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原來不是裝病啊？」

「真的假的，四哥的氣性這麼大嗎？」

「難道是哀兵之計？」

「哀什麼兵，四嫂多體面一個人，都沒了儀態了！」

「別瞎琢磨，快看看去！」

四阿哥吐血的消息如同狂風掠過湖面，在紫禁城各處都泛起了漣漪。

德妃收到信兒就臉色煞白，頭痛得要炸開一般，強撐著一波接一波的派人打聽。茲事體大，傳信之人也不敢隱瞞。當聽說皇上已經過去瞧了，老四真的不大好了，德妃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永和宮也急着找太醫了！

十四阿哥慌了手腳，又想跑去四哥府里瞧瞧，又不敢離開永和宮，只能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永和宮門口來回打轉。向來無法無天的他，生平第一次知道了什麼是害怕。

康熙面沉似水，心中焦急。他不是沒遇到過孩子生病甚至夭折，但這麼大一個成了年的兒子，又頗有才幹，自己是相當看重的，說不行就不行了，也真扎了他的心了。

之前還以為老四在裝病，現在親自一看，人都脫了相了！想想這才幾天的功夫，怎麼就病成這樣？康熙頓時起了疑心，命人先把幾個給四阿哥看過病的太醫押上來。

太子胤礽也到了四貝勒府，上來就給最近的太醫一個窩心腳，罵道：「不是說靜養就行嗎？都是廢物！」

沒過一會兒幾個年長的阿哥都到了。大阿哥胤褆還帶了福晉來，大福晉伊爾根覺羅氏給康熙行了禮，就去後院探望老四的家眷去了。

三阿哥胤祉揪著蘇培盛的領子，「該死的奴才，怎麼伺候的！」

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佑，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俄，十三阿哥胤祥，都垂手肅立在堂下，紛紛表達着關切之情。

九阿哥胤禟有點尷尬，因為不知道四哥是不是因為自己氣成這樣的。他悄悄的把府里養的兩位名醫也帶來了。

康熙居中而坐，往下面掃了一眼，嗯，比開大朝會來得還齊全。不管怎麼說，這些兒子都還算知道孝悌。

蘇培盛早就跪爬在地，不住的叩頭。

「行了，說說吧，你主子是怎麼回事，」康熙面無表情，「除了瘟疫，朕還沒見過什麼病能在幾天裏把人變成這樣。可他身邊的人都好好的！」

是啊！眾皇子都在心裏嘀咕，要不怎麼以為老四在裝病呢，這也太快了。要是瘟疫，又怎麼只病了他一個？這裏面當真蹊蹺！不少人在心裏猜想，難道是什麼忌諱的東西？

「奴才罪該萬死！」蘇培盛涕泗橫流，悲痛欲絕，「但奴才就是死，也想不明白。奴才每日都在跟前伺候的，主子這半個多月都在書房獨自安置，一開始只是睡的不好，經常夢魘，後來夜不能寐，整晚打坐念經。人一天比一天憔悴，昨日一回府就倒下了。皇上，奴才懷疑貝勒爺是中毒了！求皇上給貝勒爺做主啊！」

「沒有，不是中毒！絕對沒有啊！」幾個太醫頓時顧不得禮儀，紛紛喊冤，「罪臣剛才也有所懷疑，但檢查了四貝勒全身，又用針灸刺探了幾大要穴，都沒有中毒跡象！」

「經常夢魘？皇阿瑪，四弟會不會是中了魘勝之術？」三阿哥胤祉好像突然開了竅似的，提供了一個思路。

「啟稟皇上，我們福晉也懷疑過，全府上下都搜了幾遍，什麼髒東西都沒找到……」四福晉的心腹嬤嬤流着淚說道。

大阿哥胤褆說道：「皇阿瑪，要不要去請幾個薩滿來驅邪？」

九阿哥胤禟尤為積極，「皇阿瑪，四哥不是愛好佛法嗎，我去請潭拓寺的法師！」

康熙：……

你們都挺熟練的啊。

話說回來，大夥兒一打量四阿哥這書房，果然發現書架和几案之上，擺有許多佛經。

康熙本不喜歡皇子沉迷神佛之說，但此時看到案頭攤開的那本《仁王經》上，被胤禛用墨筆勾勒的一句經文，也不由得發起呆來。老四啊，你這到底是怎麼了！

「一彈指六十剎那，一剎那九百生滅。」

金手指舉手：是我了！

我就是天時地利人和都碰到一起的一剎那！

雖然只有一剎那，但安和記憶中所有關於清朝的碎片，都被複制了下來。

然後按照安和記憶的區域，從淺到深地灌輸到四阿哥胤禛意識之中。

從最表層純屬娛樂的天雷劇、惡搞視頻、大清亡了表情包，到中層花團錦簇宮斗劇，下層大卡司大製作歷史劇，最深處是安和記憶中最為重視的歷史紀錄片。

彈指一剎那，快閃記憶體無極限，你可以擁有。

只是金手指是典型的管殺不管埋，在沒有倒空之前不會住手。

大量數據直接衝擊伺服器，會造成信息流過載宕機。而胤禛只是血肉之軀，無法一鍵重啟清理緩存，如今真是危在旦夕，眼看就要燒毀內存，硬碟報廢了。

萬般無奈，康熙決定來個集思廣益。一夜之間，京城附近有名的高僧、法師都被召進了四貝勒府，連玄武門內湯若望留下的教堂，也抽調了一個學醫的神父給四阿哥看病。

中西結合一頓組合拳，天亮的時候，還真把胤禛給弄醒了。

眾人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胤禛睜開眼睛，認出了康熙，只說了一句話：

「兒子是不成了，只求皇阿瑪保住弘暉的性命！」

這……這都開始託付身後事了？！

弘暉就在下面，七歲大的孩子這一天一夜已經是又驚又怕，一聽自己阿瑪這話，頓時哭暈在地。

四福晉烏拉那拉氏在後堂一直等著信兒呢，聽這麼一說，立馬要找白綾子自盡！

側福晉李氏動了胎氣，已經昏迷不醒。府里的太醫都圍着她打轉，生怕來個一屍兩命！

眾人又是一通大亂。

康熙也震驚了，「老四，你糊塗！不趕緊好起來，難道讓朕白髮人送黑髮人？」

胤礽急得直跺腳，「四弟，是誰害的你這樣，快說出來啊！」

下面的兄弟們一窩蜂的涌了上來。甭管真情還是假意，都扯著嗓子宣告存在。

「四弟你可要保重啊！」「四哥你別想不開啊！」「你一大家子都指着你呢！」

「有什麼難處你說話！」「你這是糟了什麼魔怔了！」

胤禛打了個冷戰，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皇父和兄弟們。

這一晚被經典歷史大戲《奪嫡那些事兒》《深宮秘史》《為皇》三連擊，讓他覺得面前這些人，變得比妖魔鬼怪還可怕！

天家無父子，他也沒指望一大家子都能親親熱熱，但真會發生那些事情嗎？

二哥你竟然要謀反逼宮？皇阿瑪竟然把太子兩立兩廢？

十四弟與我不共戴天？十三弟為我活活累死？

老八老九被我除了籍、改了名，圈禁至死？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還有額娘，竟然對我……

「你額娘在永和宮暈倒了，十四正在那邊守着，」康熙決定要讓老四振作起來，「你要是出了事兒，讓你額娘怎麼活？」

額娘！

四阿哥額頭青筋暴起，掙扎着想坐起來，卻猛地噴出一口黑血，又昏死過去。

「老四！」「胤禛！」「四哥！」

康熙後悔不迭，這不是刺激得老四更嚴重了嗎？萬一……

請來的一眾高僧和法師里，有幾個精湛內家功夫和醫術的，也圍着四阿哥察言觀色，見狀神情微動。其中一個心一橫，決定富貴險中求。

「啟稟皇上，四阿哥可能是吐出胸中淤血，有利於恢復，請讓小人為他把脈。」

康熙立即應允。經過檢查，胤禛的脈象果然穩定多了。

另一人見晚了一步，心有不甘，也行禮說道：「啟稟皇上，四阿哥並非尋常疾病，也沒有中毒中蠱情狀，說不得是撞了煞。」

「撞煞？」康熙頗不以為然，「老四是龍子鳳孫，金枝玉葉，不是應該神鬼辟易的么？」

那人滔滔不絕道：「皇上，煞氣之害，亦有大小之別。易經有云：惡煞有三，劫煞、災煞和歲煞……歲煞之地，不可穿鑿、修營、移徙，犯之者，傷子孫六畜……」

太子胤礽突然說道：「歲煞之地？四弟上半年在黃淮沿岸檢查治水，據說不慎挖到過一座古墓，這算不算歲煞之地？」

連同康熙在內，所有人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四阿哥胤禛雖然還未蘇醒，但情況已經穩定。勞累了一晝夜的康熙起駕回宮，諸皇子也各自回府。「歲煞」一說，康熙責成專人前去調查。

「不用問，老爺子疑心病又犯了，覺得有人在裝神弄鬼，」胤礽回到毓慶宮，嗤的一聲冷笑了起來，「那個人就是我。」

他環顧這間冰冷精緻的宮殿，極力遏制着毀滅一切的衝動，揮退內侍，慢慢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老四啊，別怪二哥拿你做筏子，我實在是忍了太久了。」

八阿哥書房裏，胤禟百思不得其解。

「怎麼搞的，這大夥兒辛苦一晚上，四哥吐了一堆血，命都快沒了，怎麼最後讓太子跳出來了！」

「這事兒真透著邪性！」胤俄也直搖頭。

胤禩沒有說話，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桌面，連茶都喝不下去了。

※※※※※※※※※※※※※※※※※※※※

作者保證這是傻白甜文！真的！【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