茶、分盞，一切渾然，在熏香的繚繞里，宛若茶仙。
我看得有點痴，徐冠玉卻沒看我，她在她的世界裏，放下塵世的紛擾，我在我的臆想中，想着她的美好。
或許大傷之後元氣盡去，或許想得太深，迷迷糊糊間，在滿屋的熏香里，我竟然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
待醒來的時候，發現我已經平躺在沙發上，身上多了一條毯子，她們都不在客廳，檀香依在，茶香幽幽。我掙扎著坐了起來，挪到了一旁的柳青買的最新智能輪椅上。
我按著控制鈕，朝大門開去。我想去院子裏，因為我聽到了他們的聲音，他們在院子裏的花架下！
大難之後，我脆弱得像個孩子，因為他們都是我最親的人！
我想出去，和他們在一起。
正對着大門坐的吳力看到我的輪椅出現在大門的台階平台上，大喊一聲小心，他以為我控制不好輪椅，要從平台上衝出，摔落在台階下。
徐冠玉像條件反射般的敏捷地回了身，沖了過來。
我聞到的是她的香，看着她焦急的樣，我笑了，擺擺手，跟她說沒事。
秋日的陽光在鷺城是不熱的，已經半下午了，院子裏，在暖暖的陽光下，因為他們在，花紅柳綠里，滿庭芬芳。
徐冠玉將我推到花架下，那裏有休閑的室外桌椅，桌上有咖啡，有水果，也有茶，一切是那麼的美好！
……
夜幕降臨的時候，柳青從酒店叫了幾個菜到別墅。在等菜的時候她下了廚，為我熬了碗稀飯，燙了些清菜。
吃飯時候，談起接下來的安排。徐冠玉提出她不和吳力他們一同回什堡，吳力和柳青先走，她休假結束后請幾天假再回去。
她有她的想法，一是我的案子還未破，好奇？還是擔心？還是個性使然，查不清便放不下？二是，她不在什堡，吳力他們少了顧慮，與縣政府溝通效果會更好，否則，一旦被縣委書記知道與她有關，在他認為是她設的局，政治上的背叛是他不可忍受的，他會動用一切力量阻止事情的朝着我們預想的方向走。
我希望她不回去，因為在潛意識裏，總有一個想法，想將她從旋渦中拉出來。
吳力要和他單位的其他同事在金城碰頭，然後去拜訪縣領導，何潔和秦可卿從帝都直接到什堡，吳力與縣領導談完后，也到什堡匯合。
何潔同意將她捐建學校的項目併到梨花美麗鄉村項目，將成為我們競爭性談判的重磅籌碼，我知道她以這種方式在幫我，但從未與我聯繫，我想，如果她想與我聯繫，隨便找秦可卿就可以要到我電話的，但是，她沒有。
或許，她內心已經沒有了我，只是通過這種方式撫平當年的不辭而別的不安吧；不管如何，我欠她的！
那麼大一筆錢，輕易地就以這種沒有名分的方式給出去了。
此次到什堡，她也是私下來考察的。
我的設想是，談判的時候，我會拋出，由我們負責引進無償捐建九年一貫制學校者，以這種方式，還她一個應有的名分。這個想法，我已經和柳青溝通過了，她也覺得這樣更好。我們談判只是需要一個打破平衡的籌碼，誰都不會想到，我們會有這一步棋。
但是，我永遠想不到，因為這個想法，會發生更讓我想不到的意外。
……
吃完的時候，柳青向徐冠玉發出邀請，讓她不要住賓館了，住到別墅來，他們隔天就要走了。別墅里，除了保姆，沒有其他人，住過來，和我做個伴。
徐冠玉遲疑了一會兒，朝着我看了一眼，搖了搖頭，說她已經安排好了，還要處理其他事，不是很方便。
我是失落的。
吳力意味深長的眼神也飛向了我。
……
秋日海邊的夜晚，風微涼，恰好一輪明月掛半空，映得海上的細浪疊起了一波一波的光暈。
晚上柳青回家了，徐冠玉也走了。我和吳力住在別墅。
晚餐的時候柳青拿了酒，吳力喝得多，或許旅途勞頓他不再找我嘰歪，送完她們就去睡了。
臨走前，徐冠玉沒像我期盼的那樣，到我房間跟我說些什麼。
……
夜，是寂靜的！
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撒在地板上，惆悵的心有了點凄涼！
或許，自己想多了吧，總是想當然的以為，別人應該怎麼樣！
……
晚上註定是睡不着的，已經是半夜了，我絲毫沒點睡意！
正當我輾轉反側不成眠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在寂靜的夜裏，特別的刺耳！是阿黑打過來的。
「阿坤，我早上到清邁了！」
「情況怎麼樣？」
「我聯繫上上次一起到國外做事的泰國老哥了，就是那個，黑黑的，愛穿花褲子的那個！」
我想起來了，上次在國外做事的時候，阿黑招的班組不只我們，還有來自東南亞幾個國家的工人，其中有一個泰國來的。那傢伙，五大三粗，皮膚灰灰的，愛穿花短褲，沒有扣子的花襯衫，頭上老愛扎個潔白的頭巾，形象有點像功夫片里的硬角色，我們都叫他大阿三。
地方武裝襲擊我們項目的那晚，他是第一個在煙霧裏衝出來的，那形象，那出場的陣勢，赫赫揚揚,若日出東方，彷彿只要他一出馬，就能將游擊隊滅了一樣，膽氣十足！
「他也回泰國了？」
「是的，你讓我來泰國，自然一開始就會想到了他，我們早都聯繫好了，你以為我會打無準備的仗呀！」
彷彿看到阿黑正斜視着我，得意的樣。
「找到那個女人沒有？」
要接觸並取得賽瑛集團的二股東江湖名號為噴子的楊德清的信任，就得必須找到他在泰國清邁的二夫人。
「那是當然，你也不看我的仙人樣，占卜算卦是我的長項！」
肯定這個時候，阿黑在捋着他飄飄的長須，得意地說着。
「說正經的，我不想跟你開玩笑！」
雖然夜很靜，我還是大聲地說着。
「嘿嘿，大阿三幫的忙，他是本地人，那個女人的照片一給他，他就認出來了！」
「真的，那感情好！」
一掃剛才有點凄涼的心，我來了精神。
「你們接觸了沒有？」
「還沒，計劃明天，大阿三同意帶我去！」
「那行，小心點，按計劃做！」
計劃有個良好的開端，事情應該會順的。
……
掛斷阿黑的電話，忽然反應過來，怎麼還沒收到李麗的信息？她也是今天出發，只不過，她去的是金城。
那是盧岫芬的大本營，她要接觸的是盧岫芬身邊的黃明亮！
不會出什麼意外吧！
我一下子警醒過來，李麗出發前，我們約定每天晚上定點要互通信息的，快到凌晨了，我依然沒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