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

「誒誒誒主角死了？！」

「那根本就是反派吧！」

「果然反派不及時動手就會失敗！」

「摔死也太遜啦，大叔編得真沒水平哈哈哈哈。」

孩童們圍一塊嘰嘰喳喳，中間的年輕男性哈欠打了一半猛地抬眼：「剛哪個臭小鬼對一個十八歲風華正茂青春美少年喊大叔的？」

他懶懶散散地在石質台階上站起，犀利眼神來回掃視這幫人類幼仔，最後鎖定上一個拖着鼻涕的小孩。那男孩見自己被盯上，獃獃地反問一句：「咦，難道不是嗎？」

專屬於孩子的目光夠無辜，夠純潔，還有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自·美少年·稱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懷疑的情緒蔓延心靈使之久久無法平靜……

「差點就被你給騙了。」他忽然眯起瞳色迥異的雙眼，從背後摸出一根波板糖撕開包裝紙塞進嘴裏，口齒不清道，「好了，你們這群壞小子，太陽落下前趕緊滾回去，故事都講完了以後別來吵我。」

遠方，橙紅日光將隔海相望的三座小島映照得影影綽綽，灑滿火光的海水猶如沸騰，火燒雲在海平面上方向四周擴散，肆意灼燒碧色天穹和潔白浮雲，整片景象美得像幅油畫。

小孩子還不能很好地欣賞這種大自然之美，他們只知道時候不早，再不回去家長們該擔心了，說不定還會急上頭揍他們一頓。

海上吹來濕咸微風，嘻嘻哈哈的「就不就不」聲漸漸飄遠，叼住糖的人趁機把透明糖紙往喊得最歡的孩子兜里塞去。又見走在最後的是那男孩，此時髒兮兮的小手正插在空空如也的口袋滿臉茫然，吸著鼻涕頻頻回望不知何時易主的波板糖。

於是毫無自覺的惡劣大人咔嚓咬碎彩色糖塊，舉起小棒向他揮手告別。

那孩子癟了癟嘴，打定主意不再回頭。

等一群蹦蹦跳跳的矮身影徹底沒影，千柳跳下神社的岩石地基，呈大字型躺倒在赤色槿花海里瞧著紅藍交融的天空昏昏欲睡。

這裏是亞細亞島的南方懸崖，剛才吵吵嚷嚷的是一夥跟隨家人組團上島的孩子。

所以說小孩子什麼的最討厭了，都沒意識到自己在給人添麻煩，不過也很好糊弄就是了。

千柳哼哼唧唧地翻個身，透過半垂眼帘瞥到一雙小尺寸的可愛女式鞋停在眼前。他不耐煩地支棱起腦袋一掀眼皮，去看是哪家不聽話的小孩貪圖玩耍，這會兒還敢留在人煙稀少的地方。

隨後不經意撞進一雙湛藍透徹的眼眸，他頓了頓，又觀察到女孩那頭令人感到暖意的栗色長發。

「……快回去。」

千柳板起臉，語氣卻比剛才多出幾許柔和，雖然他極力掩飾但還是被細心的女孩所察覺，這一發現讓她眼中的好奇壓過了羞怯，大著膽子蹲到千柳身旁。

「黑光真的死了嗎？」

「真死了。」

「怎麼死的？」

「摔死。」

「不對！」

不足十歲的女孩嗓音尖脆，突然的一嗓子喊得千柳小心臟猛顫，心有餘悸地去揉耳朵並把身體挪遠了些。

「他才不可能摔死，不是說只有那個……那個……」女孩苦惱地翻找記憶中某個名詞，在千柳順口提醒「黑隕」后趕忙點頭。

「所以怎麼可能會摔死嘛！」

女孩認真地直視過來，千柳想，她以後會成為一個很好的學者。

然後他不屑笑道：「那你說說看，黑光的結局是什麼？」

「等我想一下……」興許是被千柳嘴角的挑釁弧度刺激到，女孩用手抵住嘴悶頭苦思，勢要找出標準答案。

千柳瞥了眼海面上還剩一半的落日，雙手枕在後腦勺好整以暇。

想了好半天，女孩突然握拳捶上另一隻手掌：「阿爾宙斯想讓世界遵循正常發展，黑光重塑世界一心想挽回過去，而它的存在會讓世界混亂，所以結局是——黑光失敗，大家一起努力讓阿爾宙斯復活主導了本源，當然黑光能活下來並且獲得新身份。」

「一般人都覺得他死定了。」千柳對這答覆並不意外，他甚至無聊地翹起了腿，「你的理由是？」

「生活中有糟糕的事，但也會有美好。」女孩一指漫天紅雲，「我說的對不對？」

「噗——」千柳很不給面子地笑出聲，「那只是個故事。」

女孩因這聲笑而鼓起臉頰：「可是這個結局很好呀！世界重新開始，不幸的人也可以得到幸福。」

「沒有哦，不幸的人超多的，你可以去了解一下聯盟創立前的歷史，還有和聯盟監獄里那些罪犯接觸過的受害人——」

女孩憤憤地用柔嫩小拳頭捶了這個可惡的傢伙。

話未說完的千柳險些嗆到缺氧。

「至少，至少不全是糟糕的……」

怕再被捶上一拳的千柳警惕地微微抬手，嘴裏識趣地安慰道：「你說的對，但我講的只是個不需要邏輯的故事，所以什麼結局都可以。天快黑了，現在你真的得回去了，要不要我送你？」

女孩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有些不好意思地匆忙起身並婉拒他的提議，忍不住再次問千柳：「帕妮絲在安騰家對黑光說了什麼？嗯……也就是蘿婭爾？總是追捕黑光的獵人最後去哪了？」

「小丫頭，你問題真多。」千柳手法粗糙地揉揉那頭順滑栗發，嘴上抱怨，表情倒完全不介意，「『在無盡的光陰中懺悔吧，黑光』，幕後主使說完可怕的話就消失了，至於那個獵人……」

千柳不著痕迹地卡了殼，又自然接下。

「他參與你說的結局，打敗黑光，完成了自己最初的宿命。」

聽到回答，女孩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兀自道：「黑光會失敗是不是也因為累了呢？希望他可以放下過去好好休息。」

「受到阻擾致使理想失敗，很少有人會安心接受後續下場吧。」不知不覺，千柳陪她走到通往城鎮的山道口，停住腳步放下護在其身側的手臂，「不過還是謝謝你，泉。」

聽了多日的故事落得個好結局，女孩顯得很高興，大力揮舞胳膊同只在懸崖神社處出沒的神秘人告別，這才轉身奔向燈火輝煌的城鎮。

「小孩子真是強大。」目送她離去的千柳暗暗鬆口氣。

…………

那麼黑光記恨給他製造陷阱的人們和精靈嗎？

他掉下深淵前仍對他們憤怒不已。雖險之又險地勉強抓住了岩壁，身體的沉重卻很快使他只顧得上恐懼即將面臨的萬劫不復。

那飄揚落下的片片雪花精緻小巧，讓他想到小恐龍總喜歡贈送的細嫩小花，想到祭司祝福他的石像如今成了最大的變數，想到那兩條出現在錯誤地點的手鏈，想到刺痛他的小苦無，想到盎然生機的翠綠幾乎毀掉他，想到策劃這一切的人，他想問火村他的口琴哪去了？

那個混蛋。

渾噩思緒零零碎碎，溝壑外的鐘聲震蕩着他的精神，也似乎在與更深處的存在產生聯繫。

本該無力回天的阿爾宙斯顛覆性地出現，微弱的神性被暗紅色藤蔓裹縛，又或者是藤蔓用骯髒的軀體藉由石像偽裝成了神的模樣欲降下制裁，他不知道那雙眼睛是否仍然閃爍憤怒的紅光，只是想着絕對不要放棄。

不要放棄……然後他會得到什麼？

所有人滿意的世界，然後他會得到什麼？

從第一次決心重回過去，他想得到什麼？

所謂的輪迴不過是駐停在過去的手段。

終結世界的無休止輪迴，由阿爾宙斯扭轉既定的走向，它不復存在，他們從未見過他，不需要他，遺忘他。

憑什麼？

好不甘心。

「千柳，把本源還給阿爾宙斯。」

那人蹲伏在溝壑邊緣，手中長刀直指攀附在岩壁的千柳，長度正正好足夠切開他包裹本源的部位。

讓自己膽顫的刀尖懸在眼前，身後是阿爾宙斯的壓迫感，只要世界之種一離開，所有的本源將會釋放到世間唯一有資格接納它們的存在身上，到那時就都結束了。

「如果你敢那麼做，一旦我活下去絕不會放過你！」

話語里滿是真情實感的怨毒，千柳憋著一口氣向別處逃離，一發蓄力已久的強勁水槍斷了他的念頭，大狼犬瞪着銳利獸瞳在另一邊盯緊他。

「你能活下去。」正上方的火村鄭重道。

「滾開！我早該弄死你。」千柳極度暴躁，試圖抓住刀刃把人扯下，依他的狀態卻無異於以卵擊石。

「我可以再次用你的方式做出承諾。」

「……」

男人聲音平靜，繼續道：「是我猶豫太久了，沒想到你腦子裏裝的是些脆弱東西而你又相當不坦率。」

怒火剛下去又差點爆炸燃起，但千柳還是死死壓住，阿爾宙斯近乎令他產生靈魂上的窒息，意識也因此稍微冷靜。

他逃不掉了，起碼可以親自選擇結局。

那顆金色「眼珠」看向火村：「有一點我不明白，為什麼察覺不到你們的意圖？我明明能感知所有針對我的惡意。」

得知了他意思的火村握緊刀柄。

「我說過了，他們想救你。」

最大樂器演奏的奧拉席翁接近尾聲，千柳聽到最後的話。

「包括我。」

…………

那樣羞恥的狗血劇情我怎麼可能告訴一群小屁孩。

千柳瘋狂揉搓手臂，好擺脫最後那段記憶引起的惡寒。

然而就常規角度來講，那不算他的最後記憶。

實際情況是，千柳作為凈化負能量的中轉站跟隨阿爾宙斯誕生。

哈，仁慈的創世神。

和那些執掌一方天地超脫規則秩序的傳說精靈不一樣，千柳腦子裏保留有作為人類時的思維，而不是身為黑光時的無知無覺，即使他在漫長時間裏學會的淡然，那情緒波動與傳說精靈們相比仍是太陽與塵埃的程度。

恢復人類樣貌，虛度了荒蕪寂寥的千年，崩潰了千年，把自己沉入淹沒每寸大地的深海，封閉意識，等到滄海變桑田的那天醒來，每天恨著那些以為他好的名義而擅自做出決定的人，更恨沒有勇氣去改變的自己。

精靈大規模誕生后，千柳沒想到在熟知的負能量現行前還出現了叫暗物質的東西，主要來源是精靈的負面情緒，他無法阻止暗物質自動湧向他，不過比起人類的負能來說輕鬆許多。

千柳的的作用只是「存在」，但也不可或缺，是世界的必然組成。

他無聊跑去和被放逐的神騎拉帝納待在反轉世界，減少時間的影響之餘偶爾溜出去干一干讓阿爾宙斯羊駝嘆氣的事情，比如借點時空之力戳戳某顆綠蛋擾亂命運的軌跡，再被徹底關禁閉禁個足之類的，直到阿爾宙斯沒空再管。

特地詢問過洛奇亞什麼是「金色的光」和「黑暗」，那隻好脾氣的海之神被騷擾數次，回答始終是「你已經做到了」。

再就是一百年前，忍受不了內心的躁動和納納醬找到噩夢領域，決定睡他個一百年回顧往昔，前不久醒來果真精神倍兒棒，世界也往熟悉的面貌靠攏，並如某人所言少了很多負能量導致的不幸。

我所有的過去皆為噩夢。

可你看現在多好，永遠的十八歲，青春永駐，美麗新世界，我**熬過來了。

…………

千柳回到懸崖，躺在槿花海仰望夜空。

「夢醒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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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算完結了，有點倉促，估計會遺漏什麼我沒全寫清的可目前看不出來，我需要冷靜。橫跨四年，頭鐵磕了兩年才寫完，兩年啊！你知道這兩年一個無能作者究竟#￥@￥@#&*@《（*%

好歹人苟活下來了，所有看文的讀者老爺都是俺的救世主，真的（抹淚.jpg），這文可能不合口味難以入眼半路被扔，但你們還是點了甚至留言，很多人都不會看到這些話了但我必須要謝謝你們，不管前期後期真的感觸良多，生活會有狗屎但你們就是我的……額……明燈？我只要看着你們就能無視那些狗屎勇敢地踩過去！可自責的是，我這跟三年前有什麼區別？！看文當然想看好文啊我還老咕嗚哇哇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嗚

【千柳：「哭得好噁心。」

對了「泉」是撞名……可惡怎麼會這樣心好痛啊竟然撞了原作角色我是傻缺嗎

對對了，這文初衷是想寫有cp的那種來着（驚覺.jpg），目前實在是半吊子。。。至於正文（？）我會努力的

唉……連本章有話說都亂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