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走吧！」

她解了他的安全帶，聲音略帶沙啞地說。

下了車，她主動拉起了他那雙寬厚的手掌，手掌心有繭，那是他多年來愛運動的結果。

不夠柔軟，卻能夠讓她心安。

「我們很多年沒有這樣牽著手走在沙灘上了吧！你記得么，曾經每個周未的下午，爸爸都會到我們來海邊玩，教我們堆沙，學著做沙雕，儘管每次都沒成功過，可這片沙灘上承載滿了我們歡快的笑聲。」

她有些感慨地握緊了他的手，極目遠眺，看向天際邊那一片蒼茫的海面。

「我記得。可是有那麼一天，你突然不肯牽我的手了，還默默地疏遠了我。」

他點頭，回憶起從前。

「嗯。是有那麼一天。」

她低頭，掩去滿眼的黯然。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原本那麼依賴我的人怎麼會突然就堅強起來，不再需要我了呢？甚至在不久之後，就搬離周家，一個人獨自生活，這些疑問一直困擾著我。」

周宇慨嘆了一口氣，很有些惆悵。

當年，因為她突然的遠離，他還失眠了好幾個晚上。

直到一個哥們對他說，女孩子長大了，心思捉摸不定，那樣是正常的，他才勉強著自己適應沒有她在身邊的日子。

「呵呵，說起來其實很好笑。現在以我們的這種關係，也沒有必要再隱瞞你了。我吧，當時只不過是出於一個女孩子自尊的需要而已！」

她淡笑，邊走邊將鞋踢掉，一雙瑩白如玉的赤足就這樣行走在軟軟的海灘上。

「什麼意思？自尊？難道你認為住在周家讓你沒有了自尊嗎？可是，你明明知道不是這樣的，我們從上到下每一個人早已都把你當作了家裡的一份子，從來沒有把你看作過外人！」周宇皺著眉頭很不理解她的想法。

「不是的。我很清楚你們怎麼看待我。我也從來沒有把自己當作是外人。離開周家，只不過是因為你。」她停住，抬眼凝視他。

「因為我？」

「是的。因為你。其實在高三的時候，我將柳小蕾帶到家裡來的第一次，我就知道你一眼就愛上了她！你的眼光是那樣的熱，神情是那樣的激動。你們很投緣，一下子就玩在了一起，你們談笑風生，可是我卻成了一個局外人，根本就連一個字也插不上。周宇，我就是那時成了局外人。成了想走進你世界卻無法走進的局外人。接下來，那麼多年，我聽著你天天對我說小蕾今天這樣，明天那樣，你知道么，我的心都快碎了。自己愛著的人不能愛，還得天天強裝笑臉，去聽他訴說對別的女人的相思，你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感覺么？我很痛苦。早就很想離開，卻又不捨得離開。離開，我再也見不到你了，我怕我會崩潰，不離開，我又得承受雙重的折磨。你和小蕾全都把我當作了傾訴對象，那種感覺別提多難過了！」回憶起過去，她的語氣變得很沉重。

「素然？我不知道。不知道你那個時候心裡的人是我。我一直把你當妹妹一樣呵護著，不是故意想傷害你。」周宇萬分愧疚地握緊了她的手。

她淡淡地搖搖頭，平靜地說了下去：「不過，好在小蕾在大四結束的時候就出國了。我曾經暗自慶幸，你們終於沒有牽手，我想是不是上天可憐我呢，所以給我機會？可是沒想到，雖然她人走了，你卻天天躲在房間里翻看你們在一起戲耍時的照片！從那一刻起，我知道我再也無法留在你身邊了！所以，我搬出了周家，離開了你！」

「對不起，素然。我真不知道你對我的感情發生了變化。對不起。」

周宇再次道歉，現在他能說的也只是這句話而已。

「不用。真的。其實在你在窗帘背後找到我，牽著我的手出來的時候，我就捨不得鬆開你的手了，我想自私地霸佔你的這種守護一輩子。可是愛情不能勉強，幸福也不能勉強。當我明白你愛的人不是我時，我選擇放手，為你祝福，那也是一種愛，一種美好。愛，不一定要佔有。只要看著對方幸福就好，對嗎？」

她抬起眼深深凝視他。

「也許吧！」

他深度無語，心裡的情緒複雜萬分。

「周宇，你剛剛問我小蕾有沒有愛過你，我現在回答你，沒有。她只是喜歡你，但應該談不上愛。你想想，她和江子寒雖然是契約之婚，但是真的如此難以解除么？如果她要發狠心離開江子寒，她真的會做不到么？」

「你是說，她其實一開始愛的就不是我，而是江子寒？！」

周宇的臉色變得蒼白無力。

同時，心裡所有的迷惑變得豁然清晰。

難怪上次跟她求婚時，他得不到她的熱切回應，她那麼淡淡的，根本就不像是一個陷入熱戀的人。

雖然同意求婚了，但是他們連個深吻都沒有。

他曾經想吻她，可是卻被她那惘然不知所措的表情給制止了。

其實，也許那個時候，她的內心其實是有所抵觸的吧。

原來，一切根本就不像他想像。

原來，她其實並沒有愛過他，只有他一個人像傻瓜一樣沉迷陶醉！

怪不得，江子寒那麼篤定，那麼有信心，自信地說他們早就相愛了！

想清楚之後，他愴然一笑，無力地跌坐了沙地上。

「其實，你自己應該有感覺的。不用我多說是吧？不過，正如我說的，雖然她愛的人不是你，但你也應該為她找到幸福而開心。所以，不要再糾結她了，好好地過你自己的生活吧！我會一直守護在你身邊，守著你走出陰影。」

張素然也蹲了下來，握著他的手真誠地說。

他不語，默默地看著沙地發著呆。

「跟我結婚不必有負擔。就算是我們舉行了婚禮，你把周字家的傳家首飾也給了我，也沒有關係。這件事，其實不過是給你我一個機會，看我們是不是有緣能夠在一起。如果一年之內，你依然不願意接納我，那麼就分手吧！我無怨無悔，會心甘情願做你的妹妹的。」

她溫柔地說，儘管內心有些痛苦，但竭力讓自己笑著。

他仍然緘默著低著頭，固執地不肯有所表示。

她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笑道：「你好好想想吧。我一個人走走！我在哪裡，你應該知道的！」

說完之後，她毅然決然地獨自一個人慢慢地朝遠處那片礁岩走去。

心，很痛。

可是就這樣吧！

她願意給他時間，也給自己時間。

今天的婚禮不完美不要緊，沒有新婚之夜也不要緊。

只要他能夠將他從夢中清醒過來，那就值得了。

以後他們的時間還漫長著呢，她堅信會有美好的愛情等待著他們。

幸虧今天是個陰天，走到沙灘上時不時地有涼爽的海風撲面而來，吹亂了她的頭髮，卻也吹走了她的抑鬱。

今天終於將所有積壓在心底的心事全部對他坦白了，雖然他很震驚，雖然他還未能接受事情的真相，不過她的心卻像得到釋放一樣輕鬆了。

沙灘上有幾個少男少女在打著排球，時不時地爆發一陣掌聲還有一陣歡天喜地的笑聲。

不遠處，還坐著一個年青帥氣的男孩支著畫架正在寫生。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感覺他不時地抬頭看她，害她不由羞澀地猜想，他會不會將她也畫進他的畫里呢？

哈哈！說不定等他成名的時候，那有著她在裡面的畫像就價值上千萬了呢！

到時候，她要不要向他索要肖像費呢？

「哈哈！子琪，你竟然摔了個狗吃屎！」

「快起來吧！趕緊把那沙子吐出來！」

「哈哈！想不到這沙子竟然是甜的！」

「騙人！」

「那你倒是嘗嘗啊！」

「救命！我不要！」

「哈哈！這兩個活寶！」

那一頭，一男一女在玩著你追我逃的遊戲，讓所有的人都笑著跳了起來，歡快的笑聲在海灘上自由飛揚，那開心的笑聲感染了她。

她不自覺地笑了，感到了一種愜意。

伸手拂開亂髮，竟然發現不知不覺中她竟然已經走到了礁石旁了。

她爬到最高的地方坐下了，閉著眼睛，吹著海風，聽著海浪拍打著岩石的聲音，心境一片平靜。

「小姐。你沒事吧？你這麼年輕，可千萬別想不開啊！」

突然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打破了她的平靜。

她皺了皺眉，回過頭，看見一個高大帥氣而又朝氣篷勃的男孩正有些擔心地看著她。

見她光打量他卻不回答，他更加擔心了。

一個穿著婚紗，神情有些憂鬱的絕色女子，竟然登上了這麼高的地方，讓他懷疑她是不是受到了刺激。

是結婚的時候被人甩了吧！

所以才會穿成一個人這樣孤獨寂寞地坐到這裡。

「素然，委屈你了！」

周文成嘆了一口氣，對她歉意地說。

「不。叔叔，我是真的想作你的女兒，也是真的很想當他的老婆。原本以為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有機會了，可是老天卻又將這次機會放在了我的手裡。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再放開他了。因為，我知道小蕾的心裡其實愛的是江子寒。既然他們沒有結果，那麼就讓我來帶給他幸福吧！所以，叔叔，不要說對不起，我真的是很感恩上天賜予我的這個機會。我也相信我和他會有幸福的結局的。」

張素然誠摯而又堅定地說。

「孩子，我祝你們幸福！只是這次婚禮太倉促太草率，我真的有愧於老友的託付啊！」

周文成還是很有負擔，想起老友臨終的囑託，他就無法很輕鬆地釋懷。

「叔叔不是常說，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嗎？別擔心，我會讓周宇愛上我的！我們的結局一定會像叔叔所期望的一樣。」

她淡笑，從容冷靜。

「好！既然你這麼有信心，那麼叔叔就是你永遠的後盾！你這麼好，我相信那傻小子的眼睛不是瞎的！上去好好休息吧！明天一定要做個最美麗的新娘！」

周文成對她作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嗯！一定！謝謝叔叔！我上去睡了，叔叔也早些睡吧！」

「嗯，去吧！」

張素然回到房間，洗漱之後剛想躺下，手機響了。

拿起來一看，竟然是追了她整整一年T市市長兒子沙若塵打來的。

如果不是周宇出了這檔子事，她原本準備接受他的。

得不到她愛的人，那麼她就想自私地找一個愛她的人。

所以，在他的強烈攻勢下，她終於有些感動，這段時間對他的態度也已經有些軟化，偶爾也會答應他的請求跟他出去吃頓飯，或是去海邊休閑一下。

不過頂多只是牽牽手，但她連一個淺吻都沒有給過他，因為要跨過她心中頑固的暗戀這道坎實在是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