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釋懷

立玉城為後之後，顧淮夜彷彿變了一個人一般，再也不是先前那個沉浸於酒與心事之中無法自拔不理國事的昏君了，一想到玉城在身邊，他就渾身有了動力，再加上他本就是一個有能力之人，處理起政務來愈發順手。

因為這個原因，百姓們不再怨聲載道，對國家的未來也開始有了信心，現在也鮮少有對立玉城為後一事議論紛紛之人。

顧淮夜處理政事的時候，玉城便閑來無事在宮中四下走動，想要跟這裏的人都搞好關係，想着萬一以後出了什麼事情，還能有條後路可以走。

玉城時常拿一些好吃的東西，走到一處，便分些給那裏幹活的下人們，甜甜一笑，讓他們別累著了。

這天玉城走到一個院子前，一眼便望見在院前守着的正是她前些日子剛進皇宮時問路的侍衛。

「你別不信啊！前些天我跟小武一起看見的，王後娘娘身穿素衣來問路，還說自己名喚阿秀！我就說嘛，那麼美的一個人兒，還有穿着打扮，怎麼看都不像是這裏的宮女啊。」其中侍衛正興奮地沖着另一個侍衛說道。

「侍衛大哥，辛苦了啊。」玉城走過去，故意如此稱呼道。

「啊，王後娘娘萬福金安！王後娘娘可別這麼說，這不是折小的壽呢嘛！那個，前些天那些話……都是小的胡說的，王後娘娘您大人有大量可千萬別往心裏去啊……小的亂說話，小的該死！」那個侍衛一看到來人是玉城，渾身一抖擻，嚇得說話都在哆哆嗦嗦。

玉城知道他是為前些天稱她為妖女的事情耿耿於懷，但是玉城一向善解人意，並未真正在意此事。而且她真正該恨的人應該是顧淮夜，而不是這些不知事情的無辜的人。

玉城笑起來：「別這麼緊張，本宮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不知者無罪。」

「謝王後娘娘！」侍衛感激對玉城行了個禮。

玉城擺擺手，讓他起來，叫隨行的侍女給了兩個侍衛一人一些糕點。「你們在這守着也辛苦了，吃些糕點補充下體力吧。本宮還要去其他地方走走，就不打擾你們的工作了。」

說罷，玉城領着侍女離開了，留下侍衛二人面面相覷。

「誒，你說，王後娘娘為啥對咱這麼好啊？」

「當然是因為王後娘娘人好唄！一點架子都沒有，君上這次真的是看對人了。」侍衛欣喜地咬了一口糕點，「對了，估計啊，還因為我給皇後娘娘指過路，她為了感謝我才賞了這糕點，你呢也就是順帶沾點福罷了。」

「聽你吹吧！你當着皇後娘娘說她妖女，她沒跟你計較真的是心胸太寬廣了，還感謝你呢，想得美！」另一個侍衛撇撇嘴，用力地咬下一口糕點，「你別說，這糕點真是美味，皇後娘娘好大方啊。」

諸如此類的情景近來時常在宮裏發生，玉城的口碑在下人們當中也越來越好，再也沒有人會相信妖女一說，在他們看來，玉城就是后最佳人選。

顧淮夜偶然聽說了這事，心裏也很是高興。這說明玉城受到了大家的肯定，也說明玉城確確實實放下了心中的怨恨，變回了最初那個心善的女子。

這夜，顧淮夜又到玉城的寢宮之中要她侍寢。玉城裝出很高興的樣子，而心裏只覺得萬分折磨。

日日夜夜都要受盡苦楚煎熬，誰能理解她現在每天的心情呢？心中懷着對殺父仇人的怨恨，滿心想要了顧淮夜的命，可是在外人面前，她只能臉上堆起笑容，為自己塑造起母儀天下的形象，夜裏更是要忍住心裏巨大的悲痛和顧淮夜行雲雨之事！

玉城從小便遭遇了不幸之事，國破家亡流離失所，但是收養她的爹娘待她為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路來悉心照顧着她，讓她感受到了這世間也是有真情存在的。所以玉城成長的一路上，也算是無風無雨，同時造就了她的一顆誠摯善心。

以前的玉城何其善良單純，哪裏會想這些算計人的事情呢？

她的改變，都是顧淮夜一手造成的。

他一定想不到，如今的玉城，在一次次被無情的人傷害過後，心裏已經開始漸漸變得扭曲。

玉城依偎在顧淮夜的懷中，思忖過後，刻意裝出不經意的樣子懶懶地開口：「陛下。」

「怎麼了？」

玉城嘟起嘴，撒嬌般說道：「臣妾有話想說，但不知該不該說。」

「在朕面前你但說無妨，就算說了錯話朕也不會怪你的。」顧淮夜寵溺地看了玉城一眼，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當日那場大火過後，臣妾落入水中，漂了好久終被好心人所救，這才保住了性命。那好心人恰是一位醫術高明的郎中，待臣妾醒來過後，他同臣妾道，臣妾身體內被下了一種蠱毒，可這毒連他也沒有辦法解。臣妾後來心想，定是因為有蠱蟲作祟，中秋宴那晚臣妾才會失常……做了錯事。」玉城隱去了瑛歌告知真相的這一環，隨便編了一個故事，目的就是想引出蠱毒這一話題，想辦法讓顧淮夜替自己解毒。

顧淮夜沒有接話，只是心裏一驚。沒想到她居然發現自己身上被下了蠱毒！那麼她會懷疑到自己身上來嗎？他以為玉城回來了一切就都過去了，可是該死的，他居然忘記了蠱毒這一回事！如果玉城發現當初這蠱毒是他所下，他又該怎麼同他解釋？

顧淮夜故作鎮定：「什麼？竟有此事！朕當時替你檢查身體時竟未覺察到有蠱蟲的存在。是朕的疏忽，讓你受苦了……朕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誰做的此事！朕不會饒過他的！」顧淮夜更加用力地抱住玉城以示安慰，表明自己的決心。

玉城在心中冷冷一笑，心說，做這事的人不正是你么？現在在她面前來裝好人了？

「罷了，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就算真要查應該也查不出什麼了。」玉城語氣里滿是惋惜，也有釋然，當然，是她刻意偽裝出來的。

「委屈你了。」顧淮夜拍拍玉城的背，心裏想，看來她並未察覺到蠱毒這事與他有關，聽語氣好像真的已經不願再去追究真相了，不免鬆了一口氣。

「只是這蠱蟲一日不除，臣妾就難以放下心來，總擔心萬一蠱蟲一日日長大，會給臣妾帶來更深的危害。控制臣妾的心智去殺人，這已經夠可怕了，萬一以後……」玉城哽咽，「臣妾怕自己真的變成人們口中的妖女。」

「別怕，有朕在。你可別忘了，朕對各種毒可是很了解的，明日朕就想辦法替你解毒。」玉城不追究這件事已經讓顧淮夜心中大悅了，解毒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既然他說要好好保護她，不再傷害她，那麼今後這蠱毒，他也用不到了。

深夜，床上的二人各懷着心事，相對不語。

玉城心裏開始盤算起來，既然蠱毒的問題解決了，也已經和宮中的人慢慢搞好了關係，那麼她應該迅速進入下一步的計劃——想辦法拿到一把可以手刃顧淮夜的劍。

而顧淮夜，則開始回憶起過去帶着玉城在大漠上遊玩的歡樂情景，不禁嘴角上揚——那時候的記憶真是美好啊。如今他成了國君，她成了他的王后，好像再也難有機會像過去一樣遊山玩水了。

上一次帶着玉城出去玩，出去數星星，還是為了利用她殺害上官楓溪呢。想到這裏顧淮夜心裏不免一疼，對玉城的愧疚之意愈發明顯。想來她每日一個人在宮中閑逛着實是無聊，也許他應該要抽出時間來陪陪她。

等到把手邊要緊的事務處理完，其餘的交給手下親信，然後就帶她出宮吧。想到這裏，顧淮夜攬著玉城，安然地閉上眼入了夢。

也許是造化弄人，一直以來心狠手辣的他，因為她，變得心軟，開始學會了善解人意，而一直以來善解人意的她，因為他，變得心硬，開始學會了心狠手辣。

第二天，顧淮夜果然如他昨日所說，為玉城解了蠱毒，除去了玉城心中的一大顧慮。她猜測，顧淮夜即將要對自己完全卸下防備了，不然以他的性格，不可能這麼快答應為她解毒。看來計劃進行得越來越順利了。

解毒過後，玉城像往常一樣在宮中閑逛。她突然想起自從剛進宮與昊陽告別以後，就再也沒有好好和他說過話了，想着應該儘儘禮節，去拜訪他一下。再者說昊陽人挺好的，玉城並不恨他。

昊陽見玉城來訪，也非常高興，忙起身迎接：「不知王後娘娘來訪，臣未能遠迎，實在過意不去。」

「行啊你，許久不見，越來越成熟了，說話也一套一套的。」玉城同昊陽開着玩笑。

昊陽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畢竟現在是統領了嘛，應該的。王後娘娘快請坐！」

「王後娘娘，上次見到您沒能好好地說說話，所幸您今天來了，臣才能對您說說臣的心裏話。」昊陽說着，揮揮手讓身邊的人都退了出去。

待人都出去以後，昊陽認真地看着玉城說：「王後娘娘，不瞞您說，這些話我在心裏憋了很久了，現在才終於有機會能親口向您傾訴。」

「但說無妨。」

「在臣看來，陛下他真的很愛您。您不在的這段時間裏，他每日借酒澆愁，將自己灌醉，連政事都不問了！這江山是他費了多少心血才打下來的呀，他居然為了您就不管不顧，彷彿一切都沒了。」昊陽嘆了口氣，「我看了心裏也難過。他為了我們這些邊民付出了多少我一點一滴都看在眼裏，實在是不忍心看到他糟蹋自己。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您啊王後娘娘……」

玉城不語。她知道顧淮夜對她有感情，但是她沒有想到原來他對她的感情已經這麼深了。借酒澆愁，這會是他裝出來的嗎？可是他何必這樣裝呢？

「以前您和陛下在一起的時候，臣便覺得你們十分般配了，我一直期望能夠看到你們在一起，只是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陛下是您和上官公子之間插足的一個人。當我知道這個事實的時候，我也挺憤怒的，但是後來再想想，我倒是在心裏有些心疼陛下。以前他確實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臣還是希望王後娘娘莫再責怪他。過去的已經過去，上官公子也走了，倒不如惜取眼前人，好好地生活下去……他真的愛您愛得很深，他也值得您的愛。臣知道王後娘娘心裏還有芥蒂，所以才對您說了這些話。在我的心裏，還是很感念陛下的，如果沒有他就沒有我的現在，因此我打心底里還是希望你們能夠好好地在一起……」昊陽一口氣說完了一大段話，但玉城依舊沉默不語。

「這便是……臣今天想對王後娘娘說的心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