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因禍得福
今天發生的事，的確讓丁曉峰抬不起頭來，心裡無比的羞愧。他不認為自己是個嫌貧愛富的人，但自己這些親人確實不給他加分，只能給他丟分。他如果真的發達了，自然會回饋自己的親人，力所能及給一些幫助。
可他現在距離發達還差了十萬八千里，只是表面風光，而且這風光是齊家包裝起來，根本就是個空殼子。他壓根就沒有能力幫襯這麼多的親戚。然而聽他們的語氣和口吻，似乎自己現在就是一隻金龜，渾身上下都是錢，隨便拔一根毛就是十萬八萬的。
寄人籬下的丁曉峰能說什麼呢？他想起魯迅的一句話，人類的情感並不相通。看到這句話的時候不以為然，現在才明白這句話是多麼的深刻。
羞愧之下，丁曉峰躲進廚房，開始準備晚飯，尤其是齊丹的飲食，現如今是一切任務的重中之重。新生活剛剛開始，希望也是剛開始出現，他並不希望這一切都只是曇花一現，然後將自己打回原形。對自己，丁曉峰有著清醒的判斷，很清楚他現在啥都不是，離開了齊家他就不得不回到那個毫無希望的生活里，繼續苟延殘喘。
剛給齊丹燉好一鍋所謂的神仙湯，齊宏回來了。他走到廚房門口，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丁曉峰，輕咳了一聲，說道：「曉峰，手頭的事先放一下，到我書房來一趟，我有話跟你說。」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想必今天發生的事梁倩或者史鑫他們已經打電話給齊宏彙報過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丁曉峰的手顫抖了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丁曉峰擦了擦手，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到齊宏的書房門口，伸手敲了敲門，聽到「進來」之後，才小心翼翼推開門走了進去。進門的時候他心虛到了極點，真是無言以對，無地自容。
「坐吧，放鬆點，別這麼緊張。」齊宏淡淡地笑了笑，從雪茄盒子里摸出一根加粗的古巴雪茄，用火柴點燃。
丁曉峰低著頭在齊宏對面坐下來，因為心情緊張，兩個手不斷的揉搓。這種尷尬這輩子只有過一次，那是自己因為中學時交不起學費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才有的局促。
「爸，我不緊張，你有什麼吩咐儘管說吧。我……我……哎，我也不想這樣的。」丁曉峰無地自容。
齊宏抽了口雪茄，笑了笑說道：「你緊張什麼，我又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今天的事，你不是責任主體。但我知道，這種事早晚都會發生。我就想問問你，今天上門來找你那幾個人，是你家親戚吧？」
「是，一個是我姐，還有我姐夫。另外幾個是我們丁家溝的叔伯嬸子，我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找到這裡的。給你們添麻煩了，真的是過意不去。」丁曉峰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無地自容。他是個極度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的人，可是這種事卻避免不了。
「他們來找你做什麼？是單純為了探望你，還是來有別的什麼事？」齊宏是過來人，心裡門清。
「呃，是來看看我，也有點事。爸，我，我已經打發他們走了，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了。」丁曉峰真的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進去。
齊宏淡淡地笑了笑，抽了口雪茄，起身從書架上拿起一瓶香檳。拔開瓶蓋，找來兩個高腳杯，斟滿兩杯香檳，遞給丁曉峰一杯，自己則喝了一口香檳，品味片刻，說道：「如果我沒猜錯，怕是來找你借錢的吧。」
「嗯，是的，的確是來借錢的。爸，我也沒想到會這樣子，怎麼都像變了一個人，他們都把我當成有錢人了。可我是什麼貨色，別人不清楚，我自己還不清楚嗎？」丁曉峰無地自容，拿起高腳杯喝了口香檳，臉都紅了。
齊宏微微點點頭，說道：「這事不能怪你，我早知道是這個結果。之前我就跟你說過，你當時可能不理解，心底還比較抵觸，怎麼我這個人這麼無情無義六親不認呢，對不對？」
「沒，沒有，我沒這麼想過。我是苦孩子出身，自然知道窮的滋味。大家都窮怕了，所以逮著機會就想一口吃成個胖子，一夜暴富。」齊宏如此通情達理，丁曉峰情緒總算緩解一些，沒有那麼緊張局促。
齊宏繼續說：「說真的，六親不認我也做不到。之前我讓你少跟親戚朋友打交道，最好斷了往來，的確是有些不近人情，皇帝還有幾個窮親戚呢，更何況普通人。但是人的身份一旦發生變化，周圍的人態度就完全變了。很多時候，你都搞不清楚是自己變了，還是別人變了。反正一切都變得陌生了，扭曲了，不近人情了。今天發生的事，對你多少有個警醒作用，也算是個教訓吧。」
「是啊，我自己而已在想這個問題呢，到底是我變了，還是別人變了。他們一張口就是十萬八萬的，好像我拔根毛而已。可我哪裡有這麼多錢啊。退一步講，就算我有這麼多錢，也不是這麼個施捨法，這個十萬，那個八萬的，我得借出去多少錢？借出去就等於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只要跟他們要賬，就把人得罪了，背後還不知道怎麼罵我。」今天的事，的確給丁曉峰敲響了警鐘。
齊宏滿意地點點頭：「你能認識到這一點，我很高興。我再告訴你，你只要開了這個口子，以後他們借錢還是會第一個想到你，然後借第二次，直到把你的耐心全部耗盡，最後還是翻臉無情。這就是為什麼我不希望你跟他們繼續來往的原因，人心是個無底洞，永遠滿足不了。當然，我不支持你六親不認，究竟該怎麼做，還在於你自己。」
「知道了，多謝岳父大人指教。哎，真是頭疼，沒想到我這輩子還會用這種方式把自己的親朋故舊都得罪光。」丁曉峰摸著腦袋苦笑，一個窮小子，居然因為不願意給別人借錢，從而惹上罵名。
齊宏不以為然，擺擺手說道：「你也不必想太多，只要你自身足夠強大，你就有足夠的選擇權。今天我很高興，多炒兩個下酒菜，今晚咱們爺倆喝兩杯，算是我慶祝你從今天開始真正長大了。」
「好，我這就去。」丁曉峰興奮起來，這麼長時間了，齊宏從來沒有跟自己喝過酒，沒想到今天情緒居然這麼好，真是因禍得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