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春山穀雨前9

又到春山穀雨前9

人生有很多的意外和巧合,時間的節點都是由它們構成的。沒有人知道是誰安排的,有時候一個人的未來會在無意間被劇透,有時候某個時間節點的巧合會被打破,這時,命運的「線」又會被吹動,發生細微或劇烈地改變。一切都在不經意間的發現之中產生,又在不經意間改變。這才是世界的人類的「線」。

我們可以稱之為「命運」,或是「時空線」。

但這並不是虛無的不可捉摸的東西,恰恰相反,它是確實存在且有理可據,有法可依的。它的規律龐大繁雜,凡人若能尋得一隙,翻雲覆雨不過是遊戲一場。所以這一方能看見時空線的人又有不同的立場,各自的利益。

清酒便是其中之人。瞳術便是她「看見」「命運線」的手段,但是她並不是隨時隨地的洞悉者。在時空穩固,波動小的時間地點,清酒向來是不使用瞳術的。但清酒客棧位於兩國交界附近,靠近西寧國都,乃是龍氣聚集的周圍,國昌民順則線穩,反之,風雲涌動,千絲飄搖。

只是,清酒的瞳術也僅僅是能夠看見而已,對於他人以及人事的變化,她是無力改變的,否則瞳術會產生反噬。眼睛會看不見的,這是改變的代價。前有先例,清酒從不輕舉妄動。因此,她一直在當一個觀測者,從不多管閑事。但今有一例外,卻不知禍福如何。

有些可變且非變不可的線,清穗會代勞,因為,她是劍。

雖然清穗沒有繼承瞳術,但是能砍斷「線」的劍由她繼承了,那麼執行者的任務便落到她的身上。作為一母同胞的姐妹,清酒的異世感以及看到的「線」,在強烈的感觸下,清穗會有所感應,雪劍也一樣。

因此,對於那個突然闖進客棧里的少年,清穗有一種來自同胞妹妹眼中的局促感,還有細微的、清晰的不安。雖然沒有原因,但是清穗希望能把不安的因素排除在外,免得發生意外。

沒想到意外來的比預料的要早,或者說是意料之外得快。

他果然是麻煩!

看到地上的屍體的時候,清穗強烈的預感變成了現實。如此簡單利落又冷酷果決的殺人手法,這樣的身手,這樣的少年,怎麼能留下他!

最後,清穗還是讓少年留下了。

那根線,在她說出口時,她能感覺到——懸線遊絲的撕裂感,若是離開,這個少年會死嗎?他的線,他的命似乎是在這裡開始,又在這裡結束。循環,沒有源頭,沒有終點。完完全全的,交纏在這裡了,和清酒一起。

這是怎樣的感覺?清穗說不明白,但那雙眼睛她在死人的臉上看過。清酒還未開口,他的事清穗還是交由清酒自己決定了。這兩個人的命運交織在一起,絲絛成縷,密不可分。

在這兒樹林間的談話終止了,叢林風聲簌簌,湖水倒映下的晴空蔚藍如海,風平浪靜的早間。客棧里的清酒並不知道樹林里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

沒有人知道。

日間的時候,清酒帶著穀雨給街道的商鋪送酒,客棧的酒水一直都有向外供應,那些店鋪繁忙的時候,客棧里便會親自上門送酒。借這個機會,清酒也帶穀雨實地走一圈,以後送酒就讓他一個人來了。

平板車上的酒罈子送完了。清酒帶穀雨去了一家小飯館。

這小鎮上人流量晝少夜多,像是「黑夜城」。白天的流客都往大城鎮里擠,到了夜晚宵禁又被趕了出來,留在城外的小鎮歇腳,第二天又進城謀生路。西寧很多地方都是這樣,不往大城市裡跑,連吃的都難找,田野里餓死的野雉白鴞遍地,連家畜也跑了,不見蹤影,也許是在山間覓食,又或是倒在哪裡了。

靠近都城,希望似乎會多一點。這是老百姓的錯覺。

清酒點了幾份小菜,坐在樓上往下看。能進城的都進去了,剩下的流民縮在這小鎮上也努力生存著,但是這裡的糧食太少了,幸好是春夏,等到了秋天就要遭了。這麼多人,上哪兒去討食呢?野外的草皮有些已經被翻的不成樣子了。春末一場大雨,小鎮上積滿了泥沙。

蜉蝣一世,飲食艱難。都是庶民的苦難,那城裡的盛景繁華隔著高牆,離這兒太遠了。咫尺之間,遙不可及。清酒在心裡嘆氣,打開小葫蘆的瓶塞,小啜了一口酒。

「清酒有心事?」穀雨停下了筷子,這幾日清酒的心情似乎都不太高。是因為他惹的麻煩嗎?

「只是有些感慨。」清酒也不在意穀雨對她的稱呼。想到他是從另一處來的,清酒有些意動,「今年入秋,飢荒的範圍大嗎?」

話題突然跳躍,穀雨呆了一下,入秋么?穀雨有些低落,緊聲說,「我過來的時間是和這裡一樣的,我也不太清楚……」怎麼辦,沒能幫上忙。他什麼都不知道,一點用都沒有!

清酒有些意外,之前只是大致了解了穀雨跨越時間的過程,沒想到兩邊的時空居然還有這樣的一致性。時間相同,人也一樣么?這兩個時空的相似度很高呢。原本無意打聽異世情況的清酒不禁開始思索之前的疑惑。

「你在異世遇到的我和現在認識的我是一樣的嗎?」她有些好奇這個,青宗的人也會有這樣異世分裂的情況嗎?一般來說,她們的命運線是比較穩固的,即使是受時空節點分裂的影響,身處不同的空間,但靈魂穩固的人的命運軌跡產生的變化並不大,甚至會有所謂的「直覺」,以此集合各分裂時空的記憶。

大多數修士都有這樣的能力。那麼,穀雨又是哪一種呢?他的靈魂看起來可不是這種情況。

穀雨放下筷子,思索了一會兒才回答清酒,「一樣,又不相同。我認識的你,是我一廂情願看到的。那時你並不認識我。你不知道我,只是我在注意你。」穀雨說得有些小聲,低著頭看著手指,耳朵冒出一點粉意。

「那你怎麼肯定我們是同一個人?」雖然心裡肯定,但是清酒並不打算直明身份。有些事,她還不清楚。畢竟那個世界發生了什麼,終究是異世的事。

一個人不記得他做過的事,就可以坦然地說「沒有,不存在」嗎?臉皮厚一點,「不記得了」確實是一個好借口。更何況是這種情況。清酒心安理得地「忘記」了。

意會在心而難以言說,穀雨有些語結,該怎麼解釋他不是誣賴,但是這種依靠心裡直覺的判斷,確實難以讓人信服。只要一眼,他就知道是她。但是,她似乎不信。怎麼辦?

「你們,不,你沒有變化,容貌一樣,性子也相同。雖然我之前沒有和你相處的經歷,但是你的事情我有過一些了解。你,就是一樣啊。我在這一世的記憶並不是直接擁有的,而是通過接觸,觸發的。所以,我很難解釋自己在這裡的情況。並不是故意瞞你的。有些事,我也還不清楚,但我一定不會傷害你的!你願意,相信我嗎?」清酒。

飽含真誠的鹿眼亮晶晶地望著清酒,清酒忍不住喝了一口酒。看向窗外。

「為什麼來找我?既然在你那個時空我們是不認識,你來到這兒,不應該去找別人嗎?我先說明,在這裡我從未見過你,除了那一晚。」很明顯,兩個時空他們都是沒有什麼交集的。清酒不太明白為什麼穀雨的命運線會交纏在這裡。她看得有些不真切了。彎彎繞繞,沒有落點,沒有來處,若隱若現的。像是飄零的遊魂。他在那一世是不是已經……死了?他知道嗎?

「我,我……」穀雨抬頭想要說什麼,張著嘴又說不出口,櫻唇開開合合,最後緊緊地抿上了。他說不出口,是他一廂情願的,抓住了她。這麼自私的理由讓他如何啟齒?可是,他心裡清楚,因為清酒在這裡,所以他才會來到這兒的。在那座陰冷的大牢,他不就是靠著這個人的身影,支撐著活著嗎?

穀雨淚眼朦朧地看著清酒,不言不語,哀哀戚戚。

酒壺才放到嘴邊,又停下了,清酒放下手,溫情脈脈地看了穀雨一眼,又不自然地移開視線,「不想說就不說。穀雨在千葉門的身份很惹人眼,最近客棧的『訪客』會多一點,你自己小心。清穗的武功估計還沒你好,我是幫不上忙的。吃完就回去吧。」

清酒去門口的櫃檯結賬時,裡面的美髯大叔摸了摸胡腮,問了句,「小姑爺?」

「嗯?」清酒不明所以地應了一聲,有些不解地回頭。付清賬后離開時才反應過來,回頭看了那鬍子大叔一眼,「不是。」

那中年男子摸了幾把鬍子,自顧自地點點頭,溫和地跟穀雨招手,「小夥子再來啊!給你打個折,那傢伙是這的熟客,不怕吃窮她。她家底厚著呢!哎呀,小夫妻感情好啊。」年輕啊!真令人羨慕。他也想倒插門,當個小白臉了。

穀雨羞紅了臉,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應聲,只好彎腰鞠了下躬,道別後立刻跟上清酒下樓了。看著清酒淡漠的側臉,臉上的粉意卻是難以消減。雖然是誤會,但這樣似乎更親近了一點。他們還可以有這樣的關係嗎?

不、不、不!不能妄想!穀雨立刻把腦子裡的奢望甩了出去,只要能留在她的身邊,他就心滿意足了。別的都不重要。

走在前面的清酒絲毫不受方才的影響。老男人單身久了,難免就愛八卦兩句。聽聽就過去了。都是孤家寡人一個的,沒什麼不理解的。閑的。

※※※※※※※※※※※※※※※※※※※※

今天是重陽節哦,節日快樂!團圓開心!不能和家人聚在一起,就打電話敘一敘吧。有親朋好友在身邊的,也是重陽的氣氛呢。入秋了,變涼了。大家問候一聲,加件衣吧。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青宗軼事錄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青宗軼事錄
上一章下一章

又到春山穀雨前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