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好像醒了啊......」

沐青易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只是眼前的人，她一個都不認識。

不光不認識，連帶着穿的衣服也奇奇怪怪的，她想坐起來，身上卻一點力氣也沒有，一個穿着寬袖錦袍的夫人走上前來，坐在沐青易床榻邊，道：「可算醒了，當真嚇煞我了。」

那夫人看着沐青易好像有些嚇傻的表情，又道：「小五，可還覺得哪裏不爽落？」

小五？沐青易有些疑惑，她記得，失去意識前，好像是在......完了，怎麼記不起是在哪裏了？但是絕對、絕對不是在這裏！

這些人，還有這裏的一切，都那麼陌生，可好像又……有點熟悉。

她也不回這婦人的話，拚命坐起來，下床，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這是一間女子卧房，外室端放着兩把紅木圈椅，正中是一張圓型楊木桌，桌上立着一個白玉瓷瓶，內中插放着才從庭內採摘的花枝，正中掛着兩幅字畫，上面書寫着......沐青易實在看不懂寫的什麼。

「小五可大愈了？」

一個身材壯碩的男子從外面風風火火地闖進來，正正撞上站在房內的沐青易。

那男子整整高出沐青易一個半頭還多，她彷彿感覺站在面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堵牆，再看這個男人，銀甲加身，頭上的束盔還未曾脫下。

那婦人走出來，笑道：「青城聽說你醒了，才收了兵就趕來看你，還不快叫人。」

叫人？他是我什麼人？沐青易抬頭又看了一眼這個看着像武將的人，小聲問：「你是我什麼人？」

此話一出，眼前的男子嘆了口氣，抬手試了試沐青易的額頭：「看來小五還未大愈啊......」

語畢，又對那婦人道：「母親，今上聽說小五受傷，治了許多日子也不見好，又撥了兩名太醫來府，您看這......」

婦人打量了一番沐青易的衣着，隨即吩咐下人將沐青易扶回床榻上，又命左右將內簾放下，這才讓太醫進來。

那兩名太醫來回替沐青易切了脈后，均道：「五小姐的脈象並無大礙，大約是受驚過度，神思還未迴轉，且將養些日子，定會復原。」

送走了兩名太醫后，沐青易斜躺着望着窗帘上方，淡淡的木香味鑽入鼻子，聞起來倒是舒心，可是這裏是哪兒？為什麼他們都叫自己小五？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連串的問題像這淡淡的木香一樣，湧進沐青易的腦子中，她忍不住用力晃了晃腦袋，不晃則罷，一晃整個腦袋頓時暈暈的，連看東西都天旋地轉起來。

「小姐，小姐......」昏迷前，沐青易聽到一個女孩在耳邊不停地叫着，她只希望這是個夢，等到醒來時，一切如舊。

「已經治了大半個月了，怎麼小五還是不見一點起色？」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說這話的是一個略微上了年紀的長須者，「能保住她的性命，我就足矣。」

「可她似乎不認識我們了。」

「慢慢來吧，」那長者輕輕拍了拍婦人的肩，「既然活下來了，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沐青易醒的時候，聽到外面傳來一聲聲的蟬鳴，她轉頭，看到一個女子趴在旁邊的桌上，已經睡著了。

還在夢裏？

沐青易輕輕起身，看到一旁放着的四五雙鞋子，拿不住到底該穿哪雙。

「穿錯了，會不會被笑話？」沐青易這般想着，又細細看了一番這個房間，看起來這是個有頭有臉的人家戶，為了不出錯，沐青易作出個決定，不穿！

她只穿着長襪，踩在地板上，一步一步往外走，直走到門口，卻怎麼也打不開這門。

怎麼這麼費勁啊！

「小姐，您醒啦！」身後傳來那女子的聲音，差點沒把沐青易嚇得摔在地上。

沐青易轉身，努力擠出笑容道：「對，出去散散心。」

那女子看起來像是跟自己同歲的模樣，穿着一身明黃色長衫，看着倒是活潑十分。

「小姐，您身體還沒痊癒，出去要是被風撲了，病症又要加重了。」

「我在屋裏都躺了一天了，骨頭都要躺酥了。」

「您......」

「不準攔我。」

「您要出去，先讓婢子替您穿上鞋吧。」

沐青易低下頭，看了看只穿着一雙綢襪的腳，這才罷休，準備回榻上。

房門突然「嘣」地一聲被人推開，還沒見到人進來，聲音就已經傳進沐青易耳朵里：「小五可是醒了？」

沐青易停住腳步，轉身準備斥責來人，聽說古代女子閨房是不能擅闖的，怎麼自己的閨房就像是旅店一樣，隨隨便便給人進進出出？

當看清來人面目時，沐青易呆住了：這人不正是夢裏的那位十二哥哥嗎？

那人生得竟然跟夢中者無一分別，不，應當是比夢裏的那個男子還好看！

只見他長著一雙桃花眼，一合一閉間盡顯多情，立如芝蘭玉樹，好似歷盡千帆卻不墜青雲的白玉郎！

世上怎會有這般相貌驚艷獨絕，世無其二的男子！

只見他徑直走向自己，一雙柔眼深情地看着自己，眼光瞥見自己沒穿鞋的腳，眉頭微皺：「怎的不穿鞋呢？」

「我......忘了，」沐青易又仔細看着眼前的男子，「你是十二哥哥？」

微皺的眉頭鬆開了：「是。」

小丫頭在旁邊說：「果然見到十二郎，小姐的病就好大半了呢！」

十二郎將沐青易抱起來，重新放到榻上，親自為她穿鞋，道：「安蘭，去把小五的湯藥熱了。」

「是。」

這個小丫頭原來叫安蘭啊，沐青易看着躬身為她穿鞋的男子，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他抬頭，用一種難以言說的神情看着自己，那神色里，有純情，還有一絲委屈：「小五，聽說你什麼都不記得了，怎的連我也不識了？」

沐青易不知道該說什麼，夢裏只知道他叫十二哥哥，但是叫什麼名字，真的不知道啊！

十二郎站起身，坐到她身旁：「你出事時我不在你身邊，怨我也是應當的。」

「出事？」沐青易不解，她出了什麼事？

「將軍府突遭靺鞨余族攻擊，你受劍傷后落水，救上來足足昏迷了一月有餘，可還有印象？」

沐青易搖頭。

十二郎嘆著氣，輕輕撫著沐青易的頭，她的發一如絲綢般柔順，「我正隨父親在江南採買，聞得將軍府出事，尤其是你，還受了這般重的傷，現在可覺得好些了？」

沐青易又將剛才的問題重新問了一遍：「你叫什麼名字？」

看來她是真的不記得自己了。

十二郎緩緩道：「盧攸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