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冬天的夜很漫長，要是碰上颳風下雨，下午四、五點鐘天就黑了。雨噼里啪啦地下，彷彿為了發泄，憋了很久，非得下個洪水方罷休。窗戶搖搖晃晃，像是半夜女鬼敲門，讓人驚悚。江西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天氣着實怪得可以，這冬天的，上午可以穿一件衣服，下午就得穿棉襖了，真讓人可歌可泣。要是有一天這天空下一場屎下來，那是多壯觀呵。這種玩笑不太文明，可是社會就是這般荒誕。

聽說學校有人服藥自殺，大學的死亡事件似乎成了司空見慣的事了，這年頭，基本上沒什麼奇特的事了。那個叫李婷的女人聽說骨折進了醫院，是半夜從床架摔下來的，阿拉說，那女的怎麼不摔死呀？但是說，你也別詛咒別人了，但非瘋了后，她也去過幾次，還在那裏陪過他一晚。阿拉聽了，只說了一句，豬也會爬樹了，奇咧。

一個夜晚，李辛兒來了電話，問我晚上可不可以陪她？

我問，你在哪裏？

她說，在寢室。

我說，一個人？

是的。

那我怎麼上去？

你爬上來，從陽台上。

我已經無法再次拒絕她了，該說明白的一切了，但想到爬那陽台，有一絲恐怖，一是怕掉到女生後面的小樹林，二是怕到女生寢室，先前的陰影仍舊存在。我越過一棟棟宿舍樓，像個將要去殺人的兇手，每走一步都回頭望一下後面，神經兮兮地認為後面有人跟着。越過圍牆，越過一層層的防盜網，很順利地進入了301寢室的陽台上。屋裏的燈亮着，李辛兒把一件大皮披在上身，下身是睡裙。我看着那四張空着的床位，那被子，枕頭，都是空着的，冰冷的。

才子，你來啦？

恩，怎麼你今晚……

想念她們了，就回來看看。

可是，你很少回寢室的？

呵，現在後悔了，沒有珍惜從前。才子，你別站在陽台上和我說話呀，快進來坐。

我進了屋，就在她幾米處的地方坐了下來，透著照明燈又看見她臉上那雙彎彎的月亮，只是膚色暗淡了些，再瞧她那脖子下面的鎖骨，更加突兀，形成脖子下的兩座小山坡。

我說，辛兒，你瘦了。

她一時沒放映過來，問，才子，你叫我什麼？

李辛兒呀。我故意逗她。

才子，你真壞，你忽悠人。

我笑着說，喂，李辛兒，我忽悠別人還是可以的，忽悠你？我怎麼敢啊！哈哈！

不理你了。

不理拉倒，那我走了，沒人理我，坐在自己這裏也沒意思。說完，做出要走的樣子。

才子，你真走啊？

她這句話的語氣極為平緩，平緩中又流露出一種憂傷。

我問，辛兒，你有心事？

不愧是才子，這點也讓你看出來呢。

我說，像你這種美女能有什麼心事呀。

才子，過幾天我就要走了。

什麼時候？

可能是韋涓宣判那天吧。

你不考試了？

不了，我媽讓我先到那所大學適應下環境。

我聽了，本想把剛來要說的心裏話說出的，結果真正面對她的時候，卻說不出口。一個人面對心愛的人的時候總是膽怯的。我的嘴巴動了，卻轉移了話題。

韋涓的事，我們幾個都很納悶，班頭這幾天也一直懷疑是韋涓撒了個彌天大謊，至於她為什麼那樣做，我們都無法知道。像她那樣的女生，連毛毛蟲都怕得要命，又怎麼敢殺人？我終於可以不添加方言一口氣說了好多話了。

其實……

我以為她要把剛剛的話題接下去，便打斷她，說，聽說你是雙子座的？

是的，我和微兒都是雙子座的。我和她以前在寢室那會，特喜歡看星座書。書上說，雙子座的人註定永遠的孤獨和輝煌。在十二星宮中，只有雙子座是兩個共同受衛的，但擁有雙子宿命的人，呵，終會孤獨一生，成就輝煌。

那怎麼說也有輝煌啊，像你這種美女兼才女，世上已經少有了。

才子，你也不錯的。她笑着說。

其實我很齷齪的。我還想說，我齷齪得連我愛的人坐在我面前，都沒有勇氣表白。這話壓在了心口。

不要那樣說，我一直很欣賞你的才氣……

我又打斷她，那都是隨便寫的。

才子，要不我給你做道心理測試題？

我沒答應，說，時間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自己一會又得像個蜘蛛俠似的，從陽台上爬走了。

紫軒，難道你不可以留下來陪我一晚？那是哀求的語氣，令人憐憫，男人之所以倒在女人的石榴裙下，據說也是女人的溫柔所征服。女人的溫柔就像一把刀，一把溫柔的刀，那刀可以征服天下的所有男人。現在不是有首歌叫《該死的溫柔》，不就是男人大罵女人的溫柔嗎？

她的溫柔也征服了我，我答應留下來。

我說，你該不會想聊到天亮吧？

困了可以睡，反正床多得是。這句話極容易導致我異想天開，不是誘惑我犯罪嗎？

我說，呵，你就不怕我什麼什麼呀？

你能什麼什麼？

嘿嘿，難說。做出要撲過去的動作。

才子，做一道心理測試題嘛。沒想到她還記得。

我說，什麼題啊？

你只要憑第一感覺回答就可以了。

那你問吧？

呵，我問嘍，不許思考那麼久喔。我在你心中像哪種糖果？1、橡皮糖；2、水果糖；3、巧克力豆；4、棉花糖；5、薄荷糖；6、棒棒糖；7、口香糖；8、泡泡糖；9、奶糖；10、夾心糖。回答我，你選幾？

我很早就聽說過這種題目是測試愛情的，每種糖果肯定表示她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是什麼。我又想給她一個滿意的答案，翻來覆去不知選哪個是好，便隨便說了個答案。

我選2，水果糖。

為什麼？她笑嘻嘻的，我就知道我選的答案她很滿意。那為什麼不選奶糖什麼的？

我說，你在我心目中就像水果，甜甜的。

那奶糖也甜啊？

我知道不給出一個滿意的答案，今晚的時間非得耗在那上面。

我說，水果是個統稱，它還包括蘋果、葡萄、西瓜呀，有各種各樣的味道，而你在我心目中正是這樣，美麗、善良、可愛、親切，等等。

好呀，才子，你又在忽悠人家啦。

哪敢，哪敢。

又做了幾道心理測試題，我越發覺得她的可愛。她又突然對我說，才子，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我被嚇了一跳，心忐忑不安，以為她要向我表白什麼的，趕緊說，別，別，我這個人像個沒塞子的空瓶子，放再多的東西進去也會跑掉，我是受不住秘密的。

不，我不管你守不守得住，我都要告訴你。這樣更加速我的心跳。

她說，其實微兒是喜歡第五雨的，只是她擔心他不會喜歡她。

我一驚，想不到她們藏的秘密居然藏得那麼嚴實，女人永遠是一個有瓶蓋的瓶子，她不願意說出什麼，瓶蓋永遠也不會打開。

我因為擔心我所擔心的事要發生，便早早提出困了，要休息了。她執意要我留在她那裏陪她，她說了句讓我狂笑不已的話。

怕什麼，你我各睡一張床，又不是脫光睡。

這句話還真不像她說的，但也顯出她的純真。

我還是拒絕了她，蜘蛛俠爬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