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神念無想流

「你的身體沒問題嗎？」

林懷恩看着面前扎著馬尾的劍道少女，感覺她和神谷椿有點像。

只不過天城瞳子的長發是非常漂亮的純黑色，而且身高也比天水家的那隻柴犬少女高了一個腦袋。

換句話說，她的身高和一般男性相差無幾，對於神谷椿而言有些過長的武士刀，對她而言，基本上剛剛好。

而天城瞳子把玩着手中的切磋用木刀，也很清楚這點——

「放心好了，我雖然是女性，也不是探險者，但劍術上的實力，和頂級紅卡探險者差不多。」

然而林懷恩卻不是這個意思：

「我是指你的心臟。」

「……總司哥連這個都告訴你了嗎？」

少女表情略微一黯，但她很快就振作了起來：「放心好了！如果在十分鐘內，我的身體還承擔得了！」

「……明明只是『還承擔得了』，卻一定要和我比斗劍術？」

雖然裁判已經宣佈開始，但無論是林懷恩還是天城瞳子，都沒有急着發動進攻。

和「劍道」比賽不一樣，林懷恩與天城瞳子都需要時間，來摸清楚對方的性格與戰術習慣。

甚至包括「移動」與「構」的習慣。

只見兩個人圍繞着道場中央，緩緩移動着身體。

林懷恩將竹劍放在身側，擺出「無相之構」，而童子則擺出最正統的「正眼」中段。

「無相之構嗎……換句話說，就是『沒有構』，也被稱之為『最自然的構』。」

天城瞳子看着將竹劍自然放於身側的林懷恩，點了點頭。

她沒有覺得林懷恩是在輕視自己，而是知道，林懷恩很準確地把握到，自己還在他的攻擊範圍之外——

換句話說，天城瞳子無論是「身高」還是「步幅」，都比林懷恩差上一截，而林懷恩可以攻擊到她的距離，卻是她「兩步」攻擊範圍之外的安全距離。

所以只有天城瞳子一個人擺出了「中段」的防禦架勢。

不過少女還是小心翼翼地壓了上來：

「就是因為身體會變得越來越差，所以才必須要在身體還撐得住的時候，『及時行樂』才行。」

「畢竟，『活着』不是我們的目的，『活過』才是我們的目的。」

少女突然抬起左腳，右腳用力向前一推，然後大吼出聲——

「嘿呀！」

抖落的木刀筆直地斬向林懷恩的肩部，卻被他瞬間抬起的竹劍彈了出去。

「啪！」

木刀斬在竹劍上，發出清脆的敲擊聲，一擊不成的瞳子立即後撤，明顯只是在試探林懷恩的反應速度以及手臂力量。

「無論是臂力還是反應速度，都不是一個量級的嗎……」

瞳子看着林懷恩點了點頭，這個結果，對她而言，並不出乎預料。

「畢竟我是男性探險者，而你只是一個心臟有先天性缺陷的普通女子……」

看着面前的少女，林懷恩承認她的意志與執念，卻提不起認真一戰的興趣——

他生怕自己一個認真，就把正常劍斗結束了。

但天城瞳子也很清楚他的憂慮之處——

「既然如此，那我也認真起來吧。」

少女看着林懷恩笑了笑，突然認真地深吸了一口氣——

「喝呀！」

隨着一股激蕩的氣浪，少女手中的木刀徒然炸開！

林懷恩有些驚訝地後退了一步，卻看到天城瞳子渾身上下氣勢激蕩，往後退了一步——

「不好意思，我用力過猛了，能否讓我換一把武器？」

林懷恩看着少女身上閃爍著的銀白色光輝，心中驚訝無比——

「【寫】？！你是靈能者？！」

「對。」瞳子點了點頭：「如果不是因為掌握了【寫】與【八幡力】，我也不會請求找你切磋劍術了。」

「……不是地下城探險者，也可以成為靈能者的嗎……」

林懷恩沉默著後退了一步，他第一次感覺到天城瞳子對自己產生了威脅。

但天城瞳子只是靜靜地揮了揮手中的木刀：「像是我這種先覺醒成為【靈能者】的人，確實少見……」

「但這也證明了家父的說法——」

「『精修劍術，確實能錘鍛人類的意志，使我們掌握精神的力量！』」

看着渾身銀光濃厚，應該比自己還強上不少的天城瞳子，林懷恩有些沮喪地嘆了口氣。

他沒想到自己作為地下城探險者，在靈能天賦上，甚至還不如眼前的病弱少女。

而天城瞳子似乎是看出來了他的沮喪，有些好笑地重新擺好了架勢：

「放心好了，我這也是十多年劍道修行的結晶，再加上銀座地下城的高魔力濃度環境，所以才能做到這點。」

「這也算是【放縱主義】的優點嗎？」

既然已經形成了對等的實力關係，林懷恩也不再敷衍了事，也深吸一口氣，進入了自己的【寫】。

淡淡的銀光覆蓋在林懷恩身上，比天城瞳子的【寫】，明顯要弱了不少。

但天城瞳子不是探險者，而林懷恩不會【八幡力】，所以兩人現在的實力，差不多剛剛持平。

看到林懷恩也終於認真起來，瞳子點了點頭，將木刀藏於身後，擺出了進攻的姿態——

「那可不好說！」

瞬間劃開空間的銀光讓林懷恩猝不及防，他只是將木刀在身前攔腰一擋，少女就已經變換方向，進入了他身後的死角，刺向他的腰部！

「幽影潛行！」

瞬間發動的裝備技能，讓林懷恩進入了滯空狀態，勉強平移出去的身體，躲開刺向脊椎的靈能木刀，他一個翻滾，向少女攻了過去！

「【迅移】！【八幡力】！」

瞳子化身銀光，躲開林懷恩的攻擊，在撤出十米后，她立即顯出身形，猛地向林懷恩撲來！

堅硬的道場木板在少女的腳下瞬間炸裂，而直至林懷恩咽喉的木刀，劃過十米的長空，向他突刺過來！

「該死，【節奏】之後是【中線壓制】嗎？！」

林懷恩很清楚，兩種「靈能突刺」的不同之處。

【迅移】的特徵是速度，從化身為【靈能流】到重新凝固為實體進行攻擊，只有0.5秒的時間，如果反應速度跟不上，基本上一個回合就會被斬於劍下。

但相對而言，【迅移】並不會強化靈能者本身的力量，所以只要能用武器擋住，就不足為慮。

【八幡力】卻並非如此。

如同字面所言，【八幡力】最高可以讓靈能者發揮出相當於精神意志三倍肌肉強度，所導致的直接結果，就是無可比擬的中線壓制力！

刺向林懷恩咽喉的突刺，讓林懷恩根本不敢應當，他下意識地將竹劍攔在木刀的攻擊路徑上，同時將身體移向右側——

下一秒，他已經被天城瞳子撞飛了出去！受傷的竹劍也斷成了兩截！

「可惡……無論是用【琉璃刃】強化過多少次，木刀也承受不了這種級別的衝擊力嗎……」

瞳子沒有趁勢發動攻擊，因為她手中的木刀也斷掉了！

「還要打嗎？」

林懷恩捂著肩膀站了起來，他的左肩可能被少女撞斷了，這是他在【寫】的狀態下第一次受傷。

給他的感覺很奇妙，他確實感覺到了骨折的痛苦，同時也很清楚，這不過是精神上的表象，只要他一個念頭，就可以解除【寫】的狀態，恢復正常。

「當然，我們用真劍繼續。」

瞳子走到道場旁邊的武器架旁，躍躍欲試，林懷恩接過她丟過來的武器，抽出來一看。

卻是沒有開封的武士刀。

看到兩個人逐漸打出了真火，旁邊一旁看着的天城總司終於忍不住了：

「夠了！你們還要打到什麼程度！」

然而瞳子卻直言不諱地嗆了他一句：「總司哥你閉嘴！」

然後她看向林懷恩：「我們繼續！」

「好。」

林懷恩點了點頭。

雖然左肩已經斷了，卻不影響他單手使用武器。

而且【寫】沒有解除，就沒有說明他已經落敗。

天城瞳子很清楚靈能者之間的切磋規則，微微蹲下了身體。

「【迅移】！」

瞬間化作流光的少女不再遲疑，她在道場上連續踏出數十個碎木組成的凹坑，如同戰艦一樣，向林懷恩沖了過來！

然而【劍理】技能完全解放之後的林懷恩，對於這種攻擊幅度「巨大」的靈能攻擊，卻有着堪稱恐怖的把握能力。

而真正的武士刀，也讓兩人可以使用出真正的「切落」技巧。

每次交擊的刀鋒在空氣中劃出一連串的電火花，但攻擊的刀尖，卻險之又險地從兩人身側劃過。

林懷恩的身體外側出現了十幾刀傷口，天城瞳子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

「夠了！」

隨着林懷恩將天城瞳子的身體，一腳踹出十幾米的距離，天城總司終於坐不住了。

他直接跳到了道場中央，衝出身上的佩刀指著兩人大吼道：

「夠了！你們再比下去，我就殺死林懷恩！」

只殺我一個？

聽到天城總司的說法，林懷恩有些惱火地挑了挑眉毛。

不過他很清楚，天城總司在這種情況下出手，他還真沒太好的辦法。

「除非使用【千鳥】……」

林懷恩在心中，暗暗準備給妹控青年一個驚喜。

不過很顯然，在天城瞳子把天城總司吃得死死的情況下，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發生。

「哥！我和你說過，不許對我的客人出言不遜！」

一身狼狽的少女從木板廢墟中爬了起來。

她身上的銀光已經黯淡了許多，但明顯看得出來，再這麼僵持下去，一定是林懷恩的靈能率先用光——

不過這樣一來，兩人比拼的就不是劍術，而是靈能了，所以天城瞳子看了林懷恩一眼，嘆了口氣，還是解除了【寫】的狀態：

「果然，在我們這樣的層次下，想要在劍術上決出勝負，就只能拚死一戰了……」

林懷恩很清楚瞳子是什麼意思。

他點了點頭，也緊隨其後，解除了【寫】：

「如果雙方都不抱着【必殺】之心，那就只是體力與注意力的比拼了。」

靈能與探險者身份，給予兩人無比強大的劍術技能，但反過來，也無限強化了兩個人的劍術實力，在普通情況下，非常容易雙殺的劍術比拼，在他與天城瞳子的這個層次上，更多地成為了一種「速棋遊戲」。

更多的時候，是看誰率先失誤。

在這一點上，有【劍理】這種賴皮技能的林懷恩，自然不會先出漏子。

倒不如說，隨着他和瞳子的戰鬥時間越來越長，瞳子就像是陷入了層層的泥沼之中，對林懷恩的傷害越來越低。

一開始還能撞斷肩膀，在身體外側留出傷口。

最後已經能夠露出破綻，被林懷恩一腳踢飛了。

不過，和掌握【劍理】的林懷恩，鏖戰將近十多分鐘，才露出第一個破綻，也變相說明了少女的恐怖——

要知道，除了【寫】與靈能天賦之外，瞳子就是個普通人，沒有任何的地下城技能！

就是這樣，她還和開了【劍理】、【強化感知】以及【探知視野】的林懷恩打了個平手。

讓林懷恩愈發地感覺恐怖。

然而聽到林懷恩的結論，天城總司卻有些不滿地乍了下舌頭——

「如果瞳子用出【神念無想】的話，死的人一定是你！」

然而少女卻「咚」地一下，用劍鞘敲了下他的頭：

「都說了不是生死戰了吧？！用出【神念無想】的話，我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只會以殺人或被殺為唯一結果！」

【神念無想】？

林懷恩將這個名詞默默地記在了心裏，考慮到天城道場的流派名稱，就是「神念無想流」，這應該是天城家的【奧義】。

換句話說，身為天城家養子的天城總司，很可能也會使用。

想到這裏，林懷恩深深地看了妹控青年一眼，感覺有些忌憚。

不過天城總司沒有注意到他這邊的情況，被瞳子「咚咚咚」地敲了個不停。

這讓林懷恩稍稍有些放心——

至少在這次切磋結束之前，天城總司都不會對他下手了。

。

「你在外面做的那些惡事，瞳子知道嗎？」

在結束比斗之後，瞳子就在僕從的攙扶下離開了，劇烈的運動之後，稍稍讓她有些不舒服。

正在興頭上的時候還沒感覺，一旦冷靜下來，臉色明顯就有些蒼白起來。

天城總司連忙讓其他人送她回房間歇息去了。

不過這麼一來，已經安排好的三人晚宴，就只剩下林懷恩與天城總司兩個人。

倒是讓他感覺有些尷尬。

只是，相比直接抽身離去，他還是對天城兄妹更有興趣。

再加上天城的晚宴也準備得非常高檔——

是著名的【茶懷石料理】。

讓林懷恩這種從來沒見過大世面的「窮孩子」躍躍欲試。

「反正就當是宰敵人一刀，無論好吃不好吃，有毒沒有毒，這頓飯我吃定了！」

他有些小肚雞腸地在心中想道。

幸好，天城總司不知道是不是在與自己妹妹相關的事情上抱有潔癖，並沒有用出那麼下作的手段。

甚至本可以推辭告退的他，居然真的陪着林懷恩，在天城家的庭院裏，飲酒對話起來。

將「二左衛門」的清酒瓶子舉起來，倒了一蠱，一飲而盡。

天城總司帶着淡淡的悵然，和林懷恩說道：

「瞳子很清楚我的出身，也很清楚我做的那些事情，河上一郎是天城家的家臣，瞳子有什麼想知道的事情，河上都不會瞞着她。」

「也沒必要瞞着她。」

說完，天城總司舉起手中的清酒，再次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