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歡情愛,巧姐見梁天

何為歡情愛,巧姐見梁天

賈璉喜事剛過,巧姐兒和板兒本以為可以過幾天清凈日子,到了九月底就又到了秋收時節。不曾想梁老大夫坐著馬車來到王家,見到迎出來的王狗兒,就是深深一揖。

巧姐兒和小劉氏婆媳在廚房門口瞧得清楚,巧姐兒蹙眉,猜定這老人家遇到了過不去的大事,這才求到門前。兩家人自那年梁天犯渾,早就斷了聯繫。

「老哥哥,你這是做什麼?」王狗兒那時雖氣梁家祖孫用心不正,只面對梁老大夫還是冷不下臉兒,那年王林生病,人家也是用了心思的。

梁老大夫看見廚房門口的巧姐兒,嘴唇動了動,似是有話要說。王狗兒看出他一番難為,「哥哥,咱們屋裡說話。」

板兒從後院回來,正趕上這一場。同著父親一起把老大夫迎進家門,還回頭看了巧姐兒兩眼,巧姐兒臉上神色沒變,板兒臉上才恢復了平靜淡然。

婆媳倆回了廚房,小劉氏搖頭嘆道,「可是瘦了,人也見老的厲害。」

巧姐兒抿唇沒言語,心裡轉了幾個來回。卻明白除了梁天遇到什麼事兒了,梁老大夫是不可能厚著臉兒求上門來打擾王家的。

小劉氏娘兩的早飯還沒做好,梁老大夫就告辭而去。王狗兒父子送到門前,只是兩個人臉色都有些沉鬱。

飯桌上板兒還是道出了梁老大夫上門的目的,原來那梁天是個一根筋的,至今日都不曾娶妻。這些年心結難解,憂鬱難分,如今已經卧榻多日了。梁老大夫就這一根獨苗子的指望,能忍到今日才求上門已是煎熬多時。

王狗兒一家這飯就吃得心不在焉起來,老劉氏嘆道,「這個傻孩子,世間事強求不來,就唯有放手一途。這是拿著自己小命跟天抗爭呢,也是個可憐的,算下來也得二十四五的年紀了,還就不成個親。」

板兒悶聲悶氣的說了一句,「那也是他自己找的。」

巧姐兒蹙眉,低著頭看著碗里的飯菜,實在是沒了胃口。那人雖曾唐突了自己,到底不是本心裡的惡意。如今老大夫求來,可見是到了不得不求的時候。

巧姐兒哪裡就想到自己也有做了紅顏禍水的時候?

板兒掃了一眼巧姐兒,也覺得自己口出惡言這會兒梁天聽不見,可不就給巧姐兒添了堵?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巧姐兒碗里,「等明天咱們倆親自走一趟,看他還鬧個什麼勁兒?」

巧姐兒抬頭看板兒,板兒嗔道,「好好吃飯,又不是咱們的錯。」

巧姐兒心裡鬆快了,就也有些胃口,又吃了半碗飯。

老劉氏見板兒有了決斷,點點頭道,「板兒這般行事才是對的,有什麼能比一條鮮活的生命來得重要?」

夫妻倆去和賈璉和平兒商量,求這兩個人給代課,都是些啟蒙課程,賈璉自是教得,平兒也能給女孩子教教女紅。兩個人得知板兒和平兒明日要去見梁天,都變了臉色。

平兒的意思是讓板兒自己去就可以了,賈璉卻道解鈴還需系鈴人,板兒也是這個意思。平兒見板兒態度平和,這才放了心,總歸小兩口別為了這事上鬧矛盾就是好的。

夜裡板兒問巧姐兒,明日見到梁天該怎麼說勸?跟他談些什麼能把人勸說明白,這個可是需要研究一二的。

張巧兒曾在一本書中瞧見過這樣的一段話。

男女關係,並不都指愛情,身心魂三者相互關聯,三種吸引卻又有很大區別。身者為歡,心者為情,魂者為愛。這是男女關係的三種層次。

而人們卻是把三者混為一談,歡情感情愛情難以區分。真正的愛情身心魂三者合一,真正的感情身心合一,而身體的相會,亦是一種獨立的存在,只是一場陰陽的相逢。

【】身體吸引為第一層,是為歡情,人類異姓間的吸引,必是從這男女想要相會開始。

這是好感產生的第一層,這是生命能量陰陽之力的相互呼喚。

天地間萬物生靈得以延續繁衍,最核心的力量必然是愛,一種開放的潤澤萬物的力量。

問題出在我們不能很正確的找尋到那個我們真正要找的人,找尋的過程我們也許會犯錯。

這樣的吸引,因為人心不明,意識不清,先天的精神力不足以清晰分辨後天相互間的人身吸引(這句話可解釋為,分不清吸引我們的是靈魂間的緣分,還是彼此身體的陰陽)。

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錯誤的人。而你眼前有了屏障,又如何看得見?那個對的人。

【】心靈吸引是為第二層。

人的後天組成複雜,魂魄相雜。後天意識的心意相通,是後天力量的相互吸引,這是更高級別的異姓相吸,更在乎心意相通,更在乎精神圓融。動了心,用了情。

只是在外力之下,心會受到各種能量的影響,那個找到的人,未必就是和我們相和的人,或者是永遠相合的人。

控制人自身的能量是變化的,才有了人的性情和認知等各方面的變化,那麼在意的人和事,必然有所變化,才有了人和人之間的聚散離合。

所以姻緣的聚散,本是緣分。何必傷懷?那也許原本就是一場障,能脫身,是一種幸運。

【】只有靈魂間相互的吸引,才是男女間的正緣分。這是男女吸引的最高層級,能達到者都是人生的大幸運。

靈魂找尋彼此的緣分,明辨者起初就始於此,那麼男女可以聊人生談理想,思想高度一致,對生活的理解必是一線。

生活平淡安然,實則骨子裡的愛意沉到靈魂的最深處,人生路上必是相伴到最後一刻,信任對方如同自身,如有來生靈魂亦是要合二為一。

還有一種,是經過了前兩種吸引的洗禮,經歷了夫妻間的各種矛盾,依然認定彼此。這是靈魂吸引的雙方,在不明辨之時的狀態。在各種能量影響下,依然離不開彼此,只因這原本就是彼此的正緣分,靈魂的吸引,是要相伴到人生盡頭的。

【】成年人尚且對此含混不清,更何況對此心存好奇的孩子?沒有一種力量,能很好的給孩子們一種指引和引導,人們開始避諱。

於是很多人,並沒有理解何為男女關係就已到了適婚的年齡,尋找愛情的年齡,在迷茫中找尋,尚還理不清頭緒就被捲入在生活的柴米油鹽里。

哪怕條理清晰的了解過,感情愛情,本就難以區別。

身心魂的吸引,本就需要辨別。

何況緣分二字本就是玄妙的東西,誰也不知道,人生路上,會有什麼人在前方等著我們。也不知道命里是否有那個人的存在。

我們要學會的是先和自己對話。認識了自己,認識了別人,才能認識這個世界。

巧姐兒如今躺在異世界的火炕上,還能清晰的想起這段話,實在是她當時足足看了四五遍。

先看覺得這人說什麼呢?亂七八糟的。

再看才明白這人表述的東西,難怪自己讀起來都感覺差不多,原本人身心靈,給人的印象就很模糊,更別說剖析這三層情感。

板兒聽完明白了,「一句話,男女身心魂三層相互作用力,產生了三種關係,歡-情-愛。」

巧姐兒笑道,「人家說了這麼多,可不就是這一句話?」

翌日一早,板兒早起宰了兩隻鵝兩隻雞,收拾乾淨,吃過早飯,駕著馬車就和巧姐兒往京城去了。

梁老大夫沒在德善堂,板兒又駕著馬車去了梁家。老大夫看見巧姐兒的時候,點點頭,只說了一句,「好姑娘,爺爺謝謝你。」

巧姐兒搖搖頭,「爺爺,其實你早該去找咱們的,我們和哥哥也是看著長大的,彼此間哪裡就能沒了情分?」

梁老大夫紅著眼睛點點頭,卻不再說什麼,只在前面給板兒和巧姐兒帶路。

僕婦人接過板兒手裡雞鵝,就去拿到廚房。公子因著這小媳婦害得相思病,她是知道內情的,只人家未必留飯,老爺的意思卻是讓她準備的。

梁天的卧房裡陰暗一片,屋裡拉著厚重的窗帘。梁天似乎早就知道巧姐兒會來,見到板兒跟著也不驚訝,蠟黃瘦削的臉兒哪裡還有曾經的帥氣?倚在床頭強打著精神,衣服穿得倒是整整齊齊,顯然就是在等巧姐兒。

板兒抿著嘴唇,心裡有些不是滋味。物傷其類的同情有之,昔日感情的牽扯有之,情敵間的敵意也有之,說到底,見到梁天這般模樣,還是想他能好好的重新站立起來。

「板兒弟弟,巧兒妹妹來了。」梁天擠出一抹笑,笑容雖淡,卻是真心。

「你把自己弄成這幅模樣,除了梁爺爺心疼你來,又有什麼用?就是看你實在是太弱了,要不然真想揍你一頓才好。當年咱們認識的哥哥,可不是這般沒用。」

板兒說完,看了一眼巧姐兒,「你跟他說說吧,我去客廳等你。」

板兒出門,梁老爺子也跟著去了客廳。

其實兩間屋子無非隔著一道門,巧姐兒和梁天說些什麼,那屋裡的人也是聽得見的,如此這番相見也算是守禮。

巧姐兒在桌子旁坐了,看看梁天,「你個沒長心的,就是把自己折騰死了,梁爺爺怎麼辦?」

梁天卻抬頭看著棚頂,笑了。今日這人能來,得她一句罵,他就覺得這心裡好過了不少。

巧姐兒看他不說話,又問,「哥哥當初中意我,是瞧上我的外貌,還是心裡喜歡我?還是覺得和我靈魂相契?」

梁老大夫不安地看了兩眼板兒,板兒笑著搖頭安撫這老人。

他和巧姐兒既然來了,他即是讓巧姐兒來了,就不怕巧姐兒說出什麼來。有些話不對那人說開,又怎麼能從牛角尖里把人拽出來?

梁天也是一愣,臉色微紅,大喘了兩口氣,再沒想到巧姐兒問出的話,是如此大膽直接。他吶吶問道,「這有區別嗎?總歸是心喜妹妹就是了。」

巧姐兒笑道,「自然是有區別的。」巧姐兒撿著昨日里夫妻夜話的重點給梁天說了,梁天一直睜大眼睛聽著,越到最後臉色越紅,連目光都不敢和巧姐兒相碰。

梁天最後道了一句,「巧妹妹,今日得你教誨,梁某人受教了。」

巧姐兒就知道,今日這番勸說起了作用。她也不再和梁天廢話,只叮囑了兩句好好將養身子就走了出來。

梁老大夫把板兒和巧姐兒送出門來,對著巧姐兒鞠了一躬,「話說得如此明白,天兒應該是明白了。」

巧姐兒臉兒微紅,羞澀地笑了笑。

今日這番言論出自一個小女子口中,還是講給舊日的追求者,要不是自家夫君允許,巧姐兒也覺得實在是過了的。

是夜板兒問巧姐兒,「娘子,這情啊愛啊,我覺得在本質上也沒什麼不同。」

巧姐兒想想回道,「還是有些不同的,情可升華為愛,愛如果降維就是情。所謂大愛小情,大愛者無疆,惟願那人一切都好,哪怕不能常伴左右,亦是心念給與。小情者就有了嗔痴貪恨佔有,有了得失回報。至於歡,因人的起念不同,人們的感受不同,就有了各種顏色。」

巧姐兒又道,「神性講愛,魔性講情,人性講實。人們的心性雜糅一團。」

板兒接話,「愛情,感情,婚姻。男女雙方交融其中。」

巧姐兒忍不住笑道,「咱們倆可像是在對對子,怪好笑來。」

板兒感慨,「哪裡好笑?我倒是覺得自己很是幸運,在這樁婚姻里,愛情和感情都是俱全的。其實人這一生,愛遇與否,全然不定。只婚姻卻是實實在在的存在,無論是有了感情走進婚姻,還是在婚姻里生了感情,好好經營,很多人也很幸福。」

巧姐兒笑道,「一個人幸福與否,只源於內心是否滿足。一個人怡然自得清凈喜樂度日,又何嘗不可?人生一世,只在於想要的是否得到,得到的是否是真正想要的。人性中最淺薄處,就在於比較攀比,尤其是女子拿著同性是否婚嫁生育擠兌於人,一個骨子裡自信的女人,不會淺薄到拿著同性婚否?和離否?生育否說事兒。當有一個男人和生了一個孩子成了她說嘴的資本,她自己可還有些什麼?」

板兒說道「可悲而不自知,除了自卑再無他物。」

板兒說完摟過巧姐兒。

巧姐兒以為這人有索求,輕聲道,「哥哥,咱們睡吧。」

板兒輕聲道,「睡吧,今日也累了。」

他心裡又哪裡不明白,巧姐兒白日里看見梁天那般模樣,心裡又怎麼能好受?就是自己想起來,都有些難受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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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金陵十二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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