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戀情人 (2)

她的外形改變了不少，以前直直的長發變成了微卷，依然扎著小辮子看起來跟時尚二字有些距離，唯有那髮絲在晨光的影射下散發出火一般絢麗的紅色……

其實，她看起來真不漂亮，也太樸實，但是他永遠記得她的淺笑。

嘴角一對若隱若現的小梨窩，令她整個臉龐瞬間煥發出美麗的光彩……

她個子嬌小卻愛抱打不平，看到有女生被欺負，總是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哪怕自己成為他人攻擊的目標。

她很柔弱，但是她從來不哭，即使曾經被班上的男生多次嘲笑，她也只會用她充滿怒氣的眸子死瞪著人家，然後發出極不淑女的暴喝……

然後，不知道從哪天起，她如影子般跟在自己身後，小心翼翼地跟自己講著笑話。

……

某個落葉輕飛的淡淡秋季，絲絲涼風掀起了她潔白的衣裙，嘴角盈盈淺笑，她懷抱書本，一步一步跟在他的身後。

他突然停住腳步，轉身抓過她差點撞倒的小小身子，問：「為什麼老是跟著我？」

「因為我喜歡啊！」她笑著說，晶亮的瞳眸在鏡片下閃閃發亮，說得理所當然。

他悄悄吸了口氣：「為什麼這麼執著？」

「因為我喜歡啊！」

她仰著頭，眼神真的很執著，就像明亮的北極星固執地繞在月亮旁邊。

「為什麼？」

「因為我想跟你做朋友。」

「朋友？」他冷笑出聲，揚起的唇角帶著淡淡的嘲諷。

「做一個讓你開心讓你笑的朋友，呵呵。」

她笑了，露出兩個若隱若現的小酒窩，那抹笑容如溫暖的春風輕輕拂過大地，也拂過他的心頭。他訝異地發現，心內某種久違了的稱之為欣喜的泡泡正悄悄地升起。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像是一隻疲倦的大雁，在秋風瑟瑟之時，有熱情的夥伴執意要分享他的孤獨，在涼意之中帶來陽光般的溫暖……

可是，他已經習慣了孤獨，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撇開頭：「我不需要朋友。」

「怎麼會？任何人都需要朋友的。」她急急跑到他面前，攔住他欲離開的身軀，笑容依然掛在唇邊，「我保證和我江雅雅做朋友，你會每天都很開心的哦。」

「江雅雅……」呢喃反射性地脫口而出，輕輕地如羽毛飛過。

「呵，大家都叫我丫丫啦。」她伸出一隻手來，俏皮地眨眨眼睛，「莫凡，我們家住得那麼近，還是同班同學，難得這麼有緣分。所以，今天起，我們做朋友吧！」

白樺樹高聳直上，蔚藍的天空被映襯得格外高遠，有一點風，風中飄散著樹木的清香。一片樹葉悠然飄落，在清薄的空氣中劃過幾個優美的弧度，悄然落在她的肩頭。

纖細柔弱的肩頭，她仰著小臉，面色粉紅，眸子閃著快樂的光芒，那麼執著如透明的水晶讓人無法漠視它璀璨的光華。

落葉又輕輕飛旋飄下，他的視線落在那白嫩細小的手上。

「哈，就這麼說定了。」她自顧自話地拉起他的手，用力握了握。

他的眼睛逐漸晶瑩黑亮，有一抹感動的瑩光點亮他秋天般憂鬱的面容，輕俯下身，溫柔地用手指挑開她發上的一片小葉，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個輕笑。

「你笑了耶！哈哈，我就說，做丫丫的朋友一定很快樂。」

「走了。」他沒發現那一刻自己的聲音竟然美妙溫柔得如同清晨的白霧。

風，穿過筆直茂密的白樺樹，陽光如透明的琉璃，炫目晶瑩在他不自覺上揚的唇角。

從那以後，莫凡的身後光明正大地多了個丫丫，太陽斜映，他們的身影時而交疊，宛若一對親密的好朋友。

……

教室里，MISS楊說了什麼，似乎沒有幾個人聽得仔細，大家都沉浸在假期重逢的喜悅里。教室的角落裡布滿了竊竊私語，與窗外枝頭的喜鵲相呼伴應。

窗口，角落的兩排位置最為安靜。

江雅雅依然側著臉，一顆心被溫暖和喜悅漲得滿滿的。目光落在斯文秀氣的男生臉上，透明的玻璃窗溢進金色陽光，漆黑濃密的睫毛似被籠上一道金色的霧氣，他的眼神有點黯然，一貫的沉默，讓人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她有好多好多疑問，好多好多話想說。

但是，此刻。

她最想跟可敬可愛的老天爺聊聊天。

老天爺哦，你真好！突然記起了地球的角落裡還有個丫丫，我要隆重地虔誠地鄭重地向你致謝！

謝謝讓我又遇到了他，呵呵。雖然，他的眉宇似乎更多了層憂鬱，雖然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冷漠，一副對我愛理不理的樣子，可是，我知道，他心裡一定也很開心、很激動……

因為，曾經，十五歲的秋天，我跟他成為了朋友。

因為，我跟他曾經相戀……

所以，親愛的老天爺哦，我真的很感謝你讓他再次出現在我身邊。

枝頭喜鵲蹦來蹦去，不住地鳴啼，空氣清新，隱隱流動著染上樹木清香的薄霧，她覺得身子越來越輕，快樂得像要飛起來。

聖翔私立。

似乎所有的煩惱一掃而空，嘴角蕩漾著盈盈笑意，梨窩裡漾滿了幸福的憧憬。

……

（5）

「叮……鈴……鈴……」

悅耳的電鈴響徹整個聖翔的上空。

叮叮咚咚！

嘈雜紛亂的腳步聲，從樓梯上響起。

教室里的人聞聲，一個個突然起身，動作迅速地往門外跑。

江雅雅微張著嘴，瞪大眼睛看著大家的動作，不明所以地眨動著眼眸。

「莫凡……怎麼了？這是什麼警報響了？」江雅雅的腦袋開始恢復運作，語氣也變得焦急起來。

莫凡慢條斯理地收起桌上的書，睨視了她一眼，聲音平淡：「是學校電鈴，大家現在都趕去禮堂。」

江雅雅吃驚地問：「電鈴？去禮堂做什麼？」

前排金色的絲帶在空中輕輕劃一個優美的弧度，美麗少女柔柔一笑：「今天學校舉行開學典禮。」

開學典禮？

呃……是啊，新學期的開始嘛。

江雅雅朝女孩看過去，突然吃驚地笑了起來：「是你？呵呵，這麼巧，今天早上……」

「嗯。我叫洛佳兒。」女孩子的柔美笑容像是春天裡盛開的小百合。

「呵，佳兒，謝謝你。」江雅雅熱情樂觀，從來都容易跟人親近，聽到女孩子的自我介紹，自然地脫口而出，如老朋友般叫她「佳兒」。

「不用謝。我先走了。」洛佳兒說完朝身後的莫凡微微點了個頭，便跟上其他同學的腳步走去教室。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江雅雅才收回目光，忍不住驚嘆：「好有氣質的女孩子哦，又漂亮又高雅……嘖嘖，這個朋友我一定要交。」

江雅雅還是江雅雅。

當她看到自己喜歡的人時，就會不顧一切地想跟對方做朋友，當年對自己也是……不過，他仍然不明白，那年秋天，她究竟看上了自己什麼？是什麼讓她萌發了想跟自己做朋友的念頭？

思緒突然被回憶絆住，莫凡皺著眉頭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快走吧。」

「呃……好，快走快走！」

熟悉的感覺彷彿回來了，正是這樣的莫凡，冷淡甚至有著淡淡的疏離，但是這就是她所熟悉的莫凡。

江雅雅笑彎了眼，來不及思考，一手扯起他的大掌，邊走邊笑：「呵呵，走，今天我真開心！」

臉上飛快地閃過訝異與不自在，莫凡不動聲色地將手抽回，向來帶著淡淡憂鬱的臉龐流過一絲複雜。

「哦，呵呵，走吧。」彷彿意識到自己的衝動，她不好意思地絞著手指。

她怎麼忘了呢，他們都好久沒見，不應該突然這麼親昵的。

他一定不習慣了。

不過，此時。

早上倒霉的事件，在江雅雅的小腦袋中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禮堂很大。

比江雅雅想象中要大得多，紅色的幕簾垂在寬闊的舞台背後，幕簾上閃耀著幾個金色的大字：「聖翔私立新學期開學典禮」。

前台被鮮花裝飾得繽紛高雅，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花香。

柔和的燈光，動人的音樂，寬大的紅色靠背椅，柔軟而整潔。

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班級，江雅雅興奮地拉著莫凡在空位上坐下。

「莫凡，去年你突然不聲不響地離開，原來是到了聖翔……」典禮還沒有開始，清涼的冷氣中浮動著大家聊天的嘈雜聲，江雅雅忍不住拉了拉身邊男生的袖口，低聲地詢問，「這一年來，你為什麼都不聯繫我？」

莫凡愣了一下，黑色的瞳眸閃過一絲無人看到的痛楚……

他無法解釋。

他也不想解釋。

一年前，他平淡的生活突然遭到顛覆，他平凡的身份突然發生戲劇性轉變。但是，他一點也不願意接受！

很多事情，他無法強求，有時候他覺得自己心態消極……

丫丫是個熱情的女生，她的身上總是燃燒著像火一樣的熱情，照亮他的天空。與她重逢，真是意外，卻也夾雜著難以言喻的欣喜。

本以為曾經的一切，將流逝在淡淡的空氣與時間裡，沒想到……

「莫凡，你回答我啊！為什麼一年都不找我？」

她抬頭，拚命盯著他，跟當年一樣。

當她用這種眼神看人的時候，就代表江雅雅式的「頑固不化」，她所問的問題會固執地想要得到答案。

莫凡心中嘆息一聲，面無表情地轉過臉。他漆黑的眸子映爍著燈光的璀璨，透露著難以言語的無奈。

「莫凡……」聲音小小的，有點哀求的意味，小手悄悄拉著他的袖口，江雅雅抬起可憐兮兮的眼，堅持問道。

「我……」

燈光突然暗淡下來，黑色的光芒結束在他的眼底。

莫凡坐正身子，轉開話題，聲音低沉：「典禮要開始了。」

（6）

四周迅速地安靜下來，台上獨留幾盞明亮的射燈，將舞台的紅幕照映得異常鮮艷。

大約所有學校的開學典禮不外乎那幾項程序，校長的講話冗長而沉悶，聽得江雅雅眼皮直打架，連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意識矇矓。

思緒似回到了從前，那個十五歲的秋天……

突然聽到禮堂里爆發出如潮水一般洶湧澎湃的喊聲——

「洛司澤！」

「洛司澤！洛司澤！……」

「……」

尖銳的女聲響徹整個禮堂，在偌大的空間里回蕩。

江雅雅如夢初醒，茫茫問道：「怎……怎麼了？她們在喊什麼？」

四周的呼喊飛快地將她的聲音淹沒掉。

……

「洛！」

「太帥了！」

「洛……你——最——棒！」

禮堂里交錯著此起彼伏的尖叫，各種近乎瘋狂的呼喊聲在耳邊嗡嗡作響。

扶了扶眼鏡，江雅雅頓時睡意全消，回頭一看，只見莫凡心不在焉地支著下巴，黑色的瞳眸在昏暗的燈光下散發出憂鬱的光芒。

唉！她悄悄地嘆了口氣，想伸出掌心去觸摸他，又頹然地讓小手落在空氣之中。

台上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

「洛！洛！洛！……」

禮堂里的喊聲瞬間變得整齊，所有的聲音都呼喊著一個名字——洛！

一盞孤燈獨明。

陽光如水晶般清澈耀眼。

耀眼的燈光照在台上，台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架黑亮的三角鋼琴。

琴身優雅尊貴，在燈光的折射下散發出冷漠卻溫暖的氣息。

黑色的禮服，潔白的袖口，銀質的紐扣閃閃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