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離開

這樣的畫面常常在玉城的腦海里浮現，她不知道為什麼上官楓溪和香月會一起出現在自己的想像當中，還是渾身帶血的模樣，明明他們已經好久都沒有了下落……

等等？既然他們一直沒有下落，那為什麼在她的記憶當中，她一直覺得他們已經死了？

想必是自己太想念他們了吧，玉城心裏想着，手上替空靈捏肩膀的動作漸漸放緩，一點點陷入了回憶當中。

空靈敏銳地察覺到了玉城的變化，她嘴唇輕輕一抿，調侃般地問道：「怎麼，開始想念心上人了？」

聽到空靈的問話，玉城一驚，尷尬地笑着搖頭，並未作答。

「傻丫頭，聽我一句勸，萬萬不可為情所困啊。」空靈長嘆一聲，但臉上依舊帶着笑意，「喏，快來坐下，休息一會吧。」

玉城覺得空靈的話別有深意，便問道：「從你這些天來對我說的話里，我感覺到，彷彿你有心事？莫非你也是被情所傷？」

「是啊。」空靈哈哈笑起來。

玉城盯着空靈，雖然她始終在笑，但是玉城知道她的心裏絕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坦然。於是玉城小心翼翼地開口：「你方才說的『郎中』是誰啊？為什麼一直沒有看到他？還是說，一直是你一個人住在這裏的？」

「這裏只有我一個人，一直都是。」空靈沉默半晌，又笑起來，「哦對了，以前不是……哈，其實你不必那麼小心翼翼，我沒有那麼介意。」

「一個人住，一個人憋著心事，一定很難受吧？如果你不介意說，我很樂意傾聽你的故事。」玉城歪著頭看空靈，說。

「是嗎？可我不樂意說啊！」空靈說完，看着玉城臉上逐漸變得尷尬的表情，突然大笑起來，細手一伸，輕輕撩起玉城的一抹頭髮，勾著嘴角說，「真是個傻丫頭，逗你玩的，不要老把氣氛搞得那麼凝重。」

空靈想了想，第一個擺出一副認真的表情，看着玉城說道：「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發生過什麼事情，但是從你身上的傷痕我也能看出你近來過得很坎坷。但是既然你遭遇大火落入水中也能活下來，說明命運還不希望你這麼早離去，也許它只是想教會你一些道理，或者說，看清一些人、一些事，這就夠了。」

看清一些人……空靈的話是在告訴她要看清顧淮夜嗎？玉城心裏一沉，眼神一下子黯淡下來。那個男人，不是說最愛的人是他，一定會好好待他嗎？結果呢？為了自己的利益，就對她下狠手，她也才算是真正看透了他。

對了，在大火襲來的時候，她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在拍門大喊自己的名字，沖自己喊話，說是……要告訴她爹娘的下落！

想到這裏，玉城的眼神一下子銳利起來，直起了身子，激動地對空靈說：「多虧了你的話，我，我好像想起一些事情了！你能帶我離開這裏嗎？我要出去，去找一個人，我有話要問她！」

「喲，想到什麼了突然急着要走？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耶，還沒報答我你就要走啦？我原先估摸怎麼着也得替我干幾天活再走吧？」

「我……我有急事。」玉城自己想了想，也覺得自己如果就這麼走掉好像說不過去，一時間無言以對。

「哎呀你這丫頭怎麼這麼好玩，我說什麼你都信啊？」空靈笑着擺擺手，「我才不是那樣的人呢，你現在身子虛，總要多休息幾天才能走吧，不然外面那麼危險，指不定哪天你又傷痕纍纍，離開這竹林之後，我可沒有辦法保你了啊。至於報恩這種事，也就是我隨口一說，不必放在心上。我只希望……」

空靈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玉城追問道：「希望什麼？」

「以前想說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現在只希望無情的人得到他們應有的懲罰吧。」空靈說着，一拍玉城的腦袋，「走啦傻丫頭！咱們睡一會去！過幾天我帶你出竹林！絕對不會耽誤你的事情。」

空靈往床的方向走去，一轉過身，臉上的笑意消失殆盡，只覺得心裏的痛意又加深了幾分。就連一個剛認識不久的小丫頭都看得出她有心事呢，她明明一直在笑……這樣都掩飾不了自己的難過嗎？

空靈一直把難過壓抑在心裏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也是，這竹林里一直只有她一個人，或者說，只有她一隻狐，哪裏有可以訴說的對象呢？

空靈沒有騙玉城，她就是一隻狐仙兒，獨自生活在竹林里，郎中便是她剛修鍊成人形的時候遇到的第一個人。

那時候她還不適應自己的人類身體，走路跑步都跌跌撞撞老是要摔倒，在竹林里磕磕碰碰了一身傷，後來甚至從高處往山下滾！

也恰恰是因為這樣，才讓她遇到了他。他到林中採藥，碰巧看到了受傷的空靈，就地給她療傷，等着她醒來。

空靈醒來后，帶着他到自己的屋裏歇腳，耍著賴要他照顧自己，他也不慍不火，答應留住幾天。於是她故意每天弄得自己一身傷痕，只希望能讓他呆在自己身邊久一些。

後來他們相愛了，郎中也在空靈的竹林里住了下來，只是他心中仍然挂念外邊鎮上的那些病人，每天都要走好遠的路去給他們看病，再走好遠的路回來。

空靈知道他心善，也不反對，反正他已經是自己的了嘛。於是空靈每天無聊地在家中，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等心上人回來。

那時候的回憶……真是美好啊，美好得讓空靈不忍心再去回憶了。

那段時間，因為空靈依然不適應自己的人類身體，於是總喜歡變回狐身到竹林里亂蹦亂跳，卻被一些從鎮上來到竹林的獵人看到了，一傳十十傳百，召集了好大一群人在某一天突然上山來圍堵她！他們要抓自己！

郎中在危急關頭及時趕到，替空靈擋下了獵人的一槍。而那些獵人，看到誤殺了人，全都嚇得逃跑了，根本不管不顧郎中的安危。

他走了，對她那麼好的一個人就這樣走了。

空靈想到這裏，忍不住眼眶泛紅，肩膀微微顫抖。

這件事情對空靈的打擊很大，她一直隱居在竹林里修鍊，現在早已不是當初稚嫩的小狐仙，她有足夠強大的能力能夠保護自己，保護這片竹林。她把郎中葬在了竹林深處，然後在竹林外設下屏障，讓外人不得隨意進入。

她恨那些獵人奪走了郎中的性命，也恨他們在郎中中槍的時候不顧他的生死。不是她率先無情，只是總有一些不善的人在別人心裏種下恨意的種子。

所以當空靈見到渾身是傷處於昏迷狀態的玉城時，不經考慮就把她救了下來。不為別的，就為她的愛人也曾經救過自己，就為她的愛人是個心掛他人的大善人，就為她心裏一直以來存有的對那些不善者的恨意。

好多好多年了，只有玉城一人來過，也難怪自己一見到她話就多起來，可以臉上一直掛着笑容不散去，因為她真的好久沒有同人對話過了，每天都只能自言自語。

只可惜玉城馬上又要離開了，不知道在她身上又發生過什麼樣的事情呢？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樣，深深愛過一個人，又被無情的人奪走了她心裏曾真摯的情感呢？

空靈躺在床上大睜著雙眼，雖然說睡覺是自己的提議，但是她可一點也沒有想睡覺的意思，回憶如潮水般湧來，讓她怎麼也無法安然入眠。

和空靈一樣無法安下心來的還有玉城，她知道空靈突然說要睡覺是因為剛才的話題勾起了她的傷心事，她不想繼續才故意提的。唉，其實她也是一樣，有很煩惱的事情纏身。

玉城在心裏細細打算著離開竹林之後要做的事情。首先她要找到瑛歌，問清楚爹娘、上官楓溪和香月的下落，順便證實一下自己的猜測——顧淮夜是不是因為自己目睹了他害宰相的過程才要加害於自己。

如果她的猜測是正確的，那顧淮夜，就算她曾經確實對這個男人動了情，她也不會再相信他了。她要去和爹娘團聚，找到上官楓溪的下落，把他從顧淮夜的威脅之中解救出來，然後一家人離開這個地方，離顧淮夜遠遠的，再也不要回來。

她雖然曾經貴為月璃國的公主，可是又有什麼用呢？現實的殘酷讓玉城不得不低頭，最近這幾天發生的這些事情也無一不在警告着她要珍惜心上人。

現在顧淮夜已經一舉翻身成了國君，爹爹和上官楓溪也沒有了繼續和他鬥爭的必要，不如安安分分地找個地方，一家團圓相守一生，這樣沒什麼不好的。

可是，又要到哪裏去找瑛歌呢？之前瑛歌是顧淮夜派來照顧自己的人，那想必現在瑛歌也仍然還在顧淮夜附近。

看來，她不得不再次深入虎穴，靠近危險的顧淮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