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劫後餘生

手……正在抖。

無論安德怎麼按摩，抓握，揉捏都無法停止它的抖動。

是因為先前戰鬥的衝擊，生與死邊緣的繁複掙扎，同伴的背叛，擁有和自己認識人同張面孔的敵對變種人，還是說……只是單純地目睹了「蛇形」的慘死呢？

恐怕每種都有些吧，可笑的是接受赫魯納家族交易的安德一度以為在死牢中將生死看淡的自己不會對這種環境和氛圍產生多大感想，然而現實是流逝的生命重壓就像是一柄重鎚不斷地敲擊著他的胸口，若是此刻不強撐精神，恐怕連像這樣坐著都無法維持下去吧。

「唔……切……」

啜泣聲自安德身側斷斷續續傳來，坐在那裡的正是一度反抗「鉗蠍」命令發瘋般試圖救助「角蟲」的男人——「白龍」。

遙想到他們熟悉的關係，恐怕在來這裡之前，這三個就早已認識，那麼這些眼淚毫無疑問便是為了「角蟲」流下的吧。

但是眼下時機並不恰當，再加上哭泣的「白龍」一直在努力壓抑自己的聲音，明顯並不想引起他人注意打擾，換言之並不是詢問施予自以為是的關心時間。

就讓他一個人好好冷靜下吧。

至於坐在安德身邊的另一人「月矢」則是靜靜地直視前方，雖然面上表情看上去十分鎮定，但是雙眼中沒有焦點的瞳孔足以證明她的內心波瀾有多麼巨大。

讓「月矢」受到打擊的毫無疑問是那以不適用於人類死法離開的「蛇形」，只是和「白龍」不同，安德並不認為這兩個人在進入這裡有過什麼交情。

如果沒有猜錯了話，「月矢」這個「男人」恐怕和安德一樣只是在和「蛇形」的接觸中觸景生情地想到了過往。就算這個推測不對，以「蛇形」那善良的個性推想，正常人類也很難不對她抱有更多的關懷。

「男人」嗎？

安德回過頭打量多幾分「月矢」，如果說那個時候自己還是有幾分懷疑了話，現在已經可以確定了。

臉上塗抹的泥污一樣的油漬被汗水淚水沖刷殆盡暴露出下方那秀美嬌弱的白皙面龐；由於戰鬥導致的捆綁髮帶脫落從而讓她束縛的黑色髮絲鬆弛灑下，如同黑珍珠般的色澤鋪展在兩肩，為其平添幾分神秘的美感；還有最後因為焦急連掩飾都忘了追加的連續性真實尖銳嗓音。

這三樣事物加上安德並不瞎的眼神與男人的直覺只能指明一件事。

「月矢」是一個女孩，性別上給他人認知帶來的偏差絕不是由於裝扮的中性化帶來的錯覺，而是這個女孩刻意的誤導與隱瞞，至於緣由就不是安德方便詢問的。

以上便是整個鏈組初次新手任務過後尚還存活的成員數量。

「暴龍」「角蟲」「鉗蠍」「蛇形」……無論安德對他們每個人抱有什麼樣的觀感，但眼下他們都共同失去生命被永久地拋棄在了界外區域，而此刻三人所歇息停留的金屬房間準備室比起最初啟程時也要格外空曠安靜的多。

「銀鏈」回來后便不理任何人搭話，帶著怒氣獨自離去，至於搭救三人組的白銀清掃工——「炎獅」此刻正在跟一名身著綉有紅線的金衣的端莊美貌中年女性彙報情況。

從「炎獅」認真的態度，和對方身上與白銀，黑鐵級別完全不同的穿著安德不難推測，那恐怕就是白銀之上的黃金清掃工了/

「換言之，你在承認這是純粹不幸的事故之餘，又想獨立地對『銀鏈』發起個人指控對嗎？」黃金女清掃工帶著幾分不滿提問道。

隨著安德把注意力從身旁夥伴轉移到兩名清掃工講話上，二人並不避諱的談話內容也同時灌入了安德耳中。

「沒錯，即便概率並不算太高，會像這樣鬧出這麼不幸的意外純屬運氣好壞，但我依然堅持認為『銀鏈』能夠並且有必要迴避這次風險。」「炎獅」認真道：「那個低劣的男人為了給自己的黃金考核追加業績，這才不在乎新人的死活，一意孤行釀成了慘劇。」

「我希望你能明白自己在說些什麼，你指控的只不過是一種可能性罷了，沒有人能證明他是故意拿著學生的生命冒險，指控一旦被駁回，你的立場就會變得更加尷尬了，『炎獅』！」女清掃工看上去情緒頗有些激動：「算我求你了，都這麼多年了，就算再不喜歡，你也應該清楚這裡的遊戲規則了，表現得成熟點吧。」

「不然呢，我都已經是白銀級了，還能把我變成青銅級，黑鐵級嗎？」「炎獅」帶著憤怒回應：「我知道那傢伙的本性，你們也都知道，知道但卻不作為等同於縱容，這些無辜新人的慘死也有你們的責任！」

聽到這裡，安德忍不住插嘴問一句：「如果我們能給出證言，那麼可以追究『銀鏈』罪責嗎？」

女清掃工皺了下眉，然後嘆口氣搖頭道：「清醒點，年輕人，新人黑鐵級清掃工的證言根本一文不值，這裡就是這樣一個實力為尊的世界，規則由強者而定強者修改。想要在這裡活得好一點，除了磨練自己的技術，還要注意時刻保持頭腦清醒學聰明點，不要跟他一樣。能從那樣的地獄中生還證明你的運氣還不錯，希望你們能保持這樣的運氣走下去，至於現在……回你們被安排好的宿舍睡上一覺吧，我會明天找你們商談別的事項的。」

安德的提論雖然沒被採納，但確實緩和了兩位清掃工間有些僵持的氣氛，方才有些怒氣上頭的「炎獅」重新換上和藹的面容說道：「走吧，去休息吧，這是個嚴峻的一天，你們需要去床上好好放鬆些，那位……是叫『月矢』吧，看上去你比起另外一個要鎮定一點，你就帶他們回宿舍吧，畢竟這裡還有第一天到來不及安頓的新人中的新人呢。」

「月矢」聞言結束了自己的發獃，也沒多說話就自顧自地向著一個方向走去，安德見狀急忙跟上，至於「白龍」則是晃著失魂落魄的步伐一搖一晃地緩慢移動。

「抱歉，『幻麒』我不應該跟你爭吵的。」

「沒事，『炎獅』，我都懂的，很抱歉一直以來我都不能簡單地站你身邊。」

就在安德跟隨「月矢」前進的過程中，身後音量漸漸變小的交談聲繼續在耳邊迴響。

「幻麒」是那個黃金女清掃工的名號嗎，說起來「銀鏈」和「炎獅」爭吵時似乎也提及過這個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