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集:惡之花下下

黑化集:惡之花下下

人死去之後是否就沒有感覺了?

公孫麗可以誠實的告訴你,感覺是沒有了,但還是看得見。

百步飛劍,十步絕殺,荊軻刺秦,在那個男人倒下之後,蓋聶看着自己肩上的血水愣愣的發獃的時候。

「師兄!」

公孫麗不知從哪裏跑了出來,他撲到了荊軻的屍體上,哭了起來,哭得那般的悲慘,明明在鄭姬的葬禮上一滴眼淚都沒流,此刻卻是……

然後又是在所有人都來不及阻止的情況下,服下了毒藥。

這算是什麼?殉情嗎?

你對這個人的感情是情,我們的感情也只做垃圾處理了。

嬴政想把公孫麗重新給拉起來,把她從九幽地獄裏面拉回來,掐着她的脖子質問她。

為什麼?為什麼要如此對他?他就算此生負了天下所有人,也從未負過她,縱是初見之時,亦是情難自禁,做了些許過分的事情,可是這麼多年她竟分毫沒有原諒嗎?

他眼中翻湧著滔天的怒火,滔天的恨意,而這一切都來自於他內心深藏的洶湧的愛情。

他心中恨不得把她挫骨揚灰,毀掉一切他她愛的事物,或許能讓她在地下氣的重新爬回人世間。

但最終他只是抱起公孫麗的屍體,沒有拿起劍再戳她幾夏,也沒有做什麼傻事,只是任了這灼傷人的情緒不停的翻湧,那翻湧的愛恨衝垮了一切的理智,他所告訴自己應該克制的規矩。

「她愛他,她愛他,她愛他……」

蓋聶心中沒有恨他只是不斷的重複著這三個字,語氣剛開始是疑惑,到後來是瞭然,最後卻是痛苦。

他拿着那把染血的劍,手在輕輕的顫抖,他的心彷彿被撕裂開了一樣,他即為平生唯一的朋友死去而感到悲傷,又為此生摯愛的離開而感到痛苦,親情和友情破滅之時,愛情的感受會更為明顯,但還有一種情感在暗處隱隱作祟,那是……早該如此。

他的心好像被人掏走了大半,只留下一個空殼,裏面充滿著無用的氣體,只要戳一下,就只剩下一攤萎縮的爛肉了。

公孫麗曾經試想過,沒有她的時候會發生什麼。

一個故事總會迎來結局,無論是好是壞,像自己這種壞女人死了之後,或許愛她的人會痛苦一時,但終究會迎來解脫,最終他們會走向自己,本來該走的路最終他們會忘懷,最終他們就還是他們。

他沿着那條長廊繼續走,他看見嬴政抱着他的屍體把他抱在床上,給她蓋好了被子,躺在她的旁邊。

不停的在說着什麼話,公孫麗聽清那些話,只是等他坐在床邊的時候又覺得不必聽了,能說什麼呢,又有什麼用呢?無論說什麼都打動不了她這個沒有良心的女人,與其掉幾顆鱷魚的眼淚倒不如直接不聽的好。

不覺得恐怖嗎?再美麗的人死了之後也是屍體。你怎麼敢和屍體躺在同一張床上,還對她說那麼多的話。

公孫麗覺得男人的心思真的是他這種人不可測量的,然後她看見在那張大床之上,嬴政竟然哭了。

就像個孩子抱着他此生最愛的玩具一樣,抱着她的屍體。

如果在活着的時候能看到嬴政流淚的話,他應該是很興奮的,可是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無論流沒流淚都無所謂了。

哭吧哭吧,盡情的哭吧,人總要宣洩自己的情緒的,等到第二天的太陽升起來,你依舊是那個堅不可摧的帝國的主人。

公孫麗這麼想着,她心中的憐惜以及其它美好的感情,隨着鄭姬的死去一同消逝了,於是她最終轉過了身,不理會脆弱的帝王,她想看蓋聶怎麼樣了。

在她的想像中,蓋聶是個不會哭的男人,他的痛苦深藏在內心裏,他隱藏的太久了,甚至連表達都不會了,他比嬴政更懂得失去的滋味,只因他對這無常的世道了解頗深,他會很傷心,但他不會表現在自己的臉上,他甚至好像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心中被誰划傷了一道口子而已。

他可真是個無趣的男人。

縱使他明白如何獲得人心的套路與手段,縱使他也曾經用過一兩次,但歸根結底他就是一個好人,歸根究底,他就是一個擅長忍耐的好人。

就和他那令人討厭的師弟一樣。

他們的天性中帶着忍耐痛苦的基因,因為這是這個時代賦予他們的傷痕和教訓,在這個時代生活的人們必須擁有這種忍耐,才能夠使自己不在無常的世道和不斷被剝臨終所愛之物的命運之中活得更好。

蓋聶小時候擁有怎樣的故事,公孫麗並不知曉,但無非就是那樣一個故事,曾經普通著幸福的家庭,遇上了天災人禍,從此毀於一旦,年少失去依靠的孩子遇到了鬼谷子。

想必從他人生第一個意外起,他就已經學會忍耐,他還沒有徹底學會如何表達痛苦的哭泣,命運就已剝奪了他的眼淚。

公孫麗也曾對他表達過善意,記得他們曾經有過美好的時候就在鬼谷那裏,他們三個人其實生活的真的不錯。

這是任何關係,一旦扯上了愛情都會發生質的變化,公孫麗一直很喜歡蓋聶的,她就是很喜歡這種好人,可是與愛扯上關係,這種好人就會讓她覺得愛很廉價。

付出一切的愛,如同烈火焚燒,愛情是帶着毀滅性的,毀滅你也毀滅我,但我們的灰燼將會在愛情之中融為一體,所以不必害怕,痛苦也必將由我分擔,若你無法做到傾盡一切,那麼這就不是愛,那就不要用愛去稱呼它。

她已經沒有親情了,友情這種東西也靠不住,到頭來她的愛情也只是像愛情,但卻不是愛情的玩意兒嗎?

如她所預料的那般,蓋聶依然站在那個宮殿裏面,他的目光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光彩,這個人與黑暗融為了一體,再也無法分離。

哀莫大於心死,莫過如此吧。

她又蹦蹦跳跳的走着,像個小精靈一樣,她得出了自己希望要的答案,就去追尋另一個問題的答案,她的裙擺在黑色的宮殿裏蕩漾出不一樣的弧度,可惜這般美麗的景象無人可看見,因為她現在只是個幽靈。

她該怎麼報復自己的工具人呢?

其實她壓根就不想報復自己的工具人,只因他們覺得這是為她好,哪怕在她自己看來,或許這也比較好。

但她死了,她不要他們了,已經是最好的懲罰了。

他看見趙高躺在那冰冷的宮殿的地板上,輕輕叫着她的名字,吐出了一大顆星星,但最終因為看到了他的孩子,勉強的露出了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對那兩個孩子說。

「大人去了一個比較遠的地方,我會好好的照顧你們的。」

公孫麗滿意了。

李斯一夜之間老了十歲,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他的心事又多了起來,他的快樂也就全部消失了,心中也沒有了牽掛,他終於成為了所有君王最放心的那種臣子,他是個孤獨之人,他也除了權力一無所有。

縱使心中滿懷悲傷,依然需要繼續前行,這便是時代的悲哀了。公孫麗看到自己死了之後,並沒有發生什麼天災人禍,帝國崩塌之類的大事,連累其他的無辜群眾,感到十分滿意。

無論心中再怎麼悲傷怨恨,在她的兩個孩子面前,這些人總是要掛着笑臉。

雖然營長把他的屍體給凍了起來,這一點有小小的不美,但總體來說一切還都是合乎心意的,公孫麗放心了,以一個靈魂體的狀態,他決定去旅旅遊,比如說看看衛庄,知道他死了之後什麼表情,那個佔據了他青梅竹馬位置的那個不如他師兄,這總是會吸引她注意力的男人。

他像一陣風一樣飄到了韓國,看到了那個男人。

「衛庄兄的心裏有座孤墳,墳里葬著一個不歸人。」

一身紫衣的公子,如此評價著坐在窗邊,眼神比月光還要冰冷的白髮男人。

聽到了這段話,那個一直倔強的白髮男人手指緊緊的攥著,眼神中終於流露出了痛苦,那一直忍耐著的,不想表露的痛苦。

他就想被一個人用繩子緊緊勒住了脖子,想要呼救,卻終是保持沉默,他痛苦的無法自拔,可是一切又很安靜。

公孫麗覺得這樣不太好,畢竟她都死了,可又的確從男人的痛苦那裏得到了快樂,所謂生存虛榮快樂。

她想着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女人能夠打動那些男人,因為能打動他們的女人已經死去,而活人永遠比不過死人,她的死亡使感情得到了升華,他們應該感謝她,畢竟若無他的死亡,他們的感情又怎麼能從喜歡升格成為真正的愛情呢?

不是虛假的愛,是真正的毀滅的愛。

公孫麗這麼愉快的想着,坐到了衛庄旁邊,雖然衛庄看不到她,輕輕的踢了踢腿,那紫衣公子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眼睛不錯珠的盯着她。

「你能看見我?」

公孫麗看着一直發着呆的紫皮公子,問出了這麼一句話,那公子點了點頭。

好吧,事情又有趣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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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時明月/天行九歌之作為第一美人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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