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早秋時節,偏南的小縣城依舊蟬鳴聲聲,熙來攘往,物饒人豐。

「小姐,這番視察,錦豐郡確實豐饒,陛下對小姐真是寵愛。」淺綠色發繩綁着兩個小髻丫,嘰嘰喳喳的小姑娘帶着三分嬌俏、七分天真,對周圍的人來人往都充滿了好奇和驕傲。

「小傻子!」一聲輕嘲,纖纖玉指輕輕敲了敲自家小丫鬟的腦袋,葉千羽搖搖頭,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對於自己的丫鬟蠢成這樣似乎很不理解。

「欸,小姐!」小梅委屈,「你又嫌棄我!」

「這不是我們葉家應得的嗎?陛下對我兄長賞無可賞,剩下的不給我難道給二叔?」葉千羽自然而然道。

「小姐說的是。」小梅又轉口贊同:「我們小王爺是東蕭最優秀、最年輕的將領,而小姐你,就是我們小王爺最寵愛的妹妹!」

「乖!」葉千羽摸了摸小梅的腦袋,眼中卻有了絲絲放肆又諷刺的笑容,「哥哥不寵我難道賞賜都給二叔?他們一家,身為長輩,卻要我哥哥處處幫襯,丟人現眼!」

說着,又覺得有些沒勁,搖搖頭,頗為嫌棄,率先往前走去。

「欸,小姐,你等等我嘛,別走這麼快!」小梅忙小跑着跟上去。

沒走幾步,葉千羽停在了一個商販面前。

小梅好奇,伸出一個小腦袋,這是一個賣扇子的小攤子。

「小姐,你要買扇子?」

葉千羽推過小梅的腦袋,笑着詢問:「老闆,這扇子上的蘭花畫的不錯,多少錢?」

少女一身紅衣,扎著個利索的高馬尾,不施粉黛,脖頸處卻佩戴了一個五彩瓔珞,黑色的腰封下也纏繞着各色流蘇,眉眼間是明媚的笑意,見之忘俗。

老闆眼裏還有些驚嘆,聞言,才回神道:「姑娘眼光真好,長得也漂亮。這是孫家姑娘放在我這裏售賣的,一錠碎銀子一把。」

「一錠碎銀子?」葉千羽微微挑眉。

老闆忙解釋道:「孫家姑娘是我們定遠縣唯一的秀才的女兒,自小精通畫工,一錠碎銀子,姑娘若是覺得貴,小老漢可以做主給您打個折。」

葉千羽搖頭,「不是,我是覺得這一錠碎銀子便宜了,這副墨蘭,孤高清傲,栩栩如生,想必這繪畫之人,也必定是個妙人兒。」

「可不是!」老闆接話,「這孫家姑娘的手藝,十里八村都是知道的。她畫的扇子,縣裏的貴人都爭着要呢,這幅蘭花,可就是最後一個了。配姑娘,那可真是……」

說及此,老闆突然卡了一下。

葉千羽忍俊不禁,打開扇面輕輕扇了扇,「老闆,您繼續說啊!」

老闆嘆了口氣,誠懇道:「姑娘這就為難老漢了,好吧,這扇子,配不上姑娘。」

葉千羽忍不住笑了出聲,自戀道:「確實,我也覺得配不上我,有些寡淡。」

口上這麼說,卻從腰間取出一錠碎銀子扔過去,「這扇子我要了,順便,你說的孫姑娘,住哪裏?我想請她畫一幅畫。」

老闆笑嘻嘻的收下,道:「姑娘想找玲玲?那不難,看時辰,再過一會兒她就該來送扇子了,姑娘等等……誒,這不正說着呢!姑娘你看,街頭那個拿籃子的就是。」

葉千羽順着老闆的方向看過去,那是個很清秀的女子,蛾眉皓齒,巧笑倩兮,拿着一個竹籃,一身素衣,雖然陳舊,卻清麗脫俗。

「那就是孫家姑娘,孫玲玲。」老闆笑呵呵道。

孫玲玲越走越近,葉千羽正準備打個招呼,突然一匹駿馬疾馳而來,道路中間的人忙躲到兩邊,一時雞飛狗跳,遍地塵土。

用扇子擋了擋,駿馬已經停在了不遠處,孫玲玲面前。

一個兔頭麞腦卻錦衣玉袍的男人從馬上下來,身後跟着十幾個跑的氣喘吁吁的小廝。

「喲,這不是孫姑娘嗎!捨得出門了!」其中一個小廝起鬨。

孫玲玲皺了皺眉,沒有回話,換了個方向。

沒走兩步,就被華衣男子攔住了。

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開口的小廝,又滿臉堆笑的看着孫玲玲:「玲玲姑娘別理他,上次我提議的,去詹府做客,姑娘考慮的怎麼樣了?」

小姑娘臉色微微變了變,卻還是忍耐道:「詹公子說笑了,玲玲只是平民百姓,怎能去詹府打擾。」說着,又欲離開。

「欸——」男人一把拉住孫玲玲的手,還頗為曖昧的摸了摸,一臉淫意,「那就不以平民百姓的身份進去啊!」

孫玲玲忙抽回手,「公子請自重!」

男人瞬間變了臉色,「玲玲啊,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一個眼神,一群小廝就把人團團圍住了。

這邊,賣扇子的老漢急出了一頭汗,想上前又似乎顧忌着什麼,只能不停地原地轉圈。

「這是怎麼回事兒?」葉千羽微微蹙眉,「當街上演欺男霸女,沒有人管?」

老漢又氣又恨又無奈道:「這是詹家的小少爺詹天光,詹府是朝中一個大官的遠方親戚,在我們這小縣城,連縣令都得給他三分薄面。之前一段時間,這惡霸纏上了玲玲,害得她都不敢出門,直到娶了第十三房小妾才好些,現在一年不到,這惡霸又開始了!唉!」

「十三房小妾!」葉千羽有些驚訝,隨即嫌棄的搖搖頭,「這年紀不大,早晚死在女人身上。」

「姑娘千萬慎言!」老漢忙打住她的話,突然又想起什麼,忙道:「姑娘你長得這麼好看,趁着他還沒發現,趕緊走吧!快走!」

葉千羽皺眉。那邊,在詹天光的示意下,一群小廝已經開始對中間的女孩推推搡搡了。

老漢終於看不下去,他和孫秀才有些交情,怎麼也不能任由這種人把姑娘糟蹋了,離開攤子便走了過去。

誰知,剛開了口,直接被那紈絝的少爺推得一個踉蹌,葉千羽扶了一把才沒有摔到。

「老闆你沒事兒吧!」

老闆搖搖頭,一臉着急,忙示意她快走,又不敢開口。

「呸,什麼玩意兒!」詹天光吐了口唾沫,還想再罵,卻突然被老漢身邊的女子吸引。

葉千羽是背對着詹天光的,但少女一身紅色齊腰長裙,腰間黑色閃爍著金屬光澤的腰封更襯得身材纖細。頭髮全部高高紮起,少女小巧精緻的耳垂就展露在眼前。

詹天光見多了女人,一眼就判斷,這必定是個美人。只是背影,就勾的人咽了口唾沫,順便咽下了要說的話。

看着詹天光色眯眯的眼神,老漢心道不好,忙擋了擋葉千羽,「詹少爺,玲玲只是個普通女子,少爺您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苦強求。」

說着,不忘在背後推了推葉千羽。

葉千羽有些好笑,並沒有聽老漢的意思,攙扶住他的胳膊,轉身揚眉道:「是啊,強扭的瓜不甜,身為一方鄉紳,如此仗勢欺人,是何道理!」

一瞬間,詹天光眼睛都直了,又吞了吞口水,「是,美人說的是!」說着,便伸手往葉千羽臉上摸去。

輕嗤一聲,葉千羽一扇子打到他的手上,肉眼可見,那隻咸豬手紅了起來。

這一下,也終於把人打醒了。「我草你大爺,小□□你敢打我,我——」詹天光怒道,但對上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一瞬間口邊的話變成了威脅:「你可知我是誰?」

葉千羽不屑的翻了個白眼,賣扇子的老闆忙打圓場,「詹少爺,這姑娘就是個路人,您別……」

「起開!」詹天光又推了一把老漢,不懷好意道:「你不是要那個什麼玲玲嗎,讓這個小美人陪我一眼,什麼都好說。」

「這……」老漢為難,「這位姑娘又不是我什麼人,我……」

「那就滾!」詹天光微微抬頭,手下一群小廝瞬間把人拉開。

「這下,美人兒,陪我好好玩玩兒?」詹天光搓着手又往前湊了一步。

葉千羽嫌惡的退了退,小梅衝上來擋在了葉千羽面前,怒道:「登徒子,你可知我家小姐是什麼人!」

「丫鬟?」詹天光頓了頓,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又是一臉□□:「丫鬟也好看,來人,把這主僕倆,還有孫玲玲,一起給我帶回詹府!」

小梅臉色一紅,又氣又怒道:「放肆,你們敢!我們小姐可是……」

「小梅!」葉千羽打斷了她,從單薄的小姑娘身後走了出來,輕笑道:「想讓我跟你走?」

詹天光全身血液往身下涌去,簡直被這一笑勾了魂,張口就道:「是啊,跟了我,絕對讓你吃香的,喝辣的,過神仙日子。」

說着,就想伸手攬葉千羽的腰。

笑容更明媚了一些,眼中的冷意也更甚。葉千羽手臂微微一翻,直接用扇子別過了詹天光的胳膊。

「嗷——」詹天光一身慘叫,「臭□□,你放肆,你趕緊放開我,不然我讓你不得好死!」

聞言,葉千羽輕呵一聲,微微用力,一陣更慘烈的叫聲,「斷了斷了,胳膊斷了!」

「斷了好,反正你口這麼臟,也用不上胳膊!」

「你死定了,小□□!」此種境地詹天光還不忘威脅,順便示意身邊的小廝,「還愣著幹什麼,趕緊把這個瘋女人給我拿下啊!」

葉千羽一怒,一個巴掌甩了過去,把人甩了幾米遠。

小廝面面相覷,然後一擁而上。

葉千羽冷笑,扇面輕輕敲打,沒用多久,一群人抱着腿抱着胳膊在地上哀嚎起來。

「廢物。」丹唇輕啟,滿是嘲諷。

「小姐,你沒事兒吧。」小丫鬟終於得空湊了上來,一臉擔憂,恨自己不會武功啊!

葉千羽搖搖頭,拿着扇子走到了詹天光身前,輕輕抵住了他的脖頸,又微微往下劃了划,含笑道:「你說,我這把扇子,在你身上哪裏穿個洞好呢?」

漂亮女子還是那張臉,但漂亮的笑容在詹天光眼中無異於奪命的魔鬼,一動不敢動道:「不,不,姑娘,不,女俠,咱、咱們也沒什麼恩怨,放過我,放過我。」

葉千羽嗤笑一聲,還想再說什麼,突然一隊官差緩緩而至。

「幹什麼的,都幹什麼的!」

一瞬間,詹天光滿血復活,往後爬了兩步,然後起身跑到官差身後,「拿下,快把這個瘋女人拿下,她想殺我!」

為首的官差皺了皺眉,質問葉千羽道:「怎麼回事兒?」

少女扔掉手中的扇子,起身,拍拍手,無辜道:「就這麼回事兒嘍!」

「不是的官爺。」老漢準備要解釋,卻直接被詹天光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官差眉頭皺的更緊,猶豫一下,再看了眼葉千羽,道:「全都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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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無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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