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山滿回

寶山滿回

到最後,向來給人以不食人間煙火之感的移花宮少主連熱騰騰的麵湯也大多咽入口中。

雖然覺得他應當是餓得狠了,才會半點不挑剔,不過自己做出的食物這樣受歡迎,總還是會令人生出幾分驕傲欣喜來。

在心上人不知掩飾的灼灼視線下,心中局促面上卻好似無所覺的花公子終於抬起頭來,語氣格外輕緩:「這大概……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一碗面了。」

少女明亮的雙眸盈滿了笑意:「那我猜,移花宮大概是很少準備麵食吧……」

她一邊伶伶俐俐地收拾著碗筷,將它們放到水池子里去,一邊同他閑聊:「你是不是只有過生辰的時候,才會吃碗長壽麵?」

「長壽麵……是什麼?」他有些訝異地反問,又默默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何月何日……姑姑們從未與我說起過,她們收養了我,應當也是不知曉的罷。」

心蘭微微蹙眉,很快又釋然:「長壽麵就是過生辰時候要吃的面呀,很長很長,一根就是一碗呢。唔……放在別人身上或許有些奇怪,但放在移花宮的花公子身上,什麼事也都能理解啦。」

她一邊說話一邊做活,手腳麻利得實在不像那個平日里頗有幾分嬌憨憊懶的姑娘。

——卻很有幾分操持家務的賢妻良母的模樣了。

花公子哪裡捨得鐵姑娘一個人勞累?

恨不能什麼事都自己替她做了才好。

只是他進廚房是第一次,幫著洗菜切菜是頭一回,洗碗筷杯盞更是前所未有……這些微末瑣事,縱然是他博覽群書武功蓋世,也是全然無用的。

此時花公子雖然也挽了袖子想幫忙,卻只被鐵姑娘嫌棄礙手礙腳拖慢速度,將他不客氣地推到了一邊,最多只指揮他再到缸里舀些清水來。

向來遊刃有餘的翩翩公子生出一絲被心上人挑剔的無措,卻也很聽話地去另一側角落的大水缸處查看了。

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連這麼點小事都無法辦好。

揭開木蓋一瞧,葫蘆做的水瓢靜靜沉在底部,只余淺淺幾寸深的積水罷了。

心蘭探身而望,果見那處角落的地面濕漉漉的,漫出了好大一灘深色……碗筷定然是不打算也不能夠再洗下去了,只愁自己沾了油星的手,怕是也沒有清水洗凈了。

仔細打量之下,花無缺俊美的玉容染了層陰霾:「剛才竟未發現,這水缸破了個極小的洞,一直在往外滲水呢。」這般巧合,恐怕是人禍了。

他又彎下身去,盛了滿瓢清水,返回時半滴未灑。

心蘭乖順地伸出手去,由著對方垂了眸,極緩慢又極認真地幫著她將一雙柔荑洗乾淨。

這個人做事,總是這樣一絲不苟的仔細……被他這樣專註地盯著,鐵姑娘保持著伸手的動作不敢亂動,腦子卻很活泛。

——他剛剛洗菜葉子時,好似也是這麼個神情。

琢磨著自己可能是白菜成精的鐵姑娘如是腹誹道。

兩人一致傾向於這件事應當是江玉郎搗的鬼,誰讓對方剛剛表現鬼鬼祟祟又有充分動機呢?

只是如今逼問求證也是無用,也沒什麼好追究的了,重要的是他二人之後的打算。

「鐵姑娘,原本我是希望你在此多休養兩日,養好身體再出地宮。如今……明日我便叫蕭咪咪帶我們出去,只要知道出路,我用輕功帶你上崖並不困難。」

他的語氣絲毫不沉重,顯然胸有成竹。

熟知奧秘的心蘭也覺得眼下根本不算什麼難關,反而是難得的機緣。

只是她語氣卻有些發愁,還輕輕跺了跺腳:「我總覺得他們都不可信。惡名在外的蕭咪咪,真能那麼好說話么?江玉郎呢,亦是小奸巨猾,不知道還會盤算什麼壞主意……這兩個人相爭,不撕個你死我活才怪,很容易就會牽連到我們的。」

花無缺瞧著少女苦惱得不得了的神情,又是好笑又是愛憐,最終也只是柔聲道:「……莫怕,有我在。」定不教你再受半點傷痛。

移花宮少主其實是個可稱自負的翩翩公子——他當然有足夠的資本自負,且這與他溫良的風度也並不衝突……

有種人天生就彷彿是應當驕傲的,他縱然將傲氣藏在心裡,他縱覺驕傲不對,但別人卻覺得他驕傲乃是天經地義、理所應當之事。

但這旁人面前溫和疏離的花公子,到了鐵姑娘面前,便是百轉千迴繞指柔,一絲一毫的孤高冷傲都不會顯現。

——高嶺之花不可攀摘,他卻俯首折腰近佳人。

佳人抿唇望過去,兩人視線交匯,勝過千言萬語賭咒發誓……

此時此刻,沒有心的姑娘清楚地聽見了,自己的心分明是……跳得砰砰作響啊。

他眸中繾綣萬千,她眼裡水光瀲灧。

半響,鐵姑娘長睫微顫,不太好意思地側過了身,囁嚅道:「花公子三番五次地救我……我,我實在是……無以為報……」她無意識地將腳尖點著地面,少見地口齒都不伶俐起來。

他沒有再回什麼「舉手之勞何足掛齒」之類客氣又生疏的套話,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文爾雅:「昔日在下目之所及,恰為心之所向……不敢亦不願奢望姑娘的報答,只盼……終至所歸罷了。」

花公子教養使然,總以含蓄為美。

鐵姑娘聽得似懂非懂,只是裝傻。

突然彷彿是想到了什麼,她蹲下,屈指,輕輕扣了扣看似堅實的地面。還拉了他的手,兩人對視一眼,一起探尋著可能的關竅。

江玉郎好一通忙活后,端了菜去蕭咪咪的卧房,卻找不見人,他本也不急,巴不得晚點見她那張又嬌又媚的老臉。

及至等了近半個時辰后,才察覺不對,心頭立刻一涼,立刻跑去找花無缺與鐵心蘭,沒想到同樣找遍整個地宮依舊不見人。

他愣了片刻,又衝進廚房查看……

那被他鑿出了一個小洞的水缸,此時當真已是滴水不剩了!

自以為處處算計好了,卻聰明反被聰明誤的狡詐少年頃刻間癱軟在地。

本想著只要斷了凈水,明日便能逼著他們一齊出去,如今偌大地宮,竟只留他一個人與若干死屍……他百思不得其解,難道蕭咪咪與花鐵二人暗地裡有約,只是撇下自己?

可移花宮少主武功如此高強,不想帶他難道還需偷偷摸摸?但若蕭咪咪是自己走了,那他二人又怎麼也會消失不見的呢?

江玉郎惶惶不安地窩到了自己挖的地洞里,慶幸自己之前準備了食物和酒,至少還能撐一月有餘。

……卻不知他念叨的那兩人,正與他一牆之隔。

「此處似乎很久無人走動了……鐵姑娘,你會不會覺得透不過氣?」黑暗裡,他握緊了她的手。

「沒事,只是覺得有些悶……蕭咪咪說她也只是無意中發現了地宮,恐怕上頭只是個障眼法,這裡一定另有通往外界的通道。」心蘭輕聲說著自己的推測。

方才兩人發現看似堅實的地板居然是中空的,地下另有空間,一番摸索后,卻下到這黑漆漆的第二層地宮來。

或者說,這裡才真正是地下的宮闕,蕭咪咪那幾間屋子也算奢華的了,但和這裡一比,簡直像是土窯……

牆后是條甬道,地上鋪著厚厚的柔軟的地毯,踩在上頭明明該是很舒適的,但總覺得心裡發毛。

兩個人略過了數不清的兵器珍寶,雖然吃驚,卻都絲毫沒有驚喜下要帶幾件在身上的意思,只是繼續慢慢向前。

大概是因為未知總最令人恐懼,少女的手沁出了汗,有些滑膩。被少年郎抓在乾燥的手心裡,十指緊扣,漸漸弄得兩個人都更熱了起來。

直到繼續深入,眼見前面黑乎乎的正是個房間,好似還有幾個模糊的像是人影一般的東西,只是動也不動。

移花宮少主警惕地將心上人護在身後。

其實以他的眼力,並不覺得那些是活人,但小心為上總沒有錯:「我二人無意驚擾前輩靜修,只想找一條出路。」

那幾個人影動也不動,四周也沒什麼奇怪聲響。

鐵姑娘輕輕鬆開了無缺公子的手,湊近他耳畔小聲道:「我武藝不精,還是留在這裡……你小心。」

他頜首,啞著嗓子交代道:「若我遇險……鐵姑娘只管往回跑,莫要管我……那蕭咪咪被我封了奇經八脈,只有內力深厚的移花弟子可解,她決不敢為難你。」

語罷,也不等她回,便謹慎地向前走了。

「……」鐵姑娘愣了片刻,才意識到方才的話語簡直像生離死別之際的深情囑咐。

可嘆自己腦袋都有些昏沉,竟讓他就這樣帶著一腔孤勇去冒險了。

——我只是帶你來找寶藏的啊。

她又覺得好笑又覺得感動。

一柱香左右的時辰后,花無缺回來了。

同她長話短說:「此處喚作地靈宮,由八十多年前江湖中享譽最隆、武功極高、家產亦是豪富的俠士歐陽亭所建……我們方才看到的那些人影,不過是站立著的屍骨,當時號稱『天地五絕』,各個武功絕頂。他們被歐陽亭騙來,說是合力創造一門絕頂功法,做震古爍今的英雄豪傑。不料功成之日,卻是身死之時……」

「那歐陽亭呢?什麼一代大俠,偽君子。」鐵姑娘看著那幾個依舊站立著的身影嘆氣,追問道。

無缺公子跟著嘆了聲氣:「歐陽亭本以為從此可獨步天下,沒想到他的夫人在與他同飲的慶功酒里下了劇毒。」

鐵姑娘驚訝不已:「莫非他的夫人也看不過去他這樣壞?替天行道?」

花公子緩緩為她解答:「那位夫人臨死前將所有的秘密寫了下來。原來歐陽亭,竟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她為了報仇才嫁給了他。」

「……」或許是故事太令人唏噓,鐵姑娘半響都說不出話來。

「沒想到曾經聲名赫赫的歐陽亭是這樣陰險毒辣之人,可惜了歐陽夫人和五位前輩了。」

當今江湖,移花宮少主還真不知道幾個江湖俠士的名頭,反倒是百八十年前的武林巔峰,倒在雜文逸事里看到過。

心蘭連連點頭:「所以我覺得,如今武林中的大俠,也未必表裡如一。花公子,你以後行走江湖,都要當心呀!」

她不知道他正暗暗發笑,只是被他從懷中掏出絹冊的動作所吸引:「鐵姑娘,你拿著這個用心修習……大概不過幾個月功夫,尋常武林高手就再無法傷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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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恨花花,他不乖了他膨脹了!他突然就無師自通會撩蘭蘭了!!!總是逼我改大綱!我氣炸了!!!bo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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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武俠】絕代雙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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