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染血的衣襟
當沈驥和修鐵，還有八歲紅一起來到江邊的時候，天已蒙蒙亮，往四周望去，到處都是早起采艾蒿的人群。
這倒是很有端午的氣氛，人們興高采烈，三五成群，結伴而行，沿着江畔往前走去。
前面的一片樹林里，還有旁邊的草地上，有着大片的艾蒿。
今天的確是個好日子，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快樂，似乎即便是這樣的早起採摘艾蒿，已是生活中難得的調劑。
在這亂世之年，若是端午能吃上甜甜的粽子，再在家門口插上一把艾蒿，或許這就是足以令人滿足的吧？
沈驥等人跟着人群一起往前緩緩移動，學着八歲紅的樣子採摘艾蒿，他雖然心思並不在這，但這麼美好的清晨，空氣里都透著清香，鼻端飄着的都是艾蒿的香味，再加上這節日的氣氛，讓他也不僅心情略微好了起來。
嗯，等一會采了艾蒿回去之後，吃過早飯，再去八卦門一趟吧。
沈驥心裏畢竟放心不下洛楚容，一邊采著艾蒿，一邊想着這件事情，不知不覺便來到了前方的一片小樹林里。
到處都是人，如果手腳不快一些，還真的容易被人落下。
八歲紅在前面招手，對沈驥和修鐵喊：「喂你們兩個，磨磨蹭蹭的幹啥呢，快點跟上來，這片樹林里有好多啊……」
她話音未落，卻忽然停頓了，沈驥聞聲走了過去，正要說兩句玩笑話，只見八歲紅獃獃的站在那，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樹林里某個地方，一動不動。
沈驥也愣住了，下意識的順着八歲紅的目光看去。
那裏，地面上的草叢凌亂不堪，斷折的樹枝遍地都是，更重要的，那裏赫然有着一片暗紅色的血跡。
進入小樹林的人們，見到這種情況都紛紛躲開了，繞過這片樹林，往遠處走去。
一邊走，一邊還往這裏指指點點，悄聲議論。
這年月兵荒馬亂的，保不齊昨天夜裏這裏發生了什麼，可能是有人遇到了土匪劫道殺人，也可能是什麼人日子過不下去了，在這裏謀財害命。
很快，樹林里只剩了沈驥等人。
八歲紅也走了過來，拉了拉沈驥，有些害怕地說道：「咱們還是快走吧，這血還沒幹呢，肯定是昨天晚上出的事……」
沈驥沒有吭聲，卻忽然跑到那片血跡的旁邊，俯下身，從草叢裏撿起了什麼東西。
修鐵走了過去，看向沈驥的手裏。
那是一片素白色的衣襟碎片，上面還綉著半朵白蓮。
只是，那半朵白蓮已經被鮮血染紅，觸目驚心。
血跡未乾。
沈驥的心瞬間抽搐起來。
這朵帶血的白蓮，刺痛了他的眼睛，刺痛了他的心。
他分明記得，洛楚容常穿的那件素色衣服上面，便綉著這樣一朵白蓮。
修鐵卻只認出這是一件女人的衣服上撕扯下來的，驚訝道：「沈大哥，這好像是個女人，難道昨天晚上有人在這裏幹壞事，會不會又是那個燕翻雲？」
沈驥心中一動，握緊了那片衣襟，對修鐵道：「我現在馬上去八卦門一趟，你一會和紅姐先回去，不用等我。」
他說着便往江邊跑去，修鐵大喊：「沈大哥，好好的你去八卦門幹什麼，咱們說好的一會吃粽子啊……」
他接連喊了兩聲，沈驥頭也不回，八歲紅走了過來，嘆氣道：「別喊了，他是不會回頭的。」
修鐵怔住，看着八歲紅，訥訥道：「可是，可是……對了，我也跟沈大哥去，紅姐，你先回去，我待會就……」
他說着撒腿也想跑，卻早被八歲紅一把拉住，低聲喝道：「你給我站住，哪也不許去，跟我回家。」
修鐵急道：「沈大哥肯定是有急事，現在欒二哥不在了，咱們不能看着不管啊。」
八歲紅面色冰冷，抓着他的手腕毫不放鬆，目光卻看向了沈驥遠去的方向。
「我早就說了，他們遲早要走，不是今天，便是明天。這是他們的命。」
修鐵還想要說什麼，八歲紅又瞪了他一眼，道：「什麼也不許說，給我閉嘴，如果你不想看着紅姐又剩下一個人孤獨伶仃，那你就儘管去，反正、反正我也一個人習慣了。」
她說着眼睛竟紅了起來，修鐵沒法子，哄道：「好了好了姐，我不去了，我跟你回家還不行么？我不會扔下你一個人的，這樣總行了吧？」
他一臉的無奈，八歲紅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卻轉瞬即逝，拉住修鐵的手，臉色嚴肅。
「那好，你答應姐，現在就跟姐回家，然後什麼都不許問，什麼都不許管，知道了么？」
修鐵滿心不願意，卻沒辦法，他這條命都是八歲紅救的，又待他如同親弟弟一般，八歲紅的話，他不敢不聽，也不能不聽。
兩人離開了樹林，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修鐵還惦記着沈驥，不斷的回頭往後看，卻是什麼也看不見了。
只有滿眼的人群，空氣中飄蕩著艾蒿的香氣。
此時，沈驥已經來到了江畔，便要喊一艘渡船，過江，前往八卦門。
但就在這時，不遠處忽然有人群喧嘩，如浪花般分開，伴隨着一連串的驚叫。
「可了不得了，出人命了啊……」
又出事了？
沈驥立刻沖了過去，卻見看熱鬧的人群里三層外三層，在江邊圍了個水泄不通，也不知道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聽人議論，似乎有人從江邊發現了一具屍體。
沈驥聞言心下一沉，馬上硬生生的從人群擠了進去，來到場中。
果然，地上躺着一具屍體，身上滿是淤泥，顯然是從江里撈上來的。
但這屍體臉上也滿是泥水，看不清面目，只能辨認出是個男人，四肢詭異的扭曲著，頭頂破了一個大洞。
看身形，這是一個年輕人。
周圍眾人紛紛指點，有好事的眉飛色舞的講著剛才發現和打撈屍體的經過，卻沒人上前，將屍體身上的泥漿沖刷一下。
沈驥深吸了口氣，迅速去找了一桶水提進來，嘩啦一下，潑在了這屍體的臉上。
泥水沖開，露出本來面目。
沈驥上前一看，頓時大吃一驚。
這竟是背叛師門，已被八卦門關押了幾天的劉雲。
沈驥的腦中頓時嗡的一下。
劉雲死了，這或許並不是什麼令人吃驚的事，但這也同時說明了另一件事情。
八卦門，必定出事了！
沈驥緊緊攥着手裏的那半片染血的衣襟，心頭掠過了一片陰雲。
他忽然轉身，衝出人群，往江邊跑去。
只是他縱身跳上一艘渡船的時候，身後忽然探出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