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我這支煙有些嗆人，它的內料決定它出廠后的樣子，天性如此，我改變不了什麼，」錢西洋啞著嗓子，緩緩地說着話：「您或許可以換其他牌子的香煙抽一抽，它們可能比我這支要更和您的胃口。」
有些東西終究還是捨棄不了的。
女人並沒有強求，畢竟以她的地位，自願的人那麼多，她又不是那些腦袋裏全是豬油的男人，沒必要為了慾望去強迫誰做事，這種事還是你情我願的比較愉快。
於是她當時只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輕蔑地用巴掌拍了拍錢西洋的臉，並在他反應過來之前，直接走出去將門關上，留他一人待在女廁所。
錢西洋一臉懵逼地快速整理自己的着裝，他剛才並沒有聽到衛生間里有其他聲音，可是出去時是否遇到人就真的很難解釋清楚，甚至他這輩子的名聲都會臭成一坨翔。
他有些不敢出去了……
他想再抽一根煙的時候，恰巧碰到了煙盒旁邊的粉底盒，以及一隻唇釉。
有了。
不久。
女廁所里響起一聲尖叫聲，緊接着就是一句尖細的：「看什麼看吶！嫉妒人家比你美是不是？」
錢西洋至今想起那個畫面都覺得腦仁嗡嗡作響，臉上抹著大厚粉底、嘴上塗着香腸形唇釉、毛衫下拉露出半個健壯肩頭的他，在女廁門外遇見了自己的經紀人。
他發誓，這絕對是他這輩子都忘不掉尷尬場面，當然了，錢西洋覺得經紀人可能也是這麼想的。
就這樣，那天的一首【好運來】沒有幫他迎來好運，反而給他帶來了雪藏。
否則在那之後的日子裏，他也不至於去抗日劇里扮演被手撕的鬼子、被手榴彈炸飛了的飛行員、以及八百裏外被人一槍爆頭的司令官。
哦，除了抗日劇，他還演過許多其他的類型片，比如青春片里被帥氣男主暴打的小流氓、勵志片中被逆襲男主完虐的腦殘富二代、IP改編片里送到男主手邊的炮灰經驗值，還有鬼片里第一個領盒飯的作死小赤佬。
就算是在給流量壓劇陪跑時，他也是劇里英年早逝或者猝死的那一位。
人設從來不討喜，演過的所有人物剪輯到一起，可能也不到三十分種，他的微博粉絲數不到三萬，經紀人給買的殭屍粉佔兩萬九千，剩下的大部分人都以為他是個網紅，以在各大雷劇里蹭熱度為日常的那種。
現在經紀人都懶得管他了，放任他自由飛翔了，他認為這也沒什麼好抱怨的，畢竟是他自己不爭氣在先。
在圈子裏，沒有門路也就算了，還得罪人。
他自命不凡，卻一直平凡。
在恪守底線同時，他盡己所能得到的資源質量令人髮指，要不是臉好看，他可能一千粉絲都沒有。
他去年三十歲的時候合約到期，也沒再續簽，活都活不起了，還談什麼夢想與愛。
有一次他媽媽被在街邊做採訪的自媒體工作者截住，配合做了一次採訪，事後還給他打電話說自己要火了，他好笑地在網站上搜索出相關視頻，點擊播放，他媽媽是作為壓軸的被訪者出現的。
視頻里的話筒遞向她母親：「您家孩子在做什麼工作？」
他母親就指著粉絲做的剪輯視頻給人家看：「我兒子，他是個演藝愛好者。」
人家再問：「那他是不是賺的特別多啊？」
他母親就回答：「哪能啊，他現在也就是勉強生活這樣子，咱家窮，也沒門路，沒辦法給他更好地支持，但我現在還能掙幾個錢養活自己，我就想啊，趁著孩子還年輕，讓他自己去闖一闖，不然年紀大了要後悔的，他現在開心，我就高興了！」
然後在他被感動的熱淚盈眶之際，再補上一句：「當然，他要是能早點有個對象，給我生個孫子、孫女，我就更開心啦！」
錢西洋：「……」
所以讓他看視頻的目的也有變相催婚是吧？一定是這樣吧！
他當時看了一眼po主，是個已經做了幾年自媒體的人，視頻質量都不錯，可惜人氣不高，視頻的點擊數不多，和糊成鍋底的錢西洋本人微博點贊數有得一拼。
今天突然想起這件事，錢西洋登上微博，再次搜索視頻前去圍觀……
嗯，點贊數多了十一個。
天下英雄惜英雄，糊比惜糊比。
眼下剛過完年，不如湊個十二，比較吉利。
於是錢西洋動了動手指。
【一顆西洋參】點贊【露露路人說】。
錢西洋放下手機去廚房又做了道菜，剛把它盛到盤子裏，立刻顛顛地跑回客廳，拿起手機，興奮地刷新那條視頻下的評論，看看有沒有自己的粉絲去那裏留言，誇po主的同時再誇誇自己。
刷新，
翻找，
並沒有。
錢西洋將手機重新扔回去。
糊比就是糊比，一點水花都不帶泛起的。
算了，反正他也沒火過，他早就不報什麼希望了不是嗎？
「人活着總是要有底線，我要成為一個有底線的演員！」
那是夢想。
「人活着總是要有底線，所以我還是去當廚師吧！」
這才是現實。
是什麼！讓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沒有選擇新東方！而是選擇了物美價廉的食堂大媽！
是愛嗎？是責任嗎？
是窮。
是它讓一個男人被迫成才，讓他在拜遍京城大媽后成為一代大觸，並在三十一歲時成功獲得中級廚師證！
錢西洋的證書下個月就能到手，他目前在樓下奶茶店打工維生，他在家做菜時一般都會帶上鄰居楊大媽的份，畢竟一個考廚師證的人，平時得多做多練，可他自己又吃不完，於是每樣菜都會裝一些在盤子裏，給楊大媽送過去，後來去的次數多了，倆人乾脆拼在一起吃飯了。
楊大媽對於這個年輕開朗的小夥子自然是一百萬個歡迎，有人陪自己聊天，陪自己吃飯，多美的日子！
兩個人一起聊天的時間長了，也知道一些彼此家裏的事，比如楊大媽家裏的女兒很會賺錢，女兒想給媽媽換一間大房子，可是楊大媽覺得現在的地方，街坊鄰居都習慣了，不想搬走，於是女兒也不買房子了，選擇繼續跟媽媽住在一起。
當然了，楊大媽女兒的工作非常忙，需要陪着她老闆天南海北四處跑的那種，回家的時候也非常少，錢西洋剛搬過來一年左右，說來也是湊巧，他目前只見過這位神秘的女人的照片。
錢西洋之前有過加個微信聊聊的念頭，畢竟男未婚女未嫁，說不定可以成了呢，楊大媽怎麼會看不出來他的想法呢，她當然是選擇在單相思的火苗剛剛燃起時將其親手掐滅。
「小錢，阿姨可不能坑你！我家那姑娘人太虎了，還笨手笨腳的，你這麼好的小白菜，可不能被我家那頭豬崽子給拱了！」
這話說得一點毛病都沒有，肯定是親媽無誤了！
當然，那已經是之前的事情了，今天去楊大媽家裏吃飯的時候，倆人聊著聊著養生，楊大媽突然將話題轉移到工作方面，而且那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非常像抗戰劇中發現敵情，特意前來告密的愛國老鄉。
楊大媽給錢西洋倒了杯枸杞蜂蜜水，說：「小錢，你記得我跟你說的那個，我閨女的老闆不？」
錢西洋想了想，說：「有點印象，好像是您家的遠方親戚對吧？」
楊大媽眼睛一亮：「有印象就好，他那邊最近招廚師，待遇可好了！大媽覺得你不錯，恰好他們最近回京，大媽可以給你推薦一下，怎麼樣，心動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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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的幾十年裏，沙雕直男錢先生的手機里永遠緩存着這樣一個視頻，是粉絲剪輯給他的——《論今天的西洋參如何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