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遠方求學

張辰良的父親從早上開始就沒有說話，現在拎着張辰良的行李，默默的跟在他母親的後面。

「爹，照顧好奶奶和娘，我念完大學回來孝敬你」張辰良看着不說話的爹，知道他想什麼。

「好好學習，別考慮太多，有事給村頭賣店打電話。」張辰良爹雖然抬着頭，但是眼睛始終盯着地上，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行，那我這就走了」二爸解開了繩子，張辰良坐了上去，兩個人的重量讓這頭老驢有些喘，不過倒沒吭聲。

張辰良很小就打算離開這個家，他從母親嘴裏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廣闊，城市的道路在晚上的時候仍然燈火通明。他想走出去看看。事實上，當他去縣城的招生辦報名時，就已經不想回家了，因為縣城的傍晚就很亮了，火車站周圍街上的霓虹燈，比他家最亮的燈還要亮，而且還一閃一閃的。為了讓張辰良讀書，家裏欠了很多錢，即使這樣張辰良的父親也不去另一個縣城挖煤。他總說錢夠花就行，何必賺那麼多，你看挖煤回來的劉老五，整天咳血，不知道還能活幾天。而他娘說，你爹是怕我再跑了，在家看着我。其實張辰良從記事起就瞧不起他爹，他知道他爹打斷的娘的腿，他知道他爹拐賣人口，他知道他爹沒文化，他知道他爹對自己的教育只有拳頭和棒子。

坐在驢車上的張辰良趕起了路，很多村民都在步行送，隨着越走越遠，送到人也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下張辰良的爹媽。張辰良看着跟了十里地的爹娘心裏很不是滋味，再次跳下驢車，對他們說：「別送了，再走你們也到鄉里了，太遠了你們該回不去了。」

張辰良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我要送，這還是我這麼多年來頭一次走出去這麼遠，我也要看看鄉里什麼樣。」

張辰良爹顯然一愣神，拉住了張辰良娘的胳膊，盯着張辰良說：「你走吧，我們不送了，到奉城了給我們來個信兒。」張辰良娘表情很厭惡，但顯得無可奈何，看着張辰良，就好像等着他說什麼。

「我想讓我娘送我去鄉里。」張辰良走過去拉起張辰良娘的另一隻胳膊。張辰良爹顯然很不情願，一時語塞，臉上的皺紋揪在一起，顯得很焦躁。這時他二爸也從驢車上下來，把鞭子插到褲腰上，來到張辰良面前說「孩兒他爸，這驢車不差這一人，要麼就一起上路，咱也讓孩兒他娘去鄉里看看。」

張辰良爹瞪了二爸一眼，撇了撇嘴也不說話，扯起了他娘就往回走。張辰良有心追趕，二爸拉了他一下，說：「算了，來日方長，以後等你有出息了，還怕去不了鄉里？我們趕路吧，晚了車走了就得等下個禮拜了。」張辰良沒辦法，沖他爹娘喊了聲注意身體什麼的，就跟他二爸繼續上路了。

他的大學是在東北某省會奉城市，對於從來沒去過大城市的張辰良來說，這一路的震撼可想而知。他從來沒見過火車，到縣城火車站時，就像沒頭蒼蠅，根本不知道怎麼走。最後還是問了車站工作人員才找到自己那班列車的進站口。縣城雖不大，但是周邊十里八鄉想去外面的只能來這坐火車，所以人特別多，很多人背着大包行李，看得張辰良都傻眼了，他想不到那麼大個包可以一個人背着到處走。雖然離火車進站的時間還早，但是他一步都不敢離開自己那列隊伍所在的檢票口，即將踏上遠方征程的激動心情，沖淡了一切疲勞的感覺。

張辰良正發獃的時候，突然自己這列隊伍明顯的騷動起來，他明白這是火車即將進站了。「由南寧始發，途徑本站，終到貴陽車站的XXXX次列車即將進站，請車站工作人員做好接車準備。」隨着候車室的這一聲廣播，人群瞬間動了起來，張辰良看到的各種大包都扛上了肩，前面已經開始檢票進站了，他被人群推著往前走，這是張辰良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人在一起擠，雖然挺累，但是還覺得蠻有意思的。張辰良通過檢票口，來到站台發現列車已經停穩了，綠色的車廂裏面擠得全是人，他忽然為那些大包開始擔心，這怎麼可能擠得上去。張辰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擠上了火車，還來不及站穩腳跟，就一路被推到了車廂中部。張辰良放眼望去，全是人，別說座位了，他感覺能鬆快點站着就是一件幸福的事兒了。火車開動了，張辰良低估了火車的承載力，也低估了大包客的戰鬥力，因為他發現站台最後沒有一個人，顯然都被裝進了車廂。張辰良沒辦法，在人群中只能立正站着，就這樣一站一站的越來越擠，最後張辰良都有點想半路下車了，奈何根本動不了。在火車漸漸開進貴陽的時候，火車上的人群顯然又開始騷動，張辰良已經站了五個小時了，現在的他只覺得頭昏眼花，恨不得立馬跳下車，但是這火車就是慢慢悠悠的逛盪，明明前方就是站台了，但是就是慢慢逛，火車終於停下的時候，張辰良就感覺自己八年抗戰進行了一半，想到自己要在這倒車去東北奉城，他就害怕。終於擠下車的時候，張辰良很吃驚的望向四周，這裏竟然還有五層以上的樓！這裏竟然有這麼多人！等出了火車站，張辰良更是傻了眼，原來這就是省會城市，他感覺就這一眼看到的人，比自己長這麼大見過的人都多。來不及感慨，張辰良趕緊又去售票處辦理了換乘手續，下趟是直達奉城市的車，他要等到晚上十點鐘才能上車。現在才是下午五點鐘，張辰良合計轉轉吧，頭一次來這麼繁華的城市，必須得溜達溜達，而且他也覺得餓了，想找個地方吃點飯。臨走前張辰良的母親告訴過他，吃東西和買東西別在火車站周邊，要走出二里地再買。就這樣，張辰良在火車站周邊溜達了很久，在離車站很遠的地方找了家麵館吃了碗抻面，心想，這麵條做的，油真大，味兒真不錯，就是有點貴。然後他又找了個小超市買了幾桶速食麵，這次火車要開一天一夜，必須得把乾糧備足。逛到快晚上八點的時候，天色漸黑，張辰良就往回溜達，老遠就盯着火車站的大熒光屏，上面播放着廣告。張辰良心想：其實貴陽就挺好，還有十幾層的大樓，感覺很繁華，不知道奉城有沒有這邊繁華，但不管怎麼樣奉城至少得比我們縣城好，不然大學白考了，還不如考貴陽的了。這次高考填志願，是張辰良娘給填的，家裏沒人知道，張辰良的印象是自己爹得知考上的是奉城的大學，臉色瞬間就變得很難看，當天和張辰良娘大吵了一架。而張辰良自己也覺得太遠了，而且東北太冷了，實在是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