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八]大多數時候，真相永遠比黃金檔的熱播劇要狗血得多。

我們倆面對面坐著，只隔了五分鐘，心情卻已經完全不是剛才的心情了。

「你是要問我呢，還是要我自己跟你說？」

我並不知道從何問起。

「我們認識了這麼久，我一直覺得你沒變過。」

「那你呢？」

「我也沒有。」她很釋然，「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說過，我是個掃把星。到現在，我還是。」

可當時我並沒有聽懂她在說什麼。

我突然想起來她一些很奇怪的舉動，比如提到韓江雪就自動轉移話題，對韓江雪總是很躲避。我腦子裡一團亂。她是否和韓江雪有過什麼，也許還做過傷害韓江雪的事，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讓我恐慌。

「你是不是跟韓江雪……」

「沒有。」我還沒說完，她就打斷了我，「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我鬆了一口氣。

其實仔細想想，劉露娜很多次都有意無意地提起過，如果她並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麼好，我們是否還會把她當朋友。

「我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告訴你吧，雖然挺丟臉的。」她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說，「你知道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是什麼感覺嗎？」

不是要直接告訴我嗎？她又拋出個問題，是什麼意思呢？以我的智商，猜不到啊。

我不知道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是什麼感覺，我只知道愛上一個不愛我的人是什麼感覺。

我搖了搖頭。

「那個人，韓江雪認識。」

「他認識的話，我也應該認識。永寧的嗎？我們班的嗎？」

「都不是。」她垂著頭說，「是……韓江雪的爸爸。」

什麼？！我瞪著眼睛，腦袋裡全是嗡嗡聲，準備開口卻又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

「你是說，你跟韓江雪的爸爸……」

「不不不，我們之間什麼也沒發生。」她趕緊擺手，「是我一廂情願罷了。」

我心裡的某個部分突然鬱結成了一整塊。

怎麼可能？

這時我才知道，劉露娜第一次唱歌的時候，韓江雪的爸爸無意中路過，給了她一百塊，還說讓她早點回家，晚上外面太冷。

「他以為我是為了生存才不得不出來唱歌。」她輕笑了一聲，「那天我又偏偏遇見了你，你也要給我錢。好人還真是扎堆出現啊。」

我聽不出她是真的誇我還是在嘲諷。

「今天你彈吉他唱歌賺到的那一百塊錢，是他給你的？」我連「韓江雪的爸爸」幾個字都說不出口。

我說不出口啊。

她又點了點頭。

「後來我們又遇見了幾次。我還故意在大冷天里穿著薄外套，他就回到車裡拿了條圍巾給我。我一看是Chanel的，還以為他對我也有同樣的感覺。他說他的孩子跟我差不多大，卻從來不知道珍惜自己擁有的一切。那時候我才知道他同情可憐我，只把我當個孩子。漁歌，你說我是不是特傻？」

我點點頭，覺得不妥，又搖了搖頭。原來她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經常會去固定的地方唱歌，只為等待一個人。

「我覺得我不能再這麼下去了，我會很快跟他說清楚的。」她垂著眼睛，像個犯錯乞求原諒的小孩。

「Luna，我一直以為你是我們三個裡面活得最明白的人。」我前些天還跟周茜說，Luna是最知道自己要什麼的人。

「可我想要的，卻沒人能接受。」

「那個地鐵口，你別再去了吧。」我說。

我突然想起她剛才說過的一句話，你越了解一個東西，就對它越絕望。

對於人，同樣適用。你越了解一個人，就對他（她）越絕望。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我缺錢。」

「我不信。」

「我……也許是在錯的時間遇到了一個對的人。」

我一下子想起來很多東西。

我想起了周茜說她Chanel的圍巾跟她姨媽的一模一樣的時候，她臉上出現了很明顯地窘迫。我想起了韓江雪第一次知道我有一個航天中學的朋友時，也曾提醒過我，別跟航天中學的人交朋友。我當時還憤憤不平地說，你就知道以這些膚淺的東西去判斷別人。

而我和劉露娜做了三年多的朋友，仍然沒看清她內心想的，究竟是什麼。

「你現在，是不是對我，失望透頂啊？」她平靜地看著我，我卻想躲避。

可只要想到露娜替我擋著的那一腳，我就沒辦法把她劃分到壞人的行列里去。有時候，愛會讓人是非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