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十歲 下 疑問

第5章 十歲 下 疑問

漫天的繁星,尤有餘燼的夏熱,不甘的知了聲,站在院子里的楊偉,眼中不由映出點點星光,「萬曆四十三年……」楊偉的眼中一時有些迷茫,他已經來到這裡十年了,萬曆皇帝,他在前世有過印象,萬曆三大征,就是由這位皇帝主持的,明朝最後的輝煌,好像也是他,至於萬曆身後繼位的皇帝,楊偉委實不是怎麼清楚。

不過當他去年跟著義父劉大山,去給宮裡那個他義父的親小叔送銀子時,偶然聽到他這個干爺爺說出的一個名字,皇太子第五子已經滿三年實歲,在這個沒有發達醫術的年代,一個孩子能夠健健康康活滿三年,這就說明這孩子有很大的幾率可以健康長大,為此,由萬曆皇帝下旨,宮中舉行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賀歲禮,楊偉聽到的,就是太子朱常洛第五子的名字,朱,由,檢。

崇禎皇帝的名字不就是朱由檢?而崇禎將來面對的,是那後來的滿清,這些基本常識,楊偉是知道的,滿人入關,生靈塗炭,人間慘象,這些東西楊偉想想也能知道,崇禎好像沒活到四十歲,而他現在已經三周歲了,也就是說離明朝滅亡已經不到四十年,楊偉莫名其妙死過一次,莫名其妙的踩了狗屎,穿到明朝,又差點死了一次,他真的不想再死第三次,特別是經過十年後,他對他身邊的人有了感情,他不想這麼多他喜歡與喜歡他的人,陪著他一塊死!!更重要的,他不想在這一世做亡國奴!!

可他才十歲,楊偉發現他現在做不了什麼,可他覺得他在將來卻能做些什麼,他制定了一套計劃,計劃的核心就是現在未滿五周歲的崇禎,畢竟不管是他從書上有限了解的,還是從電視里看到的,歷史上的崇禎皇帝絕對是一個兢兢業業,想把這個國家治理好的帝王,他本來想一方面自己先行慢慢積攢實力,一方面,他慢慢想辦法與朱由檢相識相知,憑著他腦海里那一世擁有的超前知識,楊偉有自信能夠輔佐這位未來的皇帝擊敗滿清。

「呱~呱~」院牆外一隻青蛙的鳴叫把楊偉的思緒拉回現實,他的目光看著院子正中那顆挺拔的老槐樹,「本來想等到十五歲以後,才能與他相識,看來……」一雙濃眉下的眼中有光芒閃爍,楊偉站立良久后,轉身向西廂房走去,那裡有個如今變得很是重要的關鍵人物,這人,可千萬死不得!!

「娘。」

楊偉進了西廂房,房裡一張大床上躺著還在暈厥中的王小六,大顆的汗珠滲在他的額頭上,顯然王小六的情況還是沒多大好轉。

床邊坐著張翠翠,她招呼一聲楊偉,轉身看向王小六,嘆道:「胡大夫說虧了咱們應對得當,不然這孩子早已經沒了,現在,就看他的造化了。」

楊偉上前仔細看了會王小六的狀況,額頭滾燙,面白如紙,再加上夏末這依然炎熱的天氣,王小六目前的情況真不容樂觀,可現在誰都幫不了他,一切只能靠他自己。

(小六,堅持住,你現在……死不得!)楊偉突然覺得一陣慚愧,好像對眼前的這孩子,他已經變得有些不純粹,裡面摻雜了些,別的。

「娘,拜託了,一定不能讓小六死!!」

「放心吧,娘肯定盡心照顧他!!」

第二天一早,楊偉起來晨練時單獨找上劉大山。

「乾爹,我想要發財了。」

「哦?為什麼突然想要發財?家裡多了沒有,幾百兩還是能拿的出來。」

楊偉仰著小腦袋,一臉平靜的看著臉色淡淡的劉大山,語氣極認真的說:「幾百兩不夠,最少,一萬兩!」

劉大山禁不住眯起眼睛,他緊緊盯著楊偉良久,見這孩子始終毫不退縮的望著自己,「……你,可想明白了?」

「嗯,我想明白了,我要發財!」

「好!!想發財,你就去發!!」

楊偉極為認真的行了個大禮,「多謝乾爹!」

「發財的事一會再說,現在先去練習。」

「是!」

晨練完畢,吃過早飯,跟劉大山張翠翠夫婦稟報過後,楊偉帶著趙北曹大壯三人剛要出門,曹新與劉大山旗下另一名校尉王景正與三人在大門口相遇。

「二叔,五叔。」楊偉趙北樂呵呵的對兩人打了個招呼,曹大壯有些憨厚的說:「爹,五叔。」

打完招呼,楊偉帶著其他兩人就要出門,可誰想一身便服的曹新與王景卻轉身跟在三人的身後,趙北回頭忍不住問:「二叔,五叔,你們跟著我們作甚?」

曹新嘿嘿笑到:「嘻嘻,有事你跟我們老大說去。」

曹新平時就跟楊偉幾人很熟,閑來無事,他還經常下場教導楊偉他們,他脾氣又好,不像劉大山整天板著個臉,孩子們都不怎麼怕他,趙北還想再問,楊偉已經認真的對這兩人行了個大禮:「小侄多謝叔叔們厚愛了。」

「唉,二叔可當不得大少爺你這大禮,快起來。」曹新趕忙把一稽快要到地的楊偉扶起來,別人還好,對楊偉,他可萬萬不敢耍大人威風,眼前這少年才十歲就已經聰明絕頂,心思縝密,又肯吃苦,將來肯定了不得,他大哥劉大山讓他與五弟,以後時刻不離跟著眼前這少年,曹新不知今早楊偉與劉大山兩人之間的談話,不過出了昨天那檔子事,他倒是明白大哥的用意。

楊偉直起身後沒再客氣,三個孩子在前,兩個大人在後,就這樣出了咸宜坊,在北京城到處溜達起來,這一溜達,就溜達了將近一個月,楊偉把北京城內城外城可以逛的地方都逛了個遍,這一個月在張翠翠的盡心照顧下,王小六的身體狀況終於穩定下來,楊偉問過他怎麼回事,王小六說根本就不記得這事怎麼發生的,他只記得有個大人在前面走,右邊肩膀上挎著個包袱,然後突然嘴巴上被人蒙上什麼濕漉漉的東西,掙扎幾下后,王小六對後面的事情就一概不知了。

包袱,一前,一后,很可能就是那兩個行商了,楊偉給王小六看他憑印象用炭筆畫的兩人的素描像,王小六努力看了很久,卻根本認不出來,楊偉知道也是難為這八歲的孩子了,不過他能活著,對楊偉來說,已是好消息。

這天,楊偉帶著趙北曹大壯,身後跟著曹新王景兩個「保鏢」,五人出了宣武門,在外城村郊逛了逛,曹新等人就看著楊偉在那東看看,西看看,也不知他能不能看出花來。

快午時的時候,一行人往回趕,等到了菜市口附近,楊偉發現這人突然越來越多,不由有些奇怪,這時身後的曹新王景兩人已經走到三個孩子前面,楊偉有些奇怪:「二叔五叔,你們這是?」

曹新回頭說到:「大少爺,小北小壯,一會你們可別亂跑,要緊跟著我們二人,嘿嘿,今兒這是要掉人頭了。」

曹新細說之下,楊偉明白了,這是朝廷要在菜市口附近的刑場上,明正典刑啊。楊偉來到這裡還沒見過官府砍頭,不由得有些好奇,曹新見狀,也不以為意,直說要不帶著他們去看看?楊偉直說好,趙北跟曹大壯雖然有些害怕,可也忍不住好奇心,五人就這麼慢悠悠走向刑場,實在是快不得,路上人越來越多,快了,真的很容易走散。

曹新一邊護著三個孩子向刑場走去,一邊給他們,主要是給楊偉解釋道:「這些人一是去看個熱鬧,二是等犯人人頭落地,他們好去做血饅頭。」

「…………」

血饅頭?楊偉只覺得胸腹處一陣反胃,這不就是封建迷信么……

這時有兩個經過他們身邊的路人的對話,飄進楊偉耳中。

「這血饅頭的血啊,那犯人越惡,他那血的效力就越強,老四,今天這可是個要凌遲的主。」

「啊?二哥,那這血可了不得,壞了,凌遲的血可少嘞,那咱們快走啊?」

「走,晚了就搶不著了!」

說話間,這兩個路人急忙加快腳步,楊偉很是無言的看著這些人,這都什麼邏輯,他本來以為這是電視上瞎編的,沒想到古代這人還真有搶著要的。

「凌遲,」曹新這時在一旁若有所思,「會是那張差?」

「二叔,那張差是誰?」

楊偉見曹新好像知道些內情,好奇的問到,曹新一邊仔細的看著周圍,一邊說:「哦,前幾個月,有個叫張差的狂徒,拿著根棗木杖一路直闖到慈慶宮大門口,妄想杖殺太子,不過還沒見著太子人就被宮中侍衛給逮起來了,皇上後來下旨讓凌遲處死,今年好像就這一個,應該就是他了。」

「二叔,這張差是哪裡人?」

「好像是薊州人士。」

「他就這樣一路過了皇城前面十幾丈寬的護城河,進了皇城,大搖大擺的到了慈慶宮,要杖殺太子?」

「呃,這事皇上明旨就是如此,」想了想,曹新決定還是把聽過的一些傳聞告訴眼前這個「小大人」,「有傳聞是宮裡鄭貴妃手下太監指使這個粗人做的,鄭貴妃手下那兩個太監已經被皇上杖斃了,所以……」

聽到這裡,楊偉更摸不著頭腦了:「福王今年初不是已經出了京城?鄭貴妃這些年都沒爭過滿朝文武,難道福王的名分都定了,她還做這種蠢事作甚?」

楊偉來到這裡十年,雖然劉大山等人看他小,沒怎麼在他面前提過朝堂上發生了什麼,不過這一眾文臣與萬曆皇帝爭了幾十年國本這件事,幾乎是個京城百姓都知道,太子朱常洛,不是萬曆皇帝心目中繼承大位的最佳人選,他想立鄭貴妃的兒子朱常洵為太子,可一眾文臣跟打了雞血一樣,不分派別大都堅定的支持太子朱常洛,爭了這二三十年,好不容易今年初福王朱常洵出了京城,去了他的藩地洛陽,這一出京城,就連普通百姓也明白,這朱常洵跟鄭貴妃母子是徹底失敗,塵埃落定了,所以楊偉一聽到鄭貴妃是此次猶如兒戲般梃擊案的幕後主使,他第一個直覺不太可能,沒道理啊。

「呃,」曹新知道的也就這些,其他的,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五人繼續向前走著,趙北與曹大壯本來想跟他們老大說會話,可楊偉正在獨自皺眉想著什麼,兩個孩子雖小,可也懂事的沒有打擾他。

剛才曹新說這張差在獄中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的清清楚楚,並且還親自畫下鄭貴妃手下那兩個太監的畫像與進出宮城的路徑圖,而且那兩個太監的樣貌特徵,張差這人說的分毫不差。

楊偉總覺得這個破綻百出的說法里,還有個最大的破綻,「二叔,那張差真是個粗人?」

曹新見楊偉問的認真,他仔細想了想自己聽過的,也很認真的說:「確實是個大字不識的粗人,讓那鄭貴妃底下兩個老公給矇騙了。」

哦了一聲,楊偉不再問新問題,曹新好不容易擦一把額頭上也不知是擠出來還是被問出來的汗,過了會,他突然低聲在剛剛一直沉默的楊偉耳邊說到:「大少爺,這事情任誰都知道其中的蹊蹺不小,可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司會審,最後得出的就是這個結果,所以……」

「哦,我知道了,二叔。」楊偉抬起頭來,對曹新燦然一笑:「我就是隨便問問。」

說話間,五人已經到了菜市口,楊偉就看見菜市口現在真是人山人海,到處都是人頭攢動,「咦?」他有些失望的輕咦了一聲,本來他是想到近處看看那張差到底長什麼模樣,竟敢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現在看來是進不去了,沒想到曹新不知去了哪裡,不一會楊偉就看見著他帶著兩個衣甲鮮明,持著丈八長矛的官兵走了過來。

「都閃開,閃開閃開!」

嗬,有這兩個威風凜凜的官兵開路,五人輕輕鬆鬆來到人群最前面,楊偉就看見那兩個官兵跟曹新有說有笑了兩句后,就去維持秩序去了。

「哦,」曹新低頭主動的跟楊偉說:「剛才那兩人也是家裡的,老相識了。」

「哦。」楊偉知道家裡的意思,是說整個錦衣衛,他如今已經知道錦衣衛不光是偵查百官與監察民間,那只是一小部分,有維持京城治安,像劉大山這樣,有在殿前護駕的,有養馬伺候大象的錦衣衛,還有像剛才那兩人,多半是充當各種儀式用的門面。

楊偉在近距離觀察這張差,雖然這張差身有臟污,臉上也是髒的看不清,可一頭頭髮卻用一張方巾束著,這人雖然跪在那裡,卻給楊偉一種斯斯文文的感覺,就這樣的人,會是粗人?楊偉不相信。

這時,「午時三刻已到,行~刑!!」

那張差身子驀地抖了一下,一名身著大紅底飛魚服,瘦小乾枯的老者,乾瘦的手上持著一把長度不到三寸的小刀……

「……呃,啊!!!!!!」

楊偉看見那張差就忍了不到十秒鐘,他的整個身體驀地抖了起來,凄厲的慘叫一聲接著一聲,在大概十分鐘后,楊偉清清楚楚的聽見此人不是很大聲喊得一句:「先生!!望汝,謹守諾言!!」

這能是粗人說出來的話?楊偉這時更加確信此事背後必有蹊蹺。

緊接著這張差幾乎不再嘶聲叫喊,只偶爾實在忍不住方才痛喊幾聲。

「走吧,二叔五叔。」

楊偉突然覺得沒什麼意思,而趙北曹大壯兩個孩子早已經看的小臉煞白,實在是眼前這凄厲的景象把他們嚇得不輕。

(先生……)楊偉記住了這個「名字」。

楊偉一直溜達了大半年,一直到了年關,他方才不再出去閑逛,專心在家練習那枯燥的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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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漢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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