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公道自在人心3

「咳咳，大家好，我是斯蒂芬妮，我校最重要的校董，你們還沒畢業的同學，以及本次比賽的主辦方。」

安霓站在那個講台上，毫不客氣地做了個自我介紹，引得下面的學生一片嘻嘻哈哈，顧枕在下面見了，不禁有些替她不平，觀眾席上吵吵鬧鬧的，對說話者也太不尊重了。安霓卻是見慣了這種場面，並沒有絲毫尷尬，只是伸出雙手壓了壓空氣示意他們安靜：

「今天大家濟濟一堂，為的是見證並參加大財主私學第一屆地理模型大賽。本次比賽我們榮幸地邀請到：，非常感謝各位教授不嫌棄我們開出的勞務費，前來對本次比賽的公平和專業做保。」

原本台下又是一陣鬨笑，然而聽到那些教授的頭銜名號之後，已經變成了各種打聽「這什麼比賽好大陣仗」的聲音。

安霓並不管他們，由於階梯教室的舞台是按照表演歌舞劇的要求設計的，舞台上的人和樂器不費力氣就能傳出頗為清晰的聲音。她盡量簡短地說明：

「本次比賽的內容是在限定時間內完成同一主題的模型，選手參賽的規則是現場報名結合隨機抽取，中途退賽或者拒不上台的選手將會遭到開除並全程通告的處理，由各位評委現場評論解說，」

果不其然，底下又是議論紛紛，

隨著自願報名的選手蜂擁而上，看熱鬧的觀眾們迎來了隨機抽取選手的重磅節目。安霓一本正經地舉著個紙箱子請各位評委一人抽取一個小球，念出上面標註的座位號。

「七排二十號。」

「是誰？是誰？」

「只要不是我，管他是誰！」

「我是十四號，你是十六號，十八號，二十號……二十號！這不就是你嗎？快起來！快上去呀！」

「天神吶！我這是倒了什麼霉！」

「你可是我們班上最能幹的，可別給大傢伙丟臉！」

「去你的，要去你去呀！」

「我倒是想，人家沒抽到我，我上趕著沒用啊。」

「在這麼多人面前出醜也太慘了，不去不行嗎？」

「那就是開除加上全城通報，在更多人面前更持久地出醜！」

「見鬼，去就去，就是最後一名他們也不能開除我。」

第一個號碼就在顧枕後面一排，他聽得仔細，心中有些好笑，忍不住開始猜測這個比賽為何如此安排，又會是個怎樣的效果。那些自信滿滿的學生早就上去了，大概他們的作品才是評委正經要解說的對象，抽取上台的人大都像方才他聽到的那個學生一樣，咋咋呼呼地上去，彷彿一群打算犧牲臉面當眾破摔的破罐子。顧枕想想露晞婚禮上安霓送給自己的《營造技術手冊》，聽他說到那些地形模型真正出處的讚嘆不已，心裡又隱約有些甜意，如此用心又大力地支持他「不務正業」的，從梁京到伊賓里，也就這樣一個安霓了。

此時台上已經有十四個人，由於有些座位號的主人已經毛遂自薦地上來了，安霓又額外抽取了兩個，其中一個就是顧枕的六排十八號。

顧枕登時呆在那裡，他也不想上去，可是後面的學生已經七嘴八舌地起鬨了：

「我們這裡是什麼風水寶地，又抽中了一個哈哈哈！」

「這又是哪個倒霉的……啊喲，是費利佩夫人的助教呀！」

「嘿，又抽中了一個助教，剛才抽中了另外兩個呢！」

「沒有助教自願報名吧，他們都丟不起這個人……」

「輸不輸得起都不能不去，不然他們就沒飯碗了，就算是帶他們進來的教授也管不著。」

「真的跟我們學生一樣啊？」

「要我說，這才叫同場競技，還挺刺激的！」

「愣著幹嘛呢？快上去啊！就差你了！」

顧枕在心裡暗暗叫苦，心想自己果然不走運，可是階梯教室的布置、比賽規則和形式、評委的來頭又明確的告訴他，這不是巧合，這就是驚喜，至於他隨機選擇的座位號是如何被安霓抽中的，那些分散在走道各處的工作人員就是答案。

他長嘆一口氣，想不明白安霓怎麼會準備這麼一份大禮，給他這種視拋頭露面出風頭如洪水猛獸的人呢？卻也只得硬著頭皮上了台，雖說不至於頭腦一片空白，也是手腳僵直，站在一列選手的末尾，從工作人員手中領取屬於自己的號碼牌，又被引到選手報名時工作人員現場布置以示公平的小桌子前，桌面上放好的材料都是他熟悉的——這個膠，那個泥，各種木料和石料，剪刀，刻刀，刨刀應有盡有。

顧枕從未想過自己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完成一個比賽作品，然而這些材料的誘惑太大了。胡克教授要的東西都只是示意作用，並不對精確美觀有所要求，所以給的工具材料都是湊合著用，至於在梁京，他從來都是揀些邊角余料偷偷摸摸做手工，哪裡有過這樣頂級的滿足感。

顧枕精神抖擻地研究平面示意圖，在腦海里設想出模型的架構，比對各種材料和工具的優缺點，一上手便沉浸其中，早忘了參賽之前的被動和抗拒。

這會兒倒是沒有人在意角落裡時不時發獃繼而露出古怪笑意的外族人。那些自願報名的選手都當仁不讓地佔了中間的位置，大家便看著他們的動作叫好或者喝倒彩，純粹是歡脫娛樂的氣氛，等到陸續有人完成——主要是幾個破罐子破摔的選手咬著牙把那堆東西胡亂拼湊個大概了，交到評委手上換得諸如「雖然是糊弄，形狀也勉強不差」，「順敘都粘反了，這是打發誰呢」，「是個醜八怪，也算丑得很有創意了」的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