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
日子就這麼緩緩過去,楚墨再下紫雲山時,便聽說官家宣禹州團練趙宗全進京,立其為皇子,經兗王叛亂一事,官家想必也知道,再不過繼宗嗣,怕是要為儲君之位還要生出許多風波來。
一月之後,官家又下令冊為太子。
冊立太子的典儀十分繁瑣,先由司天監擇選吉日,報請官家准許,禮院要查閱典籍,制定章程,謄寫詔書,再下發到各州郡縣,派使臣祭告四方諸神。其後制定各種禮服冠冕,大臣們上表慶賀。冊立大典之日,要祭天祭地,問答禮讚,連翰林院的齊衡,也書寫文章詩賦,忙得手腳朝天。
大典過後,齊衡倒閑暇下來,好好與明蘭聚了聚。這兩個月來,明蘭對國公府的各項事務也逐漸上手,齊衡閑她辛苦,不過也沒讓丟開了不幹,只時常問候,去鄉下巡查莊子時也陪著。如今好不容易閑下來,倒與人去別莊住上一陣,好好享受了一番,日後提起溫泉時,明蘭總是羞得滿臉通紅。
太子既立,其禹州舊屬也飛黃騰達起來,其中最為顯赫惹眼當是寧遠侯府的顧廷燁,及太子妃之弟沈從興。皇帝不知自個壽命幾何,又見太子孝順平和,便一力助太子穩定地位,提拔禹州舊人。只是禹州是偏遠之地,汴京這高門勛貴,自然瞧不起這些人。
這汴京人與禹州人的矛盾是要解決的,最好的方式便是聯姻。
皇上思索再三,又問過皇后的意見,最終考慮為喪妻的沈從興和英國公府賜婚。沈從興乃太子內弟,未來國舅,張氏則是英國公嫡女,也是獨女,英國乃三朝舊臣,軍功顯著,是汴京頂級豪門的代表。
新舊聯姻,沒有比這更合適的了。
官家倒也寬和,先給英國公夫妻透露了口風,問其意見。張家夫妻倆打聽了這沈從興,本想順從天恩,可一日見那沈從興的先妻室之嫡妹鄒氏,與姐夫拉拉扯扯的,便生了不滿,又細細打聽,便決定拒了這門親事。
英國公夫人進宮求見皇后,道:「大娘娘,我老蚌生珠,好不容易才得了這一個女兒,芬兒是我心上的肉,那沈將軍自然是個好人才,可膝下已有了嫡子。我又聽說,他原先的大娘子鄒氏,是個賢良淑德的,為救沈家姐弟倆沒了性命,沈將軍與這鄒氏情深,連鄒家一家子也關照的很。」
皇后怪道:「沈將軍與那鄒氏再情深,也是過了世的人,死人如何與活人爭?」
英國公夫人解釋道:「大娘娘,您不知,念情固然是好,可於我芬兒,便是不好了。沈將軍如今地位顯赫,來日前途遠大,鄒家自然不願失了這好姻親,正有把鄒氏之妹嫁於沈將軍為繼室之意。沈將軍念情,若娶了芬兒,那鄒家不甘鬧騰,這日子如何過?」
最後,英國公夫人俯首道:「大娘娘,國公爺戎馬一生,對官家鞠躬盡瘁,如今只這旨意不能領受,還望見諒。」
皇后無奈,只得先讓國公夫人回去,待問過官家之意再說。
官家聽聞,嘆道:「朕已問過沈從興之意,他只是猶疑不決,這張家也不願,便也無法勉強了,以免這新舊聯姻的美事,變成了冤親。且太子若真有本事,自能統御群臣,不然將來如何治理天下。」
此事作罷,可不久后,榮耀回京的顧廷燁任指揮使一職,經人說媒,娶余家的嫡次女為妻。余家乃帝師之家,余嫣紅祖父便以太傅之位榮休,雖然余家子孫輩如今不爭氣,可余家也是清流人家,勛貴之後。顧家是汴京勛貴,顧廷燁是太子心腹,顧余兩家聯姻,也算是成了新舊臣子間的紐帶。
為表對此事的重視,官家又親下賜婚聖旨。
顧余兩家聯姻,齊衡與明蘭代表齊國公府出席。看到新婚夫妻行禮時,齊衡一瞬間有些恍惚,總覺那遮面的新娘子是明蘭。他嘆息一聲,偏頭看巧笑嫣然的嬌妻,不由苦笑,自己這時魔怔了,明蘭在他身側,怎會是顧二叔之妻?
行禮畢,眾人擁著新郎新婦回房,齊衡為明蘭擇席坐下。齊衡不顧在眾人眼前,也不管男女之防,為明蘭擺碗燙筷,倒茶夾菜,好不體貼細心,羨煞一干人等。
直到明蘭勸,齊衡才起身離開,往男席那邊去。席上,華蘭捂著嘴巴笑,在六妹妹耳邊悄聲道:「看著你們倆啊,真真一對神仙眷侶。原以為六妹夫是謹守君子之禮的,卻不想如此體貼,看看那些人,恨得可是眼珠子都紅了。」
經過歷練,明蘭只羞紅了耳朵,笑道:「大姐姐不必光說我,大姐夫待你也是極好的,不過今日沒來,否則你倆豈不是要搶盡新婚夫婦的風光!」
華蘭面上浮現紅暈,輕輕拍打她一下,又氣又羞道:「你這促狹妮子,嘴也伶俐起來,看回去時,我如何教訓你。」
明蘭只嘿嘿一笑,並不在意大姐姐的威脅。齊衡起初待她如此時,她每每紅臉發燙,可次數多了,臉皮也變厚了,外人如何想,如何議論,她不以為意。反正日子是自己過的,只要元若哥哥待她好就夠了。
華蘭羞澀過後,正了色,感慨道:「六妹妹,我真是羨慕你了,夫君如此好,婆母也待你好。不過我倒真要感激平寧郡主,若非她,我那婆母也不至於對我有幾分忌憚了。」
想起平寧郡主,明蘭頷首道:「是呀,郡主是極好的人,這世上,像她這樣的奇女子,當是千萬人里也尋不出一個。」
兩人又說些體己話,到席散時,才戀戀不捨地分別。明蘭與齊衡坐車回府,到南北鋪子時,齊衡特意叫人停車,包些櫻桃煎之類的蜜餞果子回家。
明蘭見了果子就高興,剛吃了沒兩個,齊衡就奪過來把蓋子合上,道:「剛在宴上吃了席,別多吃,否則要積食了。」
明蘭撅著嘴不高興了,齊衡道:「六妹妹,我說一件事,你聽一聽,拿個主意。」
「現今我也在翰林院待了快大半年了,如今想謀個外放,大約是揚州、豐州與登州之地,這一離汴京,沒個三五年便回不來,你自是要與我同去的,只怕你遠離汴京,老太太思念你。」齊衡把食盒放下,慢慢把心中計較告知明蘭。
明蘭沒想到齊衡說的是此事,沉吟了半晌道:「你說此事,母親可知道了?」
齊衡只甩手,爽快道:「不必與她商量,阿娘她可是巴不得我不去煩她呢。」
明蘭頷首,好奇道:「去自是要去的,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就在這月末,消息就會下來,走時,總要過了年才好。」齊衡算了日子,如今已是十二月中旬,再過幾天便是小年,若是調令下來,走時也差不多元宵節了。
「那行,」明蘭下了決心,「陪祖母過了元宵節便走,若是想祖母了,或是祖母想我了,我就回來看她。」
這一商量,外放之事算是定下來了。齊衡往上一提,吏部官員便給他分了好差事,外放之地正是江南揚州。多少人想去這個地方,可誰都無法在家世與才幹這兩樣上與齊衡比肩。
過了年,小夫妻倆便走了,誰知這一去,便是三年。這三年間,汴京發生了許多事,這最為出名的,便是新寧遠侯顧廷燁的風流韻事。他那外室朱曼娘在侯府前大鬧一場,鬧得是滿城風雨,顧廷燁年輕時的風流債,總算是結出孽果了。
侯夫人余大娘子從小寵溺著長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連嫡姐也矮其三分。正因如此,沒吃過什麼虧,到頭來栽在她那白蓮花婆母小秦氏和朱曼娘手裡。
《薈萃》之書連著幾期議論此事,讓汴京人吃了好大個瓜,最後余大娘子處於頹勢,書上才專發了一篇文章,為余大娘子獻策解決此事。
余嫣紅得此文章,如獲至寶,照計施行,三兩招解決了朱曼娘,又逼得小秦氏說不出話來,還提議將昌哥兒厚葬,給蓉姐兒請了嬤嬤教養,三兩天過問一下,如此捎帶著挽回了夫君的心,順利生下了嫡子,在顧侯府的地位再無人可撼動。
小秦氏多番謀划,一朝落敗,焉能不恨?仔細一打聽,鄧林書局乃是平寧郡主名下的產業,她忽想起平寧郡主給她的難堪,更恨對方了。可她身為深宅婦人,只精於宅斗,也無法對付。
這第二件事,在盛家也是大事,不過沒有外傳。那就是王大娘子聽嫡姐挑唆欲下毒謀害老太太一事,不過因楚墨叫人早就提防著康姨母,拿到證據后就直接叫人押到了盛府。如何處置,自有盛家人拿主意。
這件事後,盛家將康家人定為拒絕往來用戶,至於王若弗,則沉寂了一段時間。楚墨老長時間后才又見到她,再見面時,只覺王大娘子智商提高不少,然而,性子還是那個性子。
這另外一件可說的事,就是官家駕崩,太子登基。這三年來,新帝與舊臣已磨合融洽,是以,即位后第一件事便是查清江南鹽務這筆糊塗賬。
鹽稅乃賦稅之重,且關乎國庫邊塞,再說,鹽稅模糊說明吏治不清,先帝在位時也欲肅清吏治,可也是有心無力。如今趙宗全要清查江南鹽務,先得罪了朝中實權派官員,和從中漁利的高門顯貴。
有御史便提,天下太平,不必如此小題大做,還是先論清新帝生父先舒王之名分,說是名分之爭,也不過是扯嘴皮子,在這些文人眼裡,務實的鹽務比不過名分倫理重要。
要楚墨看,他們就是吃飽了沒事幹,沒見底下的百姓每日忙忙碌碌,早出晚歸,就為著掙一口吃的填飽肚子。
名分之爭一直持續,在揚州任上的齊衡上一封奏疏,提治鹽方略十策,新帝大喜之下,力排眾議,派桓王、盛長柏、李策等人往江南查清鹽務。
縱使齊衡在揚州卧底三年,掌握了許多情況,可查清鹽務非一日之功,直到半年後,桓王一行才回來。不久后,皇帝召齊衡回京,升任吏部侍郎,另冊封明蘭為一品誥命夫人。
齊衡攜妻子榮耀回京,楚墨考校明蘭一番,便請她入璞玉書院當夫子,明蘭考慮兒子也快三歲,便應允了。
入璞玉書院后,明蘭驚喜地發現,賀家祖母在這裡教醫術,英國公府的嫡姑娘張桂芬在這裡教武藝,永昌伯爵府的袁大娘子在這裡教馬球。還有女學生們,各有愛好,像陽光下的花兒自由綻放。
半年後,平寧郡主溘然而逝,齊國公府為其舉行了盛大的葬禮,新帝也親賜謚號。前人後者,從未有女子獲此殊榮。
千年以後,現代人追憶平寧郡主,稱其為女子解放的先驅,齊衡和盛明蘭攜手一生的故事,也被譽為愛情神話。後世屢屢有人將齊國公府的生活搬上熒幕,不過因齊盛兩大家族的地位和巨大的影響力,播放在觀眾眼前的精品也寥寥無幾。
斯人已逝,餘音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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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從興配不上張桂芬,如果不是明蘭,張大娘子可是差點母子俱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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