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真作假時假亦真：奇遇手記篇 (5)
吾友方子云聞之笑曰：「作鬼害人，亦須看風色。若蓬頭鬼者，其即世所稱之『冒失鬼』乎？」
鬼話歪批
到處搗鬼，反而惹火上身，栽了跟頭。冒失鬼常常把事搞砸，三思而行才是良策。
鬼借力制凶人
出處：《子不語》
閱讀環境：辦公室
恐怖係數：★★★
人們傳說凶人死時，必有惡鬼來拘捕他，因為只有惡鬼的力氣才能制服他。
揚州有個姓唐的人，妻子生性兇悍，嫉妒心極強，有許多婢妾都死在了她手裡。沒多久，她得了暴病，口裡依舊罵罵咧咧，就像平時撒潑的樣子。鄰居有個叫徐元的，臂力過人，頭一天昏昏如睡，睡夢裡呼喊叫罵，好像在跟誰搏鬥，又過了一天才醒過來。有人問他緣故，他說：「我是被一群鬼給借用去了。這些鬼奉了閻羅之命，去拘唐氏的妻子，但唐氏的妻子身強力壯，群鬼制服不了，所以來借我的力量去捉她。我與她搏鬥了三天，昨天，她被我拉住腳摔倒了，綁住交給群鬼，我這才回來。」有人去看唐氏的妻子，她果然氣絕而死，左腳上還有青傷呢。
經典溯源
俗傳凶人之終，必有惡鬼，以其力能相制也。揚州唐氏妻某，素悍妒，妾婢死其手者無數。亡何，暴病，口喃喃詈罵，如平日撒潑狀。鄰有徐元，膂力絕人，先一日昏暈，鼾呼叫罵，如與人角斗者，逾日始蘇。或問故，曰：「吾為群鬼所借用耳。鬼奉閻羅命拘唐妻，而唐妻力強，群鬼不能制，故來假吾力縛之。吾與斗三日，昨被吾拉倒其足，縛交群鬼，吾才歸耳。」往視唐妻，果氣絕，而左足有青傷。
鬼話歪批
鬼勾不了魂，不得不請人幫忙。
看來，潑婦都有一身非凡本領，只有功夫高的惡鬼才敢與她動手過招。
太監嫁人
出處：《閱微草堂筆記》
閱讀環境：沙發
恐怖係數：★★
老僕人魏哲曾聽他父親說，順治初年有位某生，離我家有八九十里遠，忘了他叫什麼，和妻子先後去世。過了三四年，他的妾也死了。當時他家的傭工夜行避雨，住在東嶽祠的堂廊下。夜裡，傭工似夢非夢，見某生戴著枷鎖站在庭前，妻妾跟隨身後。有位神，看穿著像是城隍，恭敬地對岳神說：「某生污辱了二人，有罪；救了二人的性命，也有功，功罪應該相抵。」岳神生氣地說：「這二人因怕死而忍垢含恥，還可以饒恕；某生救這兩個人，正是為了姦汙這兩人，只能定罪，怎麼能說功罪相抵呢？」說完便揮手叫城隍神退出。某生和妻妾也隨後出去了。
傭工怕得不敢做聲，天亮之後回去告訴了家人，沒人明白是怎麼回事。某生從前的僕人哭道：「真是怪事，他竟因這件事被逮了起來！這事只有我們父子知道。因為主人對我們恩重，所以發誓不說。如今已改朝換代，才敢說出來。兩位女主人實際上都不是女人。在明代天啟年間，魏忠賢害死裕妃后，裕妃的宮女內監，都被秘密地捕送到東廠，死得都很悲慘。其中有兩個內監，一個叫福來，一個叫雙桂，逃了出去。因為他們與主人是舊相識，當時主人正在京城經商，他們夜裡便投奔來了。主人把兩人引入密室，我從門縫往裡偷看，聽主人對他們說：『你們的聲音相貌，不男不女，與一般人不大一樣，一出門肯定會被抓住。如果改換女裝，官兵就認不出來了。
但是兩個沒有丈夫的女人寄宿在這裡，形跡可疑，也會被人看破。兩位已凈了身，和女人也沒什麼兩樣了，假如肯委屈當我的妻妾，就萬無一失了。』兩人進退不得，沉思了很久，只好屈從。主人便為他們採買女人飾物，扎了耳朵眼，漸漸可以戴耳環了，並買來軟骨葯，叫他們纏足。幾個月以後，他們居然變成兩個美女了。於是主人便把兩人帶回家，對外聲稱是在京城娶的。這兩人久在宮禁之中，皮膚白皙、舉止溫雅，沒有一絲男子氣。而且此事出人意料，竟無人發現真相。有人感到奇怪的是兩人都不做女紅，但解釋作恃寵驕惰，也就無可懷疑的了。兩人感激主人的救命之恩，所以在魏忠賢死後，仍甘心侍奉主人。事實上，主人是巧言誘脅他們就範的，並非同情他們無處投奔。所以岳神懲罰他也是應該的。」可見，人可以欺騙，鬼神不可欺騙啊。
經典溯源
老僕魏哲聞其父言，順治初有某生者，距余家八九十里，忘其姓名。與妻先後卒。越三四年，其妾亦卒。適其家傭工人，夜行避雨，宿東嶽祠廊下，若夢非夢，見某生荷校立庭前，妻妾隨焉。有神衣冠類城隍，磬折對岳神語曰：某生污二人，有罪；活二命，亦有功，合相抵。岳神怫然曰：二人畏死忍恥，尚可貸。某生活二人，正為欲污二人，但宜科罪，何雲功罪相抵也？揮之出。某生及妻妾亦隨出。
悸不敢語，天曙歸告家人，皆不能解。有舊仆泣曰：異哉，竟以此事被錄乎！此事唯吾父子知之，緣受恩深重，誓不敢言。今已隔兩朝，始敢追述。兩主母皆實非婦人也。前明天啟中，魏忠賢殺裕妃，其位下宮女內監，皆密捕送東廠，死甚慘。有二內監，一曰福來，一曰雙桂，亡命逃匿。緣與主人曾相識，主人方商於京師，夜投焉。主人引入密室，吾穴隙私窺。主人語二人曰：君等聲音笑貌，在男女之間，與常人稍異，一出必見獲；若改女裝，則物色不及。然兩無夫之婦，寄宿人家，形跡可疑，亦必敗。二君身已凈，本無異婦人，肯屈意為我妻妾，則萬無一失矣。二人進退無計，沉思良久，並曲從。遂為辦女飾，鉗其耳，漸可受珥。並市軟骨葯，陰為纏足，越數月，居然兩好婦矣。乃車載還家，詭言在京所娶。二人久在宮禁，並白皙溫雅，無一毫男子狀。又其事迥出意想外，竟無覺者。但訝其不事女紅，為恃寵驕惰耳。二人感主人再生恩，故事定后亦甘心偕老。然實巧言誘脅，非哀其窮，宜司命之見譴也。信乎，人可欺，鬼神不可欺哉！
鬼話歪批
太監作為畸形人，本已不幸，關於他們的故事數不勝數，但上述的情節尤為怪誕、新奇。
誘騙太監當老婆，這個男子的性取向令人噴飯。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居心叵測之人，雖有花言巧語，但真相總會大白於天下。
孫峨山投胎
出處：《閱微草堂筆記》
閱讀環境：床上
恐怖係數：★★★
宋蒙泉說：「有一次，孫峨山先生在高郵的船上生了病，忽然感覺自己好像在岸上散步，非常舒爽。一會兒，有人引導著他前行，恍惚中他忘記是怎麼一回事，也沒有問。他跟著那人來到一戶人家，門庭華麗潔凈，漸漸走進了內室，只見一個少婦正在生產，他連忙想迴避，不料那人從背後拍了他一巴掌，他當即失去了知覺。過了許久，他醒過來，發覺自己的形體已經縮小，包裹著躺在錦緞襁褓之中。先生明白自己是轉生了，卻無可奈何，正想開口說話，有寒氣從頭頂的囟門鑽入，就一陣寒噤，無法出聲。他環顧四周，見到桌子、床鋪、器具、古玩以及對聯書畫等，都很清楚。到了第三天，一個女僕抱著他洗澡，突然失手把他摔到地上，他又失去了知覺，醒來后仍然躺在船上。家人說，他已經三天沒有氣息了，因為四肢柔軟，心臟還有點溫暖，所以不敢入殮。先生急忙找來紙，記下自己的見聞，派人從那條路找到那戶人家，告訴他們不要過分責罰女僕。然後才慢慢向家人講述自己的經歷。當天，先生病就好了，徑直來到那戶人家，看見老少女僕都如老相識一般。主人老年無子，他們見面后相對嘆息，嘖嘖稱奇。」
近來通政使夢鑒溪先生也遭遇了類似的事，也記得轉生人家的道路門戶。後來去拜訪他們，那家果然是當天生了孩子就死掉了。以前值班的時候，圖閣學時泉先生講得非常細緻，大致與峨山先生的事情類似。只是峨山先生記得去不記得回來，而鑒溪先生往返的過程都記得很清楚，而且路上還遇到了他已過世的夫人，回到家進屋時還看見現在的夫人和女兒坐在一處。兩人遭遇的事只有這一點不同。
經典溯源
宋蒙泉言，孫峨山先生嘗卧病高郵舟中，忽似散步到岸上，意殊爽適，俄有人導之行。恍惚忘所以，亦不問，隨去至一家，門徑甚華潔，漸入內室，見少婦方坐蓐，欲退避，其人背後拊一掌，已昏然無知，久而漸醒。則形已縮小，綳置錦襁中，知為轉生，已無可奈何。欲有言，則覺寒氣自囟門入，輒噤不能出，環視室中几榻器玩，及對聯書畫，皆了了。至三日，婢抱之浴，失手墜地，復昏然無知，醒則仍卧舟中。家人云氣絕已三日，以四肢柔軟，心膈尚溫，不敢斂耳。先生急取片紙，疏所見聞，遣使由某路送至某門中，告以勿過撻婢。乃徐為家人備言。是日疾即愈，徑往是家，見婢媼皆如舊識。主人老無子，相對惋嘆稱異而已。
近夢通政鑒溪亦有是事，亦記其道路門戶，訪之，果是日生兒即死。頃在直廬，圖閣學時泉言其狀甚悉。大抵與峨山先生所言相類，唯峨山先生記往不記返，鑒溪則往返俱分明。且途中遇其先亡夫人到家，入室時見夫人與女共坐，為小異耳。
鬼話歪批
這一番生死漫遊，實在是趣味盎然。轉生時雖不能開口講話，但所見所想仍如常人。若讓世人都經歷一番，估計犯罪率會大大降低。
鄉民游地府
出處：《閱微草堂筆記》
閱讀環境：公車上
恐怖係數：★★★★
莫雪崖說，有個患重病的鄉下人，躺在草塌上，奄奄一息。忽然，他的魂魄離開了軀體，跑出了門外。頓時，他覺得自己脫離了燥熱煩惱，渾身清爽無比。但眼前的道路卻十分陌生，他信步而行，竟然遇到一位死去多年的老朋友。二人見面，悲喜交加。這時他突然想起這個朋友已經死去多時了，他立刻明白了，就問：「莫非我是到了陰曹地府？」「是啊！」朋友說，「不過你命不該死，只是魂魄來了此地。機會難得，我陪你四處走走，讓你見識見識地府。」
於是，鄉民就跟著他走，鄉民見他們所經過的城市鄉村，都和人世一樣，人來人往的，也有經營做生意的。看到鄉民，眾人都默默地望著他，離得很遠，卻沒有一個人來和他搭話。鄉民說：「我聽說有地獄，你能帶我去看看嗎？」他朋友說：「地獄就像囚牢，不是冥官是不能開啟的，不是冥吏也不能隨便領著人去的，我去不了這個地方。有一個叫三數奇鬼的地方，很像地獄，我可以帶你去那裡看看。」
於是，他們改道前往三數奇鬼，走了大約半里地，到了一個地方，空曠得像墓地。見到一個鬼，臉像人而鼻子底下沒嘴巴，鄉民問：「這是怎麼一回事？」朋友回答說：「他活著的時候精於應對，到處阿諛奉承，媚惑世人，所以有此報應。他不能說話，碰上施食法事上的漿水，就從鼻子灌進去。」
又見到一個鬼，屁股朝上，頭朝下，臉貼著腹部，用雙手支撐著行走。鄉民問這是為什麼，朋友回答說：「他活著的時候狂妄自大，因此受這樣的報應，使得他不能仰面行走。」
又看到一鬼，從胸口到腹部全部裂開，口子有幾寸長，五臟六腑竟然都沒有。鄉民問這是怎麼回事，朋友回答說：「這人活著的時候城府極深，別人都猜不透他內心的想法，因此受到這種報應，使他無法隱瞞自己的一切。」
又見一個鬼，腳長兩尺，腳趾像錐子，腳跟像斗，整隻腳如同重千斤的大船，努力半刻才走一步路。鄉民問原因是什麼，朋友說：「他活著的時候，依仗才能過人，腳跟敏捷，事事總是搶在別人前面，佔盡便宜，現在讓他受此報應，不能再走路。」
更有一鬼，只見他兩耳拖地，如長雙翼，仔細一看，卻沒有耳朵眼兒。鄉民問是怎麼回事，朋友說：「這鬼在世時，既喜歡猜忌人，又喜歡聽流言飛語，所以受此報，無法再聽信傳言。」
這都是人活著的時候所積累的惡業的深淺的結果啊，要等到他們受報應的時間夠了，才能夠進入輪迴之道。在地獄中，罪減一等，相當於人世法律的流放。
不一會兒，車馬漸多，一位冥官經過，看見鄉民后大吃一驚：「這是活人的魂魄啊，估計是誤入此地，恐怕迷路回不去了吧。誰知道他住在哪裡？快把他送回去。」鄉民的朋友跪著奏報說和他是舊交，冥官就叫他送鄉民回陽間。快到大門口時，鄉民大汗淋漓，蘇醒了過來，他的重病也就不治而愈了。
經典溯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