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軟肋

第88章 軟肋

我大驚,喉嚨里的最後一點東西差點卡到了自己,小玲也驚了一下,抬頭看了眼芍藥,芍藥也跟著起身,同著收拾著武王爺拿來的禮物的那些人一併走了,我這才看向了依舊淡定地喝著茶的林氏,

「你是故意要告訴我這些的吧?」林氏有些意外的看了我一眼。

我卻更加篤定,林氏是特地做了這樣有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你本就應該好好獃在府里,我與太子爺都不在,你們也樂得清閑,為何特地在這種時候求見德順,卻要教我做桂花酥?莫不是林將軍聽說了武王爺回宮的消息,特地命自己的女兒入宮相助的吧?」

林氏被說破了隱藏之事反倒是沒什麼特別的表現,只是依舊那般清雅的模樣,輕輕放下茶盞,

「娘娘這般聰慧,明察人心,這點倒是跟父親所言不甚相同了。」

我也跟著輕笑,

「長安城裡的名家重臣,大多都覺得本宮這個太子妃不學無術,根本不是個能夠輔佐太子爺的賢妃吧?」

林氏沒有否認,那就是承認了。

儘管早就知道這個事實,但是被人這樣扯到明面上來,我還是有些沒面子的。

林氏自知失言,只是微微輕咳了一下,就繼續若無其事的去說了別的,

「父親只是讓妾進宮來,在旁助娘娘一臂之力,但是這些奇聞秘事,確實是妾的母親所言不假。」

我抬眼看她示意她繼續說下去,林氏輕輕說著,

「母親生下妾時,正好趕上皇宮裡誕下小皇子,當時父親還是個小小參將,母親便被召進宮做了武王爺的奶娘,生下武王爺的何氏,可是當年後宮裡最得寵的夫人。」

對於得寵這件事,我倒是有些意外的,

「聽說竇太後跟先帝伉儷情深,可是民間都廣為流傳的佳話呢。」

林氏突然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前有呂后的蠻橫誤國,迫害薄姬,戚姬在線,我們的太後娘娘又怎麼能讓臣民恥笑呢?即便是髮妻,即使再恩愛,可是時光漫漫,誰又能敵得過容顏遲暮,而男人們,那個又不喜歡年輕姣好的容顏呢?」

這話直接把我的心給戳了一下,驚嘆於林氏年紀輕輕,卻看的這般老道透徹,林氏繼續回憶著,

「母親說,何氏是個很燦爛活潑的女人,對待宮裡的人都很好,先帝也幾乎把她捧在了手心裡,於是很快武王爺就降生了,比我們的陛下小了整整十多歲,很是聰明可愛,先帝的心思,可不是一般人能摸得透的。」

這話說的就很有深意了,我僵硬地笑了一下,

「難道先帝還會動了易儲之心?」

林氏笑得很是有深意,

「先帝爺的心思,誰又能揣測呢,可是何氏在最得寵的時候,突然自盡了,這在當時可是個大事,先帝爺為此三日沒有上朝,最後終於清醒,把尚在襁褓的武王爺交給了當時還是皇後娘娘的竇太后撫養,遣散當時儲秀宮的所有宮人太監,就連我娘這個乳母,都沒能留下。」我也忍不住跟著唏噓了一番,

「何氏可是遇到了什麼事?」林氏收起了笑容,

「一個深宮的女人,剛剛生下皇子,又得寵愛,她如何會去尋死呢?而且還是服用了毒藥,皇宮裡可沒有這樣的東西。」

「莫不是誰給她遞進去的?」林氏看我,

「娘娘,何氏跟您不同,她沒有一個強大的母家,甚至說她作為一個舞姬出身的宮妃,為人很是小心謹慎,也很珍惜自己擁有的那個已經巨變的人生,可是,就在某一個清晨,她被貼身宮女發現已經死在了自己的床榻上。」

我覺得如今這個時候是真的聽不得這些,深呼吸了一口氣,趕緊問著,

「那你為何說是太后殺母奪子呢?或許何氏夫人真的只是遇到了什麼旁人不得知的難事,想不開了,託人去尋了毒藥。」

林氏似乎正在等著我問這個問題,

「娘娘不知,當時御醫們檢查過何氏服用的毒物,是特製的冷血丸,用了月氏特有的毒舌之血做的,不要說何氏能不能弄的到,就算是得到了,這種毒藥臨死前必定萬分痛苦,萬箭穿身的疼,何氏臨死生生撕裂了被子,她何苦這般為難自己?」

我這邊像是體會到了那種感覺,手下緊緊地攥著自己的裙子,聲音還是止不住的發抖,

「有證據嗎?」

林氏從袖子里拿出一個微微泛黃著邊角的信封,起身過來放到了我跟前的案上,端正地跪坐在那裡,

「娘娘,這是同母親交好,也是何氏身邊的大宮女珍兒的絕筆信,裡面講了竇太后如何到儲秀宮中威壓何氏不逞,命人賜下藥湯,看著何氏飲下,第二日何氏就暴斃了,珍兒去尋那湯碗,竟然連來送食盒的宮人,都不見了蹤影。」

我感覺自己的喉嚨里突然涼了一下,

「那便是太后無疑了,我印象里的她,做事就是這般狠絕乾淨,況且這長安城的皇宮,是個最能吃人的地方,死掉的冤魂不計其數,我還以為,只要身份尊貴,就能在這個地方一輩子無憂的生活下去,沒想到竟還是這般命如草芥。」

伸手去握過那封書信,

「這也是林將軍命你交給我的?」

林氏跪伏下身子,

「父親並沒有明說,但是妾即使愚鈍,也能看出父親心中所向,所以特來相助,還請娘娘日後能記得林氏一族的相助之宜。」我點頭,

「起來吧,林將軍的心思,本宮知曉,太子爺也未必不明白,若是你父親沒有這個意思,又何必把自己的掌上明珠送到太子府呢,地上涼,坐回去吧。」林氏這才起身,款款回座,

「娘娘身子貴重,如今更是處處不方便,若是有什麼計劃或者安排,大可以吩咐妾。」

我把書信收好,

「暫且沒有什麼安排,我讓小玲給你收拾了一間住處,跟府里比起里要狹窄一些,你先暫且將就一下,好好休養,也不需等太久,我瞧著如今的形式,大約不久之後就會有動作了,你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林氏微微頷首,

「妾明白,娘娘放心。」

於是,我便一連幾日都摸著根本毫無波瀾的小腹在花園裡走來走去,傍晚到舅舅床邊請安,順便跟舅母閑聊幾句,再回住處同林氏一起用膳,林氏關羽慣於自己下廚,一手的家常小菜做的那是一個簡單爽口,我自從胃腸不舒服開始,也就是她進了宮之後才用的香了些。

真是後悔沒有早早的帶她入宮。

這樣的舒心日子過了大約兩天不到,第二天夜裡,林氏急急忙忙地跑到了我的住處,屆時我正咬著筆桿對著太子爺送來的花朵,措辭該如何寫今日的家書,德順臉上的笑容還沒來的及收住,就看著林氏穿了一隻鞋子就這麼撲到了我的案上,

「娘娘不好了,你可聽說,陛下夜裡病情加重,如今怕是快不行了。」

我手上一抖,就打翻了墨汁,黑色的液體就這麼從案上滴到了我的裙擺上,德順不方便上前替我整理,又苦於小玲去廚房拿些糕點沒有回來,只是微微皺著眉頭看了林氏,

「林氏還是慎言的好,這般荒唐的話怎麼能從你的口中說出來。」

林氏這才趕緊收了一下換亂的心緒,平穩了些氣息,「娘娘恕罪,是妾一時失言了,可是正殿里宮人御醫進進出出,妾偶然間聽到一句,說是情況不太好。」

德順趕緊扶我起身,小聲說著,

「娘娘莫要擔心,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啊。」

「我們去看看,」也顧不得換衣裳,我趕緊往外走著,德順見著也攔不住,趕忙快走幾步幫我提鞋,

「娘娘小心腳下,小心。」

我哪裡還顧得上這些,腳下磕磕絆絆地就這麼一路去了正殿,真大概是活了這麼久,第一次真正的面對著生死,心裡忐忑不安到了極致,又迫切地想要知道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是舅舅的寢殿門口看到了站立的太后,武王爺,舅母和栗夫人之後,我的腿就開始有些發顫了,因為,我發現。

那件最不想要看到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舅母隱隱垂淚的模樣,就連我一慣不喜歡的栗夫人都是難得悲傷著一張面孔,但是唯獨太後娘娘,竟然面無表情地立在一側,似乎在想著什麼,有些出神的模樣,舅母最先看到了我,著急地跺腳,小聲說著,

「阿嬌,你如何來了這裡,還穿的這樣單薄,德順,還不快扶你家娘娘回去歇息。」

我掙開德順的手,往前又走了幾步,沒有行禮沒有問安,看著緊閉的大門,

「舅舅如何了?為何大家都在門口呢?阿嬌要進去看舅舅。」

舅母上前來攔,言語里難得的嚴厲,

「莫要胡鬧,聽舅母的話,快些回去。」這時候裡面突然傳來一陣哭聲,舅母的胳膊跟著抖動了一下,眼淚再也忍不住的掉了下來,殿門打開出來一個御醫,一言不發地跪下,

「陛下駕崩了。」

眾人紛紛跪倒一地,高低不平的哭泣聲傳來,聽在我的耳朵里,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真切。

很快有禮官安排好了一切,我們這些人換上白色的孝服,這才得以進去看舅舅,舅舅躺在高大的棺槨里,面色蒼白,但是神色很安詳,我看著他彷彿睡過去了一半,不知道何時就會醒呢,眾位夫人和宮人們早就哭的不行,我卻一直留意著太后,從始至終,一直穩穩地坐在一旁,自己的兒子竟然比自己去世的還要早,她為何沒有一絲悲傷?

我悄悄囑咐了德順,

「想辦法出宮去通知李將軍府,讓老將軍明日一早務必進宮。」

德順半夜去而復返,悄悄告訴我,

「娘娘,各個宮門都有重兵把守,實在是出不去。」

我看著一旁閉著眼睛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想事情的太后,心裡一陣冰冷,

「想辦法出去,我們當初在後宮裡橫行霸道的時候,尋得的出路你都忘了嗎?鑽狗洞也得給我把消息送出去。」

這一次,德順沒有再回來。

我悄悄挪到另一側的武王爺身側,不引人注意地把袖中的書信塞了過去,

「阿嬌不知,林氏母親竟然是皇舅的乳母,林氏有書信轉交,如今這形勢雖然不是很合宜,但是阿嬌擔心皇舅一直被蒙在鼓裡,還是早早交給你才能放心。」

皇舅接過去,詫異了一下,

「可是我生母宮裡的人?我只當是,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了。」

我點頭退開,心裡的那點愧疚滿滿滋生著。

外面不知何時已經開始落下了大片的雪花,陰沉了這麼久,這場大雪,還是在一個最悲傷的時刻,落了下來。

守了一夜,終於天色微微放晴,東方開始透出一絲亮光,勤政殿的哭聲終於小了些,太后睜眼,很是嫌棄地看過了眾人,

「今日的早朝,眾位大臣必定是戴孝前來,我們總得有個交代,你們誰能去就去,不能去的就莫要去現眼了。」

我看著舅母早就紅腫的眼睛,欲言又止的模樣,伸手讓小玲扶我起身,

「舅母不適,阿嬌畢竟是舅舅託付文書的人,勢必要跟隨太后一起的。」

太后斜看了我一眼,

「前朝可不是任你胡鬧的地方,萬事須得有分寸才行。」

我微微俯了下身子,

「阿嬌明白,這種時候必定不會失了皇家的顏面。」

太后哼了一聲,我也沒去理會,就這麼跟著她的腳步去了前朝,看到李老將軍站在下首,以及他腳邊的匣子心裡頓時踏實了很多。

誰知道太后突然拿出一封書信,

「陛下駕崩,哀家整夜心如刀割,但是國不能一日無君,幸好陛下生前已經立下太子人選,可是今早接到急報,哀家的孫兒,當朝的太子,前日於月氏的最後一場大捷中,已經以身報國了,臨江王無心朝局,幸好武王如今回朝,可堪此大任......」

我後面的話已經聽不下去了,整個人就像是被人重擊了一下後腦,暈眩地馬上要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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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漢天下之長門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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