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驚猿脫兔倉皇而逃，你被人千里追殺啊？有人劫色還是劫財？李濤？」楊照的聲音透著恐怖。

「有人劫色劫財還好呢，你看看我有什麼財色可劫？大片看多了吧？」李濤笑得心不在焉。

「平平靜靜就回去了，不好玩。」陳小嘉接過來。

「小嘉，你呢還是單著？遇到了喜歡的就下手，時不我與不要錯過上一秒。」李濤不敢談他自己。

「我聽著呢，可是，你什麼時候回來？」陳小嘉不想談感情問題，又回到老話題。

「我真的滿足不了你的志願了，對不起。」李濤最怕面對他們兩個人。

「為什麼呀，發神經？哼我看你還能找出什麼託辭？」楊照開審。

「你們聽我說，我不回去了，真的，原諒我離開時，不敢說的太明白，我心意已定，風蕭蕭水寒，不再想在外無畏的拼殺，這次我帶走我的全部物品，我已經決定葉落歸根。」隔著話筒，是李濤低沉的聲音。

「哈哈，你才多大？就妄談什麼暮鼓晨鐘葉落歸根。」陳小嘉不以為然。

「你們還體會不出我的蒼涼。」李濤的聲音透著蒼涼。

「為賦新詞強說愁，什麼沉鬱蒼涼？老實交代，是不是回去相親去了？要不，你也不會跑的這麼快。」楊照截住他。

「是啊，如果是相親，可以娶到大連來啊，我們之間不能只剩下祝福。」陳小嘉笑。

「我發誓，真的不是相親，要是這麼浪漫還好了，我何至於象一隻失群單飛的孤燕？」李濤苦笑。

「你說想家了，回去看看，結果你倒好，溜之大吉。李濤，你真不夠意思，說跑就跑回原籍？扔下我們兩個你自己逃之夭夭。」楊照電話里老實不客氣。

「你一走，我們兩個倚遍欄杆，你回來，咱們一起創業。」陳小嘉就著免提，誠意召喚。

「破斧沉舟打死我也不回去了，你們沒見身邊混得都老大不小的前仆後繼，結不起婚嗎？還家不成業不立的，我應該醒悟了，狼奔矢突見得多了，我還不抽身更待何時？我還不如安穩沒有作為的平庸終老鄉里吧，我的夢已醒。」

「說的這麼沒有鬥志呢，你忘記了，我們還年輕，總得給自己機會拼個三五年，這麼快就繳械投降了。這不是你的風格。」楊照信誓旦旦。

「李濤，你一走，咱們的隊伍勢單力薄。你不是欣賞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嗎？」陳小嘉勸言。

「剩下我哥倆天地悠悠獨愴然！濤，你不能灰心喪氣，你不能一走了之，推卸責任。早知道你這樣亟亟逃竄，我們就不會放行了。濤，你聽到了沒？」楊照喊起來。

「真的對不起，浮萍一樣飄泊無依，口袋空空，一想到前途茫茫，心裡空空落落日夜難安，我的心折磨得七零八落。我早想結束這難以煎熬的日子，我只有逃。」隔著話筒，李濤聲音凄厲。

「不行，我們不答應。在校時不是說好的嗎，我們一起闖蕩，這才兩年，你就臨陣脫逃？你忘記了組織紀律，團體精神了？」陳小嘉故意激他。

「我累了，你沒聽見，歸來吧，聽得我淚奔，豪情萬丈歸來卻是空空的行囊，我累了，拼不動了，天亮了，夢醒了。」李濤語調虛浮。

「是誰意氣風發的說，世界是屬於我們的。盈科而後進放乎四海，你把我陳小嘉感動的那個熱淚盈眶，豪情直上雲霄九，這才幾天呢？我壯心不已你呢落荒而逃。」陳小嘉還在動情召喚。

「我那是杏雨梨雲不知地大物博大放厥詞。」李濤飛快的回答。

「年輕氣盛應該的。那現在遇到一點挫折吃點苦就吳牛喘月了？你不是志存高遠的人嗎？怎麼一點點艱難就退卻了？跑得比兔子都快。濤濤之水天上來，名字一聽就是有成就的，你只是需要堅持。」楊照不依不饒了。

「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台，起於壘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誰信誓旦旦的說過的？」陳小嘉激將起來。

「你聽，當時說得壯懷激烈，感動的我淚還盈著眶。你呢可倒好，來個乘夜潰退，臨陣脫逃拋戈棄甲閃電一樣連個招呼都不打。」楊照一臉苦楚。

「是我抱頭鼠竄，都是我的不是，沉沉伏伏，前望蒼茫，不走更待何時還不是在這裡緣木求魚，耗費青春年華，白髮青衫我靠不起。」李濤愁怕今天過不了兩人這一關。

「這孩子，怎麼了，白髮青衫這是？別嚇我啊。」陳小嘉皺眉。

「前腳出了校門志大才疏我是一覽眾山小，後腳抬起來我不過是一個俗人，落魄困厄與世沉浮隨波逐流，現在看什麼都是登高履危。我怕了。」李濤心有戚戚。

「傾三人之力，奮鬥努力，無論人生多艱但總要有個掙扎的過程，你還沒有走到喘息的階段就丟盔棄甲。」陳小嘉不甘心。

「又來了。聽我說，濤，夢想總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我們還沒有走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呢？」楊照還抱著希望。

「你行啊楊照，愛情的東演暖流，溫暖我心裡。我呢？在外漂泊，但尺寸棲息，哪敢求田問舍？在城市裡奔走你永遠感覺不到山氣日夕佳，飛鳥兒相與還。總有競爭壓力形影相隨。我早已心勞日拙。」李濤苦笑。

「我們兩人個實在不忍你遠影孤帆。爭知我，渴盼天際歸舟，你也忍心折磨？」陳小嘉心沉沉下墜。

「別文謅謅的了塞我一耳朵，聽到沒？一句痛快話，我兩人天天在這千呼萬換，你出不出來？」楊照軟硬兼施。

「我已經找了工作，每天就是按部就班，沒有激情，心裡踏實，不用整天惶惶不可終日。我知道自己是一個庸人，得過且過，我現實就是因為求得就是個心安。什麼遠大志向，豪情，都他媽的滾得遠遠的吧，我只想退縮，不敢向前。因為我已經膽怯，心累。對不起，你們不用試圖勸我了，人各有志。我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個是沒有志向的人。你們太高估我了。」

「唉，你再想想，冷靜一下，等過些時間，再作決定吧，如果你不想陋巷，小街，龜縮。」楊照難掩失望。

「楊照你不用激我。往事隨風飄送，我現在只想龜縮這裡，做井底之蛙好了。」李濤聲音弱下去。

「行動是理想最高貴的表達。你再慢慢的想想，什麼時候想明白了，我們再談，好不好？」陳小嘉還心存幻想。

「當我什麼都沒說，你自己拿主意吧。我的心這麼冷呢直冒寒氣，李濤你讓我失望。」楊照不客氣了。

「對不起，我讓你們失望了。我對自己也很失望。但是，也許我早退步抽身，不是壞事。高房租把我的勞動成果剝削，你不先知先覺溜之乎也，有的苦頭吃了。唉。因為就是再混幾年，吹簫乞食倦鳥知還，我還會捲鋪蓋滾蛋回家。」

「暫緩吧，真的你想明白了，我就不說什麼了。」楊照泄氣。

「好吧，只好說再見！」陳小嘉嘆氣。

「再見。」李濤告別。

楊照關了免提。

兩個人沉默，面面相覷……

………

陳小嘉停下手上的工作，直皺眉，「今天當著大家的面，我沒說，你的狀態，怎麼回事？」

「啊？這麼嚴肅，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莫非我是什麼山洞裡女妖？」高茗茗想笑。

「想什麼呢，你不好好工作，就知道發獃。」陳小嘉作出嗔怪的表情，停下手上的工作。

「我有一個談得來的室友，陳雨蕉……」高茗茗一臉嚴肅。

「聽你說過，我記得你說，她人很好，有一顆柔軟的心，熱情奔放，她喜歡的色彩，她的性情，讓我有一種感覺，你們兩人很相象。」

「謝謝誇獎，呵呵，難為你記得這麼清，我就是隨口一說，以為你沒在意，誰知你記在心裡了。」

「沒辦法，過耳不忘，是你強灌輸給我的，不要拿別人的事，折磨你自己。」

「什麼呀，我不是說過嗎，這不是有兩個男生追求她，兩個人又各有長處，所以她很為難，不知道取捨，問我怎麼辦？」

「你是在問我嗎？這個問題怎麼跑到我這來了，我哪知道啊，你怎麼說呢？感情的事，你說得清嗎？」陳小嘉眨眼睛。

「作為好同學，我了解他們的一些情況，這兩個男生，一個姓李，有才華，家境一般，一個姓吳，學習很好，家境更好。」

「知道，你是怎麼想的？」陳小嘉想笑。

「我是這樣回答她的，你只看這兩個的的品質素養魄力就可以了，其他的忽略不計。可是她說，家裡人一致看重吳，當然不難理解，這個富有，更能打動人心。我看重的是人才品質。」

「總算你不世俗。」

「那當然了。我是世俗的人嗎？」高茗茗有點小得意。

「就要看陳雨蕉的了，有什麼難的，隨著心走。最心動哪一個就是哪一個了。真誠的愛情不會被物質所蒙蔽了。」

「我也是這樣想的。陳雨蕉真心喜歡的是李，可是她家人說，就是再優秀，靠後天的努力，終還是充滿了與艱辛與未知，看中已有的，而不是虛無的，這才是活在現實里。」

「就看陳雨蕉是看重物質還是品質了。」陳小嘉目測著光影。

「是了。」

「於是她選擇了吳。」陳小嘉站直了身體。

「如你所料。她結婚了。」

「那你為什麼這樣子，陳雨蕉怎麼了？」

「哈哈。」

「結就結了吧。你這麼難受呢。」

「人家說結婚就結婚了，我呢，還不是形單影隻。」高茗茗可憐兮兮的樣子。

「急什麼，哈哈。」陳小嘉躲避著她百轉千回的目光，「解燃眉之急向天外，我的天空是也無風雨也無晴。」他急於表白心志。

「看你嚇得小熊樣吧，哈哈，我又不是老虎。這要是有顆樹，我相信你能三兩下迅速爬上去比猴子還快。」高茗茗笑得樂不可支，

「停，真拿我當開心丸了？心情再不好，也不要把情緒帶進來，知道不知道，工作就要認真負責，不要心不在焉的樣子，高茗茗，你聽到我說話沒有？」

「啊？幹嘛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幸虧你不是老闆，再說了，我什麼時候說過自己心情不好了？你的意思，我是嫁不出去的人了？」高茗茗冷目。

「你也好意思，一口一個嫁，真象是要嫁不出去的似的。」陳小嘉忍不住笑。

「還笑我。」高茗茗頑皮的拿出口紅，抹在了陳小嘉臉上。

猝不及防的陳小嘉，臉上被抹紅了，「你心眼這麼小啊，說報復就報復，這麼任性誰敢娶你啊。」他飛快的跑開了。

高茗茗又是氣，又是笑，在後不甘示弱的追。

經過身邊的行人，以為他們是一對戀人。

樹影搖搖，葉子著綠。濃密的枝葉，擦過他們的衣服和頭髮。渾然一體。

兩人一前一後，掠過身邊的人和他們看待她的目光，高茗茗就是喜歡這目光。

………

橋兄，我回來了。

我回來了，結束了在外漂泊居無定所的日子，和了不斷的情結……

滿目青山，我回來了……

近鄉情怯的心理還沒有散去，眼前似有幾分陌生和幾分熟悉，還是那醒目的題字，哦，往事清晰而太過遙遠，我記得，那年的春天冰雪還未消融，木板橋因為冰雪撞擊而有了許多斷裂，整個的橋成了危橋，人們望著對面，不敢走過去。那時站在父親身邊的我還是一個孩子。怯懦的看著水中衝來盪去的巨大的冰排，膽戰心驚。

那年新修架設起水泥澆築的大橋，橋是我成長的見證，是陪伴我成長的童年。我在這裡採摘野果子，下水撈魚，在河水淺顯的時候撿拾小石子……

走過千山萬水，無論身在何處，橋，縈迴夢裡不能夠忘記。

我回來了，轉了一個圈又回到原地，身後一地繁華不屬於我，那只是一個綺麗的夢。

挫敗感折磨著我夜不能眠，力不能支我需要休息了，身心疲憊傷痕纍纍我跑不動了，對不起，小嘉，楊照，我不是好戰友，我做了逃兵……

李濤憑立橋頭，恍然如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