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以德報怨

「這可是二十兩銀子啊！可不比以前那些小錢，萬一他們倆老寒酸氣不過一頭撞死在這裏如何是好？」老二擔心地道。

「大不了賠兩副棺材錢就是了，真要出了人命，官府也不會嚇判的，是自殺還是他殺，仵作驗得出來。」大姐不愧是大姐，不僅膽大而且心細。

「妙！實在是妙！」蕭遙咳嗽著嗓子道。

「你...你竟然沒有被嚇暈過去！！！」老二一臉驚愕的神情中兀自帶着幾分茫然失措。

「就你們這點鬼把戲，嚇嚇幾歲的齠齔還差不多，怎麼唬得住我們這兩個『老寒酸』！」阿易一個鯉魚打挺，便已緊貼在蕭遙身邊，端坐在床沿之上。

大姐見眼前的老嫗動作這般利索，全然沒有之前那股膽怯的模樣，慌神地問道：「你們到底是何方神聖？」

「是人是鬼不重要，先把銀子還給我，沒有錢可沒法去廟裏求送子簽。」蕭遙指著大姐懷裏鼓起的錢袋，一臉平靜地道。

「誰拿你們銀子了？你個糟老頭子可別瞎說…」大姐一邊心虛的說着，一邊下意識的用右手放在身體前面，擋住了那鼓鼓囊囊的錢袋。

蕭遙冷哼了一聲，恐嚇道:「如果讓老夫親自過來取，你可能會被我打得遍體鱗傷。」

「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你們還愣著幹嘛，還不上去招呼？」大姐說完便退到了門口邊，像是已經做好了情況不對就開溜的準備。

老三早已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一身的關節在他的左右晃動下咯吱作響。

唯獨老二雲淡風輕，竟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好似一座石雕。

「你準備出手了嗎？」蕭遙對着老三說話，眼神卻死死的盯着看起來不動如山的老二。

「老子一拳就能放倒你！」

老三的話的確沒有騙人，他的拳頭有海碗那麼大，他的手臂粗壯且堅實，全是硬邦邦的腱子肉。

普通的老頭子若是被這樣的拳頭打在身上，即使僥倖不死，也要丟了半條命。

蕭遙不是普通的老頭子，所以他硬生生的接下了這一拳，而且還莫名其妙的把老三這個大塊頭彈飛開來。

老三的胳膊肘和牆上的銅鏡狠狠一撞，只聽得一聲清脆的響聲，樹一般粗壯的手臂說斷就斷了。

就在老三疼的在地上直咬牙的時候，老二出手了！

幾抹纖細的光影從他那蒼白的手指中「飄散」出來，從不同方向往蕭、易二人疾疾的射了過來。

常人根本無法分辨飛來的是什麼東西，也很難靠耳朵判斷這些「光影」具體在什麼位置。

因為這些白色的「光影」不但已經與淡淡的月光融為一體，而且在飛行當中幾乎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音。

老二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終於放鬆了警惕，因為他已經篤定這五枚鋼針勢必會像一朵梅花一樣分刺在蕭遙的身上。

「梅花針」，江湖中比較罕見的暗器之一，一般都是將五枚鋼針的根部連接在一起，擊中敵身後，分刺五點，狀如梅花五瓣，名字由此而來。

可是很快他又緊張了起來，因為他發現自己的五枚鋼針正整齊有序的分佈在蕭遙手指的縫隙當中。

「你到底是人是鬼？」被蕭遙這麼一驚嚇，老二再也支撐不住，氣喘吁吁的坐到了地上。

剛才發射那五枚鋼針，已用盡了他最大的氣力，而且選擇了一個最佳的時機，可還是被蕭遙輕描淡寫的給破了，這種心理上的打擊比身體上的打擊還要巨大。

「怎麼着，大姐你覺得自己還能趁機逃跑不成？」蕭遙見那排行老大的中年婦人一副蠢蠢欲動的樣子，連忙出言警示道。

「跑到哪裏不都是餓肚子，咯，把銀子還給你！」大姐把錢袋丟到蕭遙手中后，自己老老實實的躺在地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

這下輪到蕭、易二人傻眼了，如此破天荒的「強盜」他們實乃平生僅見。

「你就算在地上撒潑打滾，我們也不會輕饒的…」阿易冷冷地道。

「如此甚好，最好把我們都抹了脖子，這樣就不用每天在人世間活受罪了，天天野菜湯的日子，真的過膩味了。」老二看着在地上痛得直打滾的老三，一臉絕望地道。

「真是奇了怪，怎麼有一種他們是受害者的感覺？」蕭遙心中想着，嘴上卻問道，「三年前迎風客棧的掌柜哪去了？是不是被你們殺害了？」

大姐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雙目無神地回道：「早餓死了，一年前我們一進店，就發現地上躺着兩具裹着衣服的白骨…」

「你怎麼知道他們是餓死的？」蕭遙冷冷地問道。

「反正屍骨上都很完整，至於是不是被毒死之類的，就不清楚了，我覺得很大可能就是餓死的，要不然誰閑着沒事跑到這鬼地方來下藥害他們，怕不是吃飽了撐的…」老二說着，也跟大姐一樣，直直的躺在地上。

「我憑什麼相信你？」

「你信不信那是你的事跟我們有啥關係？我只求你們待會動手的時候記得痛快一點，人間的痛苦真的已經受夠了！」

聽老三這麼一說，蕭遙和阿易真的傻眼了，想盡一切辦法活命的人他們見得多了，躺平求死的人他們還是第一次碰到！

看來世道真的變了。

「現在該怎麼辦？」阿易仰著頭一臉茫然的問道。

…

「我只是有些好奇，你們為什麼都是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樣？」蕭遙十分不解地道。

「如果你總是三天兩頭餓肚子，那麼你現在的表情跟我們的也差不了多少，也許更絕望。」大姐閉着眼說道。

「客棧掙不到錢，為什麼不去找一些其他謀生的活計做呢？」

「譬如？」

「押鏢、跑腿、苦力活等等」

老二冷笑了一聲，譏諷道：「一看你們就不是窮人家的孩子，整個北城，像我們這樣每天餓肚子的人可太多了。就那易家鏢局，每天在他們鏢局門口謀差事的人都會排成一條長龍，其中不乏江湖上的好手，像我們這種三腳貓的功夫，且不說有沒有機會見到招人的主管，就算見到了，他們也瞧不上。」

「至於跑腿、苦力活這種，就跟別提了，薪資少且不說，最主要的是搶這碗飯的人更多，只要有幾把子力氣就可以，我們雖說比一般的人要強一些，但架不住他們不要錢只求一頓飽飯啊…」老三說着說着竟嚎啕大哭了起來。

蕭遙聽完他們的話，一臉的神傷。

錢有多重要，他比誰都清楚。

「這是五兩銀子，你們拿去給這位兄弟治傷，順便去館子裏吃頓好的吧！唉，剩下的錢你們自己想辦法做點小生意吧…」蕭遙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做出了這個決定。

阿易一臉的欣慰，因為蕭遙並沒有因為最近一連串悲慘的事情而變了性子，他還是從前那個正直善良的少年。

「為什麼？」大姐捧著蕭遙遞到她手裏的五兩銀子，愧疚地問道。

「因為你們自始至終都沒想過要我們的命！所以我們願意給你們一次機會。」

「可是我剛才還拼盡全力向你們發射了五枚梅花針…」老二一臉痛苦地道。

「就你那種力道，即使那鋼針全部打在我身上，也不過只是一些皮外傷罷了。」蕭遙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