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決心已下

第十三章決心已下

姜山沉思了好久好久，然後把頭高高的揚起，望著緩慢西下的夕陽，慢慢的坐下。他對著墳頭，不緊不慢的說道：

「我居然，居然在自己病重的時候，還牽挂著她——就是我的老伴啊。你說，可不可笑，我認為，自己很可笑。可是，我的心裡，就是放不下她。我把自己的救命錢，都留給了我的老伴。」

他又長嘆一聲。

「她跟著我，沒有享受過好日子，沒有提過過高的要求，給我生育了兒女，給我洗衣做飯······我，我應該這樣吧。我的責任讓我這樣，兒女們也贊成我這樣吧。你說，是吧？我把自己的救命錢，留給了她——說真的，我，我是有些牽挂她的。」他還是慢慢的說著。

「我知道我的病情。我的病如果不治療，是不會活多長時日的。沒有太長的時間了。就是治療，今年也吃不上年三十的餃子了。我的病，我知道。所以，我不浪費錢了。我把這些錢留給了老伴······我和她雖然不對付，可我們磕磕絆絆的，吵吵鬧鬧的，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也許，我已經離不開她了，只是自己心裡不承認罷了。」他苦笑了笑。

「人生，真是難以琢磨；愛情，真是難以琢磨。我臨死之前，居然，居然還牽挂著她。」他用左手使勁捏捏鼻子，然後猛烈的搖一搖頭說。

「我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好了，把所有的牽挂都辦完了。我想······我想就這樣靜靜的死去。我不想拖累孩子與老伴。我認為，等到我動不了，在炕上吐血的時候，我更可憐，更麻煩人，麻煩我的親人。我的病，不是好病，是傳染人的病，是可怕的病。我不想那樣，我不想等到自己不能動彈時，死去。」不知為何，他哭了。

「死，誰不怕死呀！我也怕，我也不想死，可，不這樣不行呀。如果再堅持一年的生命，我兒女們的生活，會被我拖到萬丈深淵的。到那時，他們的生活，不會幸福，我也會死去，最重要的是，所有的錢都會花光，可能會······讓孩子們欠下一筆債。」此時，他的呼吸有些困難。他不得不停住語言，站起身子，走動走動。

他把頭轉向東面的天空，全神貫注的看著，看著他想看的東西。他好像在想什麼，又好像在留戀什麼。他的神情異常，異常的讓人感到可怕，感到寒冷。

「好了，一切都快結束了。來的時候，我還想看看你，和你說說話，就回家的。現在好了，我選擇好了，我決定和你在一起了。那樣，咱們就可以長久的在一起了。」他走到墳頭的北面，低下頭，虔誠的說道。「我這一生，我對的起老伴，因為我忠誠她；我對得起父母親，因為我孝順；我對得起孩子，因為我盡到了義務。我想······我不知道，現在怎麼有這些想法······我既對得起你，又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的是，我當初沒有帶著你跑掉，讓你為我而自殺。對得起你，是因為，我的心裡一直都愛著你，我沒有忘記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死在一起。就是現在。當初，你為了我死去，你，不怕死。現在，我也不怕，不害怕死亡了。」

「我把家庭的事情安排好了，咱們，可以長久的在一起了。」他猛烈的抽噎起來，「你說你，傻不傻。咱們就算不能在一起，你也不能自尋短劍啊！是不是？你年紀輕輕的，你為了我，不值呀！徐霞，不值當呀！不值當，把自己的性命，葬送了呀，你讓我一生，都，都不安，不能安穩的生活呀，徐霞！」

「我們不能在一起，你萬萬不可以，為了我自殺呀！我的霞。」他涕不成聲，「我們的愛情，我們的真愛，難道，就要用，這種方式來驗證嗎？這種真愛的方式，也太過於殘酷了吧——我的愛。」

他突然跪下，用雙手捶打著墳頭。

「現在，我們的愛情故事，只有我知道了。我死去以後，再也不會有人知道，知道我們的故事了。我不想讓人知道。」他一邊說，一邊用手用力的錘著墳頭，「我，現在決定了，我們要在一起，我······我要在你的墳前，感覺你的溫柔，你的呼吸，你的愛······原諒我，原諒我吧，原諒我苟且偷生的，生活了這麼多年。可是，我的苦，你是不知道的······。」

「現在，咱們就要在一起了，我的親！我們······我們就要在一起了。」他站起身子。

他從褲兜里拿出一小瓶藥片，擰開，然後一次性倒進嘴裡，咽了下去。

然後，他安靜的躺在墳頭的南面，慢慢的閉起了眼睛。

慢慢的，慢慢的，姜山睡著了。

漸漸的，漸漸的，他做起了夢，人生最後的夢——他夢見了，他和徐霞相識、相愛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