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魔頭和表姑

鄭魔頭和表姑

沛哥兒十八歲了還沒說親,他妹妹都定給連哥兒了,他還是個光棍。

別人家的孩子中了秀才就立刻說了親事,沛哥兒十六歲中秀才,十八歲中解元。他爹是侍郎,他娘是郡主,按理來說他的親事應該不難才對。

但壞就壞在他以前年紀小沒開竅,對陌生的女子沒有多少憐香惜玉之心,比如人家給他妹妹取綽號,他就把人家姑娘十天拉不出屎的事兒抖摟出去。有姑娘偷偷給他送東西,他直接又送還給人家。

時間久了大家都知道,鄭家大公子鐵石心腸,姑娘們背地裏都叫他鄭魔頭。

鄭魔頭太可怕了,你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了,要是得罪了他,搞不好就被他把醜事抖摟出去了。

其實沛哥兒也就幹了那麼一回,人家欺負他妹妹,他自然不能忍。但就那一回抖摟出去的內容太離譜,他的名聲就有了點損傷。

沛哥兒毫不在意,他的心思暫時也不在成親上頭,他喜歡到處遊歷。在西北的時候,他和楓哥兒一起把北邊三省都跑遍了。後來回京沒幾天,他跟着祖父母回了青州,一邊在河間省遊歷,一邊順帶把秀才考到了手,還考了第一名。

人家都在頭懸樑錐刺股苦讀,他整天出去玩,還能考第一,讓許多同齡人都恨得咬牙切齒。

但是天分這個東西,嫉妒也沒用。

等中了舉人之後,沛哥兒在京城定居了下來,這時候,他已經十八歲了,他妹妹剛剛和連哥兒定親。

本來長幼有序,福姐兒說等哥哥說親之後再提她的事。

沛哥兒毫不在意地擺手,「莫要管我,我又不急。」

劉悅薇剛開始有些着急,鄭頌賢勸她,「他自家不急,咱們急什麼。有人開竅晚,旁人急也急不得。」

十八歲的解元郎,長得像挺拔的小白楊一樣,多招人喜歡啊。姑娘們不敢獻殷勤,丈母娘們都眼睛發紅,要是能搶回去做女婿,多好啊。

雖然說有些不解風情,但說明是個正經人啊。鄭大公子都十八歲了,身邊乾乾淨淨的,那許多人家的子弟,才十四五歲,身邊花紅柳綠的,這倒是多情了,姑娘去了卻要受委屈。

沛哥兒年齡大了些,不再像以前那樣硬邦邦地拒絕人家的好意。遇到妹妹的好姐妹們,他能微笑着打招呼,親戚家的姑娘,他也會照看。

比如這天他去外祖母家裏,遇到了回娘家的四姨。

劉悅蘭嫁給了前吏部尚書庄大人的第七個孫子庄七郎,庄七郎的爹是庄大人的次子庄二老爺。庄二老爺年輕時才名很大,快要蓋過他爹了,然而天妒英才,剛中了進士,一病沒了。

庄二太太沒過多久也跟着去了,留下庄七郎和他妹妹庄九姑娘。

庄七郎繼承了他爹的聰慧,年紀輕輕就在科舉場上大顯身手,剛中了進士去了翰林。

劉文謙喜歡讀書郎,庄大人告老之前,想給這個無依無靠的孫子拉個好岳家,親自來求親,劉文謙問過女兒后,痛快答應了親事。

劉悅蘭沒有婆母,進門就當家,小姑子年幼,這幾年一直是她在帶着。連回娘家,她都會帶着九姑娘。

九姑娘小名梅姐兒,真正人如其名,如梅花一般孤高。

因為自小沒娘,俗人都講究喪婦長女不娶,九姑娘的婚事就有些難辦。而且,庄大人已經告老,莊家門第不如之前,九姑娘都熬到十六整歲了,還沒嫁出去。

沛哥兒只是回來看望外祖母,順帶和二舅玩,碰到了四姨回家,自然要來行禮。

九姑娘是長輩,沛哥兒照着規矩,喊了聲表姑。

鄭大公子「凶名」在外,姑娘們都怕她。九姑娘只淡淡地點了點頭,多的一句沒說。

沛哥兒去找二舅,典哥兒正在搗鼓自己的兵書呢,見到外甥連連招手,「快來幫我整理書。」

沛哥兒笑,「二舅不是說要做陶朱公,怎麼又要做將軍了?」

典哥兒晃晃手裏的書,「商場如戰場,不懂兵法,怎麼能賺錢。」

他對文武之道都沒興趣,偏偏喜歡行商,劉文謙也不反對,準備等他大些,再給他謀個差事。

甥舅兩個說着閑話,典哥兒問沛哥兒,「你剛才看到莊家梅花沒?」

沛哥兒楞了一下,「二舅說的是那位梅姑娘?」

典哥兒嘿嘿笑,「四姐姐整日發愁,倒不是嫌棄她在家裏,就怕人家說她不盡心,對不起公婆。」

沛哥兒不置可否,「和咱們又沒關係,二舅難道要把自己帖進去?」

典哥兒立刻拚命搖頭,「那可不能,聽說這位梅姑娘有才的很,我肚子裏才幾滴墨水,哪裏經得住她考問。再說了,四姐姐嫁去了莊家,咱們這等人家,豈能換親。」

沛哥兒也不當回事,很快把這事兒拋到腦後。

沒過幾天,沛哥兒去學堂,回來的路上無意中碰到了九姑娘在街頭被人為難。

也不是什麼大事,九姑娘自己用的筆墨紙硯一向都是自己親自去挑選,她的墨沒了,去了平日裏常去的那家鋪子,正好缺貨,她就換了一家。

剛挑好一塊,就被人搶了。九姑娘不想和人爭論,又換了一塊,誰知那人又和她搶。

九姑娘自然就不肯了,和那人據理力爭起來。爭了兩句,也沒個輸贏。

沛哥兒剛好看見了,就抬腳進了鋪子,見九姑娘滿臉嚴肅,他抱拳喊了句表姑。

九姑娘只點了點頭,「鄭公子好。」

對面那是個潑皮,家裏原來被庄大人治過,現在庄大人下台了,他見到莊家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就忍不住來挑釁一番。

沛哥兒背起雙手,看着對面的人,「兄台何故為難一位姑娘?」

潑皮抬了抬下巴,「與你無關。」

沛哥兒笑了一聲,「怎麼會無關,這是在下的表姑,閣下這樣為難我家親戚,我豈能坐視不理。」

潑皮嘴硬,「怎麼,鄭家魔頭也開始憐香惜玉起來了?」

沛哥兒臉上的笑容收了,「閣下意欲何為?若是說要這塊磨,我看閣下肚子裏沒二兩墨水,要了也無用,倒不如讓給庄姑娘,也省得浪費了好東西。」

潑皮頓時惱羞成怒,「我拿回去怎麼用是我的事兒,和你不相干。喲,鄭公子今日定是要管閑事了?」

沛哥兒看了看這潑皮,轉身對九姑娘道,「表姑先回家,這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我送表姑兩塊墨。」

九姑娘孤高慣了的人,豈能平白收人家的東西,立刻搖頭,「多謝鄭公子,墨我不要了。」

兩個人都不想和這潑皮計較,先後出了鋪子,沛哥兒臨走前還看了那潑皮一眼。

出了鋪子,九姑娘立刻告辭,「多謝鄭公子,我先回去了。」

沛哥兒抱拳,「表姑慢走。」

等回家之後,沛哥兒果然讓人送了兩塊墨去給九姑娘。

劉悅蘭覺得奇怪,問小姑子,「沛哥兒怎麼想着送墨給你?」

九姑娘從來沒收過外男的東西,正不知所措,被嫂子一問,一向伶俐的口舌也變得結結巴巴起來。

丫頭把事情來龍去脈說清楚了,劉悅蘭大怒,什麼無賴欺負她小姑子,當她是死的不成!

劉悅蘭立刻讓人去打聽潑皮的事兒,見小姑子對着兩塊墨發獃,笑着對九姑娘道,「沛哥兒孝順,時常給我們帶一些外地的小玩意,既然給你兩塊墨,你收著就是。」

九姑娘只能收下了磨,那墨的品質非常好,比九姑娘之前用的都好了很多。

庄大人清廉,九姑娘自小無父無母,她的用度在京城閨秀圈裏一直都不算太好。好在莊家是清貴之家,以書香繼世,吃穿差些反倒顯得不一般。

九姑娘覺得白收了人家的墨,總得有些回禮才行。但送什麼回禮呢,九姑娘想了好幾天也不知道要送什麼。

鄭公子什麼都不缺,她也沒有什麼好東西。女紅綉活不方便送,書畫字跡,未免顯得孟浪。

九姑娘想了好久,把自己種的一株君子蘭託人回給了沛哥兒。

都說鄭公子是個魔王,對姑娘們不假辭色,九姑娘覺得這大抵都是流言。就像她自己,許多人都說她孤高,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孤高了。她只是喜歡看書而已,順帶寫字做文章。但她同樣也在學習女紅廚藝啊。因為她沒娘,就被人風言風語,說她整天詩啊干啊的,不是賢妻良母的人選。

蘭花是劉悅蘭送來的,說是她家小姑子感謝沛哥兒的回禮。

劉悅薇有些奇怪,拉着小妹妹問,「怎麼沛哥兒和你家姑娘還搭上話了?」

劉悅蘭笑眯眯的把事情來龍去脈說清楚了,劉悅薇只是一笑,「總算是大了,懂事了,知道照顧親戚家的姑娘。」

劉悅蘭替外甥辯白,「我們沛哥兒什麼時候不懂事了,讀書這樣好,潔身自好,孝順父母長輩,愛護弟弟妹妹。典哥兒說是他舅舅,出門了都是他在照顧典哥兒。這麼好的孩子,二姐姐還不知足。」

劉悅薇笑道,「好了好了,我就是謙虛一下,我自己的兒子我難道不喜歡,我心裏覺得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嘴上總不好意思說出來么。」

姐妹兩個一起哈哈笑了起來。

沛哥兒收到蘭花時有些發愣,他收到過姑娘們的手帕、荷包,連詩句都有過,蘭花還是頭一次呢。

他忽然想起那天在鋪子裏,九姑娘極力隱忍的神情。遇到潑皮,她並沒有哭哭啼啼,而是據理力爭。發現對方不講道理,索性轉身而去。

沛哥兒摸了摸蘭花的葉子,她的日子可能不大好過吧。雖然有了四姨照看,但四姨嫁過去時,她已經好大了。而且看她的樣子,肯定不是個輕易肯接受嫂子饋贈的人。和妹妹比起來,她似乎真的像一株梅花,一直在忍受嚴寒,卻用倔強的姿態告訴所有人,她不在乎。

沛哥兒想了想,在自己屋裏翻了半天,把他珍藏的幾本孤本、上好的墨錠和紙張和毛筆,找了一包打包好,然後去他娘屋裏找四姨。

劉悅蘭看着一包東西有些目瞪口呆,「沛哥兒,你這是甚個意思?」

沛哥兒笑道,「四姨,這些我都用不上了。庄表姑送我一株蘭花,我也沒有什麼花花草草能回禮,這些筆墨紙硯請四姨轉交給表姑,放在我這裏也是落灰,表姑有才,拿去也能用得上。」

嗐,輩分之差真是個好東西。沛哥兒堂而皇之包了一包東西送給表姑,孝敬長輩,多好的孩子啊!

劉悅蘭也不好說什麼,只能替小姑子收了。劉悅薇更是笑眯眯的,還說兒子懂事。

九姑娘收到一包東西后,眉頭皺的死緊,她好不容易用蘭花還完了人情,怎麼這個人又送了東西過來?我要不要繼續還情?可她沒有東西可以送了。

丫頭跟着九姑娘也是個識貨的,打開包袱一看,立刻驚呼起來,「姑娘,這可都是好東西呢!鄭公子真大方!」

九姑娘的手指在筆杆子上捏了捏,「總是收人家的東西,這樣可怎生是好。」

丫頭轉了轉眼珠子,「姑娘,您是長輩,晚輩的孝敬您先收著,回頭再想辦法也行。」

九姑娘沒辦法,只能收了一堆的筆墨紙硯。她本來不準備用的,丫頭自作主張給她用了,發現鄭公子的東西真好啊,比姑娘往常用的那些粗製濫造的好多了。

七奶奶沒過門之前,莊家教導孩子本就嚴厲,她們姑娘只能領着簡單的份禮,想買幾張好些的紙,都要省好久,一根筆經常用禿了還在用。七奶奶過門了,姑娘的日子是好多了,但姑娘過慣了這種簡單的生活,總覺得耽於享受會讓人墮落。

九姑娘發現丫頭存了這想法,立刻罵她,「簡單的日子有什麼不好?你莫要被富貴迷了眼,人家送的東西再好,也是人家的,豈能起了非分之想。」

丫頭縮縮脖子,立刻老老實實的。

九姑娘用了沛哥兒的東西,還沒來得及回禮,沛哥兒又送了些東西過來。這回送的是一些書籍,理由是自己看過了覺得好,拿來孝敬表姑。

劉悅薇還以為兒子開竅了,聽見孝敬兩個字,想把他拎回家打一頓。

九姑娘這下子徹底急了,我不想要你的東西!

沛哥兒覺得九姑娘是個好姑娘,不應該被流言所誤,送些好書給她看,讓她再多一分書香之氣,讓那些傳流言的人都趕緊閉嘴吧。

不得不說,沛哥兒一旦用心起來,很會投其所好。他送的東西,樣樣都是九姑娘喜歡的。但九姑娘一邊很喜歡沛哥兒送的東西,一邊又覺得我自過我的日子,不想要你來替我主張。

要是沛哥兒的表妹陸大妞在這裏,對於九姑娘的心理她一句話就能總結好了,老子過的好不好,關你屁事!

但九姑娘一個粗字也不會說,在接二連三收到沛哥兒的禮物之後,她只能找機會和沛哥兒碰面了。

好在劉文謙的幾個女兒之間來往密切,劉悅蘭經常去姐姐家裏串門子。她沒有婆母,太婆婆早就過世,家裏分家之後二房就是她當家了,她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往常她出去走親戚,小姑子都是叫了十次答應五六次,今日居然主動提起來要跟她一起出門。

劉悅蘭帶着九姑娘一起去了長樂郡主府,現在大家有時候也叫鄭府,反正六部就這一個姓鄭的,大家一提都知道。

姑嫂兩個一起來了,劉悅薇帶着女兒福姐兒一起招待妹妹。

劉悅蘭拉着福姐兒愛撫了一通,劉悅薇也拉着外甥女一頓親。九姑娘安靜地坐在一邊,面帶微笑。

她很小的時候親娘就沒了,很少這樣被長輩們拉在懷裏親熱,她也不大習慣和人有接觸。

劉悅薇看出這姑娘是有點孤僻,好在並不是個左性人,只是不大說閑話罷了。

姐妹兩個說着家長里短,福姐兒把自己的零嘴端了過來,「表姑,妹妹,你們吃。」

九姑娘帶着三歲的侄女妞妞一起吃了些點心,福姐兒笑眯眯地和她說話,從吃的穿的說到書本。說到最後,福姐兒還請九姑娘指點她寫字。

劉悅蘭想着家裏也沒人,晌午就留在姐姐家吃飯。

九姑娘一直安靜地照顧侄女,和福姐兒一起說話。說到家務事,她什麼都懂,說到詩文,她就懂得更多了。為了照顧福姐兒,她還故意說得淺顯一些。

吃過了飯,劉悅蘭又繼續賴在姐姐家裏。等到天快黑了,她想着丈夫快要回家了,趕緊帶着女兒和小姑子回家。

九姑娘眼神里有點失望,仍舊乖順地跟着嫂子回家。

在垂花門那裏,迎頭碰上了回家的沛哥兒。

沛哥兒見到她們,眼神有些意外,立刻抱拳行禮,「四姨,表姑。」

他還摸了摸妞妞的頭。

劉悅蘭和外甥說了幾句話就準備走,九姑娘忽然開口了,「鄭公子。」

沛哥兒把妞妞抱了起來,「表姑叫我的名字就好。」

九姑娘頓時啞然,吭哧了半天喊出了人生最艱難的三個字,「沛哥兒。」

沛哥兒笑眯眯的,「表姑有什麼吩咐?」

九姑娘覺得自己好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但是她要說的話還沒說呢,「你以後別給我送東西了。」

沛哥兒驚訝,「表姑不喜歡嗎?」

九姑娘又啞然了,說不上不喜歡,他送的東西很好,但是,這是兩碼事啊。

沛哥兒見她不說話了,繼續笑道,「寶刀贈英雄,這些東西,許多在我這都是明珠蒙塵,送給表姑,讓它們都大放異彩,豈不更好。」

九姑娘不善辯論,還沒等她開口,劉悅蘭拉着她就走了,「一些小東西罷了,你別操心,明兒我替你給沛哥兒回禮。你們讀書人的事情,我懂得也不多。你哥現在每日忙碌,你要是需要什麼,只管跟我說。我給你買了,你又總是放着不用,我就以為自己買的不好。」

劉悅蘭當家后,給小姑子漲了月錢。但九姑娘覺得讓嫂子補貼家用心裏過意不去,嫂子給她買的東西,她大多都好好收著,沒怎麼用,時間久了劉悅蘭也就不勉強,準備等她嫁人之時多給她備些嫁妝。

沛哥兒送禮上癮,今天兩本書,明天一根筆,到了最後,福姐兒做了什麼好吃的,他也拿去一些送給九姑娘。

福姐兒最心軟了,聽說莊家表姑自小沒娘,現在因為不大說話就被人傳閑話嫁不出去,頓時十分心疼九姑娘,有什麼好東西也給九姑娘送一份。

九姑娘從剛開始的惶恐,到心如止水。

好在沛哥兒不莽撞,知道打着妹妹的名義送。九姑娘聽到了福姐兒的名頭,心裏也放鬆了一些。

她並不是不通人□□故,自己也做了一些吃食送去鄭家。

送了一陣子東西,福姐兒開始偶爾會和九姑娘討論學問。雙方見面少,都是讓丫頭婆子送來的。

漸漸的,九姑娘發現不對勁。為什麼福姐兒問的問題越來越深奧了?而且,她提出的問題福姐兒都能給出很獨到的回答。

這不對,福姐兒的水平她知道的,絕對寫不了這麼深刻的文章。而且,那字跡雖然變化不大,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勁有力。

九姑娘不知道,鄭家一家四口的字跡都一樣,區別就是筋骨有不同。

沛哥兒也不知道為啥,看到九姑娘和妹妹討論的問題,忍不住提筆加了兩句。

頭一回九姑娘不知道,也正經回了。沛哥兒覺得她的想法很不一般,又繼續回。這樣一來一回,討論的越來越深刻。

九姑娘發現不對勁時,她已經和沛哥兒來來□□討論了一個多月的學問。

她仔細在所有回復里找不同,把沛哥兒的字都挑了出來。一字字一句句,都在很認真地和她討論,有時候還會裝着他妹妹的口氣詼諧兩句。

九姑娘覺得雙頰有些發熱,他為甚要這樣。

這還不是最讓她心慌的,外面忽然起了流言,說莊家九姑娘看上了鄭魔頭,藉著羊腿姑娘你來我往。

九姑娘在屋裏哭了一場,從此斷了和鄭家的聯繫,連福姐兒送的東西她都讓人回了。

流言自然瞞不過劉悅薇姐妹,劉悅蘭十分生氣。

不光九姑娘,沛哥兒在外頭也被人開玩笑,「都說鄭公子鐵石心腸,看來是假的嘛。我知道了,鄭公子不喜歡花紅柳綠,就喜歡孤高寒梅。」

沛哥兒抬手就給了他一拳,用他表妹陸大妞的話回了一句,「老子喜歡什麼樣關你屁事,老子又沒喜歡你娘!」

我的天哪,鄭魔頭為了梅花姑娘和人打架了!

流言越來越厲害,好事者開始編故事,傳得越來越邪乎。

劉悅蘭急得嘴角冒泡,跑來找劉悅薇,正好碰見林檀姝在,「二姐姐,怎麼辦啊,我們梅姐兒這幾天茶飯不思,人都瘦得不成個樣子了。」

劉悅薇嘆氣,「都是我的錯,讓梅姐兒受委屈了。」

劉悅蘭搖頭,「和姐姐有什麼關係,梅姐兒也不知怎麼地,總是有人盯着她不放,逮住機會就要傳閑話。」

林檀姝開玩笑,「不行你們兩家做親就是了。」

劉悅蘭瞪大了眼睛,「林姐姐,差著輩分呢。」

林檀姝笑道,「什麼輩分,我問你,沛哥兒和你們梅姐兒可有血親?」

劉悅蘭小聲道,「那倒是沒有,梅姐兒是我小姑子,沛哥兒是我外甥,這,這我在中間怎麼個叫法。」

劉悅薇阻止了話題,「四妹妹,沛哥兒莽撞,牽連了梅姐兒。等你姐夫回來,我和他商議商議,不能讓梅姐兒白受委屈。」

劉悅蘭忽然不好意思起來,「我並不是來和姐姐討說法的,姐姐比我有見識,我就是來討個主意。」

劉悅薇對這個妹妹就和女兒一樣,「我曉得,所以才這樣直接和你說。」

當天晚上,鄭家夫婦一起審問兒子,「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沛哥兒撓撓頭,「爹,娘,都是兒子的錯,連累了表姑。」

鄭訟賢看了兒子一眼,「既然是你的錯,你自己去想辦法吧。」

沛哥兒第二天就去了四姨家,要見表姑。

劉悅蘭看着他,「沛哥兒,你還是別見了,你表姑今兒總算肯吃飯了。你四姨夫昨兒有些不高興,不過他曉得你是個好孩子,就是生氣外頭人嘴巴壞。」

沛哥兒道,「四姨,我想和表姑說幾句話。」

劉悅蘭比沛哥兒大不了幾歲,一改往日的和氣,嚴肅地看着他,「沛哥兒,你要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沛哥兒點頭,「我知道。」

劉悅蘭無奈,讓人悄悄帶了外甥過去。

九姑娘見到沛哥兒后嚇了一跳,立刻扭開臉,「鄭公子,我們已經絕交了。」

沛哥兒笑了,「表姑,你還是叫我沛哥兒吧。表姑近來好不好?因着我的緣故,讓表姑受累了。」

九姑娘的聲音很輕,「不怪鄭公子,是我自己的問題。」

沛哥兒見她似乎消瘦了許多,眉宇間由原來的淡然,又添了二分哀傷。

沛哥兒感覺自己忽然又想打架了,他不想讓表姑被人說閑話。

「表姑,你不要理那些人。表姑的學問很好,做的東西很好吃,我和妹妹都喜歡。」

旁邊的丫頭聽不下去了,「鄭公子,求您快別說了,我們姑娘多難啊,鄭公子一句喜歡說的簡單,我們姑娘要怎麼辦呢。」

九姑娘立刻呵斥她,「快住嘴!」

沛哥兒明白大家的意思,丫頭戳破了這層窗戶紙,沛哥兒見九姑娘臉上似乎變了些顏色,有些氣急敗壞,有些羞赧。

他頭一回看到她臉上有這種表情,雖然二人見得也不多,九姑娘似乎一直淡然的很,彷彿萬事都不能讓她心起波瀾。

沛哥兒看向丫頭,「你先出去」。

丫頭不肯,沛哥兒盯了丫頭一眼,眼神里的威壓讓丫頭很沒出息地丟下主子走了。

等丫頭走了,沛哥兒看向九姑娘,「梅姐兒。」

九姑娘頓時發窘,「你不是喊我表姑的。」

沛哥兒笑了,「咱們本就無血親,你能喊我沛哥兒,我為甚不能叫你梅姐兒。」

九姑娘的臉不著痕迹地有了些紅,「是你讓你喊你名兒的。」

沛哥兒一本正經地點頭,「那,你願意讓我喊你梅姐兒嗎?」

九姑娘更窘迫了,急中生智打岔道「你今日來是有什麼事情?」

沛哥兒繼續一本正經,「我就是來問問你,我可不可以叫你梅姐兒。」

九姑娘只能也一本正經點頭,「可以。」

沛哥兒繼續一本正經,「梅姐兒,我以後還可以給你送東西嗎?」

九姑娘覺得自己快要沒法好好說話了,這個人看起來一臉正經,為什麼說的話都這麼,這麼……

可人家都這樣問了,她總不能硬邦邦拒絕,「可以。」

沛哥兒忽然笑了,立刻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盒子,「前兒我娘帶着我和妹妹,用花園裏的花兒做了這個,我看你整日素凈的很,就給你帶了一瓶。」

九姑娘還以為他送的又是文房四寶,誰知道竟然是一盒胭脂,頓時像被蟄了一樣,「不不不,這個我不能要。」

沛哥兒一把塞進她手裏,然後定定地看着她,「你說了我可以繼續給你送東西的。」

九姑娘大急,「可你不能送這個啊!」

沛哥兒看着她,「那我能送什麼?這個可不可以?」

說完,他從懷裏掏出一根金簪子。

九姑娘忽然不說話了,她的呼吸都要停了。

忽然,她滾下了兩滴眼淚,「你何苦要這樣捉弄我。」

沛哥兒抬手把金簪插進她發間,一把將她摟進懷裏,「梅姐兒,你願不願意一輩子和我討論學問?」

九姑娘的眼淚越來越多,「你為何要欺負我。」

沛哥兒掏出帕子給她擦淚,「那你以後欺負回來好不好?」

九姑娘忽然意識到自己被他摟在懷裏,他結實的臂膀把她箍的緊緊的,她剛才還在哭,頓時面紅耳赤,急得去推他,「你快走!」

沛哥兒點頭,「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吃飯,別難過,過幾天我讓我娘來提親,你願意嗎?」

天哪,九姑娘覺得自己沒臉見人了,「我自有兄嫂,不必問我!」

沛哥兒又把胭脂塞進她手中,「我過幾日再來。」

等他一走,劉悅蘭立刻發現小姑子頭上的那根金簪子,了不得了,這小子太膽大了!

沛哥兒一點兒不害羞,回去就讓爹娘來莊家提親。

鄭訟賢和劉悅薇開玩笑,「你看,我就說吧,有些人遲鈍,開竅晚。」

劉悅薇高興極了,「明兒你見到四妹夫,多說幾句好話,梅姐兒受委屈了,到時候我們聘禮下厚些。」

沛哥兒這一開竅,一發不可收拾,自從定下親事,天天往莊家跑,今天一個鐲子,明天一條手帕。

九姑娘何曾感受過這樣濃烈的關愛,整天看到他就躲。

既然定了親,家裏人也不阻攔他們見面,沛哥兒不滿意,「你為甚總是躲着我?」

九姑娘面紅耳赤死不承認,「我沒有。」

沛哥兒摸摸她的頭髮,九姑娘頓時渾身緊繃。

沛哥兒好笑,「我又不是強盜,你別怕我。」

九姑娘心說你比強盜還厲害,強盜就是搶錢財,你總是說一些讓人沒臉見人的話。

「你別總是過來,耽誤你讀書。」

沛哥兒大咧咧坐在她身邊,「怎麼會,我們一起討論學問,我大有長進。」

九姑娘警惕地看着他,「說學問就說學問,你別動手動腳。」

沛哥兒一把將她攬進懷裏,「好,我不動手動腳。」

九姑娘又羞又急,沛哥兒把她按進懷裏,「梅姐兒,你喜不喜歡我抱你?」

我的天哪,九姑娘差點昏厥過去。她活了十六年,第一次聽見這種沒臉沒皮的話。說了不動手動腳,可他這是在做什麼!

沛哥兒就這樣,總是一臉正經地讓九姑娘跳腳。

劉悅蘭也發現,小姑子自從定親之後,再也不是以前那副孤高的模樣,動不動就一個人臉紅。

京城裏又開始流傳,鄭魔頭終於被梅花姑娘收了,以後總算能老實一些。

可大家都錯了,鄭魔頭還是鄭魔頭,誰再敢傳梅花姑娘一句閑話,他能把你家祖宗干過的醜事兒都抖摟出去。

娘誒,鄭魔頭還是那個鄭魔頭,區別就是他多了個老婆。

後來,鄭魔頭取了親,中了進士。他先在翰林幹了三年,散館后就去了御史台。

他依舊不負他魔頭的稱號,噴起人來比他爹厲害十倍!

鄭魔頭有一方小印,上面雕刻了一朵梅花,有時候梅花姑娘不高興了,他拿小印在手心蓋個章,悄悄遞給她看,「你別生氣,我罰自己了。」

九姑娘只能呸一口,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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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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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郎今天來下聘(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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