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誰是夜晚的強者(二)

第1章 誰是夜晚的強者(二)

「叫回他!」

年長的白曲族武士長松坡發出了喊聲。

雖說夸父對白曲族是一個外來者又不好言談與大多數人感情不深,可大荒山每一個人類都是珍貴的,任何無謂的犧牲都應當制止。

目前情況下,白曲族人無法做出阻止深入黑暗中夸父的行動,能做的最後努力,就是用言語讓夸父冷靜下來主動在魔鬼攻擊他前退回來。

儘管這樣做會挫傷白曲族人的士氣和鬥志,儘管這樣做會助漲魔鬼的囂張和猖獗,儘管這樣做對花兒有些冷酷和無情,但為了挽救一個熱血激情的生命是值得。

「嗷!」「桀!」「倥!」「咕!」

眾多魔鬼們同時發出了狂吼聲,聲音中充滿了輕蔑與不屑,顯然它們發覺了夸父的自殺性攻擊。

對魔鬼來說,黑夜中這樣單個人類單人匹馬正面的衝擊,不是戰鬥,而是送上門的鮮活人類血肉盛宴。

「讓他去!」

「唿!」

隨着宏亮剛勁的聲音,站起的山蛇忽然在眾人眼中變了一個模樣,蒼老和和藹不見了蹤影,一股威猛霸道的氣息從他身體散發,感染了山洞外的每一個白曲族人,頓時讓他們有種倚靠到擎天之柱感覺。

蒙古大荒山有句傳言,沒有一個長者是光吃蘑菇長大的,凡是長者都得給予足夠的尊重。

生存環境惡劣的大荒山之中,沒有多餘的食物養活對族群無價值的人,違反這條鐵律的族群,魔鬼會來告訴他們後悔是什麼味道。

看上去比白曲族任何人都要老的山蛇長老因而在一個多月前偶然加入白曲族巡迴狩獵遷移中時,無需任何提示,白曲族上下給了他足夠的尊重。

山蛇來的后二天,來自聖山對石芽的召喚和白曲族舉族參加紅日狂歡節的通知相續來到,白曲族因而對山蛇長者身份暗中有了一個一致的猜測,對他越發敬重。

危急緊張時刻,山蛇蒼松般身形挺身而出展示崢嶸,立刻穩定了洞口的局勢,白曲族每一個人都更加信賴經歷過無數蒼桑歲月長者的指引。

「願幸福聖王娥夫人保佑!」

不止一名白曲族武士低聲念出內心最真誠的情感。

「戰場上沒有任何饒幸!夜晚黑暗中只有獵魔士和聖山武士能向魔鬼發起挑戰!」武士長松坡出於關懷喝斥那些戰場上心存妄想的族人加速他們的成長。

眼睛裏閃過一絲寒霜,山蛇強壓住心中的怒火,無核心人物、戰鬥組織不力、暮氣太重、內部分歧大、紀律性不強等諸多原因導致白曲族的衰敗成為了必然,偏偏這個本該在大荒山外圍巡迴遊獵遷移中消亡的族群卻有着幸福聖王娥夫人寵兒的運氣,先出了個石芽,又揀到了夸父。

活過了三倍大多數山南八百族族人平均壽命的山蛇經歷了太多的世事,不得不承認,實力是根本,智慧不可缺少,運氣亦十分重要,無論是對個人還是族群或是整個大荒山人類。

或許,換一個角度看,白曲族武士們每逢緊要時刻出現嘈雜聲音未嘗不是一種恰當的心理和氣氛調節手段。

「山蛇長者,您能讓我來指揮嗎?」石芽冷靜像一聲石頭般說。

「好!」

山蛇沒有任何語調的聲音說。

關鍵時刻,石芽終於站出來了。

跨出這一步,石芽再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天生神箭手,而是真正寄託蒙古大荒山山南八百族希望的未來之星,才真正配得上聖山的召喚。

「全體禁聲,再有妄言者,殺!」

石芽顯然對族內某些陋習深惡痛絕忍無可忍,最後補了一句許說:「誰說夸父不是獵魔士!」

一時間,聽到石芽補的一句話,冰霜般結凍山蛇的臉有一絲融化的跡象。

十二歲的石芽還是一個孩子。

「喳!」

映證石芽的話似的,黑暗中傳來了一聲凄厲到極點的瀕死悲鳴聲。

啊?

聲音來源於三百步外的半空中,理論上該是屬於那隻正在飛翔狀態中的翼魔。

可翼魔在空中飛翔時極為謹慎從來不主動發出任何聲響,白曲族亦沒有成功獵殺空中翼魔的戰績,武士們無法判定在情理之中。

當然,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沒有誰敢相信夸父竟然能在黑暗中絕對劣勢處境下,率先出手擊殺了威脅最大的空中翼魔。如此強悍的表現,連一般的獵魔士和聖山武士怕都做不到,平常得令人時不時忘記他的存在的夸父又怎麼可能辦得到?

十年大浪淘沙讓倖存的白曲族武士們擁有不低的智力,一半武士們邊堅守各自作戰位置邊用眼角餘光偷窺山蛇的面部表情,另一半更聰明的武士們瞪大眼睛望着漆黑無底的黑暗豎起了自己的耳朵。

十幾隻不同種類的魔鬼憤怒地咆哮聲響徹望岐山各個角落,意外的發生令它們狂暴,更令它們難以接受的是一場預期中的盛宴極可能變成了慘烈無比的血戰。

「嗵!」

功夫不負有心人,再怎麼樣狂暴的魔鬼咆哮聲都無法掩蓋一聲沉悶有力的重物墜落地面的響聲。

瀕死的翼魔墜落地面摔成了肉餅!

這種空中摔大餅的死亡方式正是翼魔們最愛虐殺人類婦孺的遊戲!

「搭箭台,準備接應!」石芽發出新的命令。

十幾名白曲族武士迅速用一人抱粗的木樁、碗口粗的樹桿、燈蕊草搓成的繩索、整張完好的獸皮搭建一人高三步長寬的高台來做弓箭手遠距離狙殺魔鬼的箭台。

兩名白曲族身材魁梧健壯的中年武士雙手持着一麵包着鐵皮巨大的方盾挺立着,任由其餘武士往他們倆身上套著一層又一層內襯裏裝着鐵皮的獸皮甲。

整個白曲族唯有石芽具備遠距離狙殺魔鬼的戰力,而箭台為弓箭手提供居高臨下的優勢,作戰地形時卻讓其本身變得更脆弱易遭反擊,白曲族承負不起失去石芽,每一個人都願為防衛他無怨無悔去死。

洞口其餘白曲族人動了起來,他們拚命加固原來已經相當堅固的洞口防禦體系,防範魔鬼們可能發動的瘋狂攻擊。

戰勝者總是考慮怎麼樣進攻,戰敗者總是擔心被攻擊,白曲族過了半年太平日子並沒有將防守本領拋棄,反而聚眾廣議深入研究探索之後更上了一層樓。

望着環環相扣層層疊加殺傷力十足的白曲族密集防禦體系,見多識廣的山蛇亦不由為之嘆為觀止。在他眼中,見識過比白曲族防禦體系強的不計其數,但將事先警戒佈置與事後加固完美合在一塊及將有限的資源發揮出最大的實戰作用這兩點,白曲族走在了大荒山山南八百族的最前列。

大荒山每一個能在四大禍害輪番襲擊下生存下來的族群皆有自己的生存之道,白曲族衰敗而未滅亡確非饒幸。

要說白曲族防禦體系的弊端,最明顯的是給魔鬼進攻製造最大麻煩的同時,將自己人亦嚴密封死了,一旦防禦體系被攻破,舉族逃無可逃全體玉碎。

當然,山蛇習慣性思維脫離散了白曲族的現實,大荒山有多少人類有能力在夜晚脫離防禦體系去跟魔鬼野戰?

時下,白曲族令山蛇嘆為觀止的防禦體系給他製造了一個不小的麻煩,他要出去的話,不再像夸父那簡單越過地紫荊棘林便可以了。

積重難返啊!

白曲族業已被魔鬼打慘打怕了打寒了膽,面對危險時,下意識構建一個堅固的烏龜殼將自己保護起來,絲毫沒有任何主動進攻的意志和士氣。

舉族近百名武士會連接應二字弄不清楚什麼意思?

建一個自己出不去魔鬼難進來的烏龜殼是接應嗎?

他們所謂的接應難道是在確保自身安全情況下,近百武士坐等夸父一個人與幾十隻魔鬼血戰的結果?

……

內心憤怒之極的山蛇卻輕輕嘆了一口氣。

除去敗軍之將不言勇的因素外,白曲族力求自保的應對策略大體上來說並無多大過錯可指責。

殘酷的自然環境和魔鬼惡禽猛獸時時壓迫之下,大荒山外圍巡迴狩獵的人類族群沒有一個不遊走於死亡邊緣,它們任何決定和舉動不能出一可點錯誤,更不能逞什麼意氣和豪情,最小的代價應對危機永遠是最穩妥可靠的策略。

夸父衝進黑暗中與一群魔鬼血戰搶回花兒的行動無畏勇敢豪情萬丈,作為一個愛情故事能讓少男少女們淚如泉湧激情蕩漾,作為一個救援情節事能讓老弱婦孺敬慕崇拜情難自禁,作為一個英雄舉動能讓人類武士銘刻在心誓將效仿。

不過,對於一個人類族群來說,這種自殺性行為不僅沒有半點價值,反而該是嚴令禁止的行為。

四百步距離,在花兒業已發出被嚴重傷害的悲鳴情況下,就算山南八百族史上最偉大的武士斗戰聖王荊夫重生,亦只能從魔鬼手上搶回一具屍體。

蒙古大荒山人類生存法則中,任何時刻都不值得為任何屍體賠上活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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夸父逐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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