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第 108 章

一出門,雲綺就被炮仗味熏得暈頭轉向。

油坊夥計扯著個老漢道:「你家小子一個炮仗崩到我們作坊,食材與素油都髒了,你說該當如何!」

老漢中氣十足地道:「都是鄉里鄉親的,我家陪你們些精米白面、紅糖不就得了!別欺人太甚,你小子是要逼死我家。白糖價貴,我老文去哪賠給你?還要我賣了孫子不成,你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他使了個眼色,老妻便跪在地上扯油坊夥計的褲腳,大哭著求夥計饒孫兒一命。

偏有鎮民在那看熱鬧,不幫忙還去和稀泥:「哎呦小哥,老文也不容易。白糖就算了,他家不容易。文老漢全家老小給油坊摘野果、拾柴火,再賠些精米白面與紅糖就算了。可惜他家沒個丫頭,不然今日能禍事變喜事、冤家變親家哩。他家就一根獨苗,總不能把孫子賣了吧?」

別人看到了衝突,雲綺看到了機遇與挑戰。山民完全能填補油料作物的空缺,若再加上別的手藝便足以在山外生活。

可她還是感到頭疼。這一通話堪比頂級信息匯總,在情緒上幾乎從頭到尾都是道德綁架,傻子才不明白。

偏在這時,油鋪看到她們,竟想請雲綺來評理。她不禁痛苦地閉上雙眼。

……道德綁架即將擴大打擊範圍。

雲綺幾年裡辦事,都算是管著下頭再調和一番,偶爾還出些主意。在食鋪是新菜、食品低成本保鮮,夥計與廚子的關係。在布行、書鋪是偶爾去查查貨物是否整齊,可有被蟲蛀得七零八碎賣相不好。若出什麼大事,與相熟的捕快查出小案的來龍去脈,再一人報於衙門、一人稟報長公主。

總歸都是辦事人,可雲綺遇著的都能好好與她說話。鋪子里都是人精,誰人不知雲管事是長公主喜歡的管事,手裡還有管下頭鋪子的實權?就是有人想說些什麼,也絕對不敢叫她聽著。

羊湯鎮的人卻不一樣,好不容易看著鎮外的人趕巧過來,登時就來請她們評理。

恰在此時,馬蹄聲在不遠處響起。芸娘一身勁裝,頭上只扎了個紅髮巾。她跳下馬時臉都是青的,問這些人:「怎麼了,這些與我說就好。綺娘且得忙別的。」

芸娘在那邊說得舌頭髮干,無法服眾時,雲綺忍不住幫著說了幾句。可羊湯鎮離義莊遠,她們一時也只能勸走這些人,請他們移到別處去理論。

她忙完這些,才對雲綺道:「綺娘來這邊有些日子,長公主命我過來幫你。她待衛先生如親弟,自然比起我先照顧你。」

雲綺有些歉疚地對芸娘說:「冬日天寒地凍的,饑寒交迫之人只增不減。你那邊已經夠忙了。」

芸娘揮揮手:「你可別這樣。今日這只是小事,長公主命我來也是放心不下。在哪忙不是忙,我還與隨茶樓送東西的人順路。這羊湯鎮至少還有出名的羊湯鋪子,也不算白來。」

瓔珞嘆道:「還真不是白來。這羊湯鎮來了新人,還在別處開荒,之前不是又來了一波?我瞧著裡面有些人不對勁,光證據確鑿的就有個小丫頭,可在旁人看來捕風捉影的事……說了道是我們的不是。就好比去鋪子吃飯,有心人不進來吃,在門口便大喊大叫這家菜不行。」

芸娘悟了:「真想進去吃菜的信了就不會進去,店家若出來講理,又有人嫌他們吵鬧,得再走一些人。可店家若快些攆人出去,就是熟客的心裡都不對味兒。有心人多來幾次,店家指不定真將實實在在的客人誤傷了,這就又是店家的不是。」

「可不是嘛,」瓔珞一撇嘴,「之前我都險些想歪了,更別說旁人。江女吏擦這鎮上的膏脂臉上起疹子,你先別去那脂粉鋪子買東西。這裡人雜。」

芸娘摸著髮髻道:「我省得。只是近日忙得很,只得日日不是扎頭巾就是戴幅巾,待會兒梳洗還得借你們的皂角哩。」

看她精氣神恢復了不少,雲綺也放下心來。她們一齊回到鋪子,才發現楚竹君早已進鋪子與陶靈殊搭話。

小姑娘不願理他,直接坐到屋子的另一邊,這小子也就沒敢再叨擾人家。

芸娘只當這小哥是位生人,也沒想著與這人說什麼,而是吃碗羊雜湯就急匆匆地帶她們朝雲屏山走。

走至一破屋前,她指著那茅草、榆柳木搭成的東西道:「諾,這就是給行人歇腳的破屋。正好你們陪我,我才敢借用這裡。屋外那個碎磚壘的疙瘩是燒水的灶台,我背的包裹里有個小鍋子,正好就這麼將頭洗了。」

雲綺怕她著涼,哪敢願意:「芸娘你可省省吧,回我們那暖烘烘的轎子里梳洗去。在這算什麼,等你出來,風一吹頭髮都能凍成冰棱。」

瓔珞瞥了她們一眼,道:「你們兩個接著掰扯,總歸是要梳洗。我先去取些枯枝點火,也好用柏枝煮水。皂角你們就自己翻行囊去吧。」說完,她踏在雪上蹬蹬地走遠2了。

芸娘還在那扯雲綺袖子,非要在這破屋裡梳洗:「妹妹啊,你也知道我芸娘向來是個忙人。夫君身子骨弱又不願忙這些,我也樂得有事做,不與婆母在一處下人似得端碗遞筷。可忙就是忙,每次路過這鄉間破屋,總不敢獨自進去脫衣裳梳洗,次次都得繞上老遠。看那些粗漢找條河就能脫衣裳,不知省了多少工夫。我不去河裡,綺娘你幫我看著人總成了吧?」

雲綺只得應下了,對她道:「我懂你的意思。芸娘,把發巾摘下來。」

芸娘邊摘發巾邊問:「怎的,有什麼新方子給我試試。」

「當然不了,」雲綺直接打破她的期待,「就是想瞧瞧你這頭髮有多油。戴著發巾時瞧著還將就。」

芸娘的手都頓了一下,沒幾秒后回過神來,很快就解下頭上扎的紅髮巾。

雲綺仔細看了看,道:「果然油。可惜就是這些也擋不了太久,還是得快些洗乾淨。」她猜得沒錯,發巾扎包頭、幅巾擋髮絲,都是古代版本的丸子頭配布藝寬發箍。總之就是時間不夠洗頭時,拯救外在形象的基礎搭配。

正在這時,瓔珞採過嫩柏枝、拾起好些枯木,提著一桶水回來了。

她們將火生好,又將柏枝放到水中煮。等水煮開又被寒風吹得只是溫熱,芸娘才進去洗頭。

雲綺想起些什麼,問道:「芸娘,你可帶皂角了?」

芸娘在裡頭應了聲「帶著呢」就不再說話,破屋裡很快便傳來她浣發的水聲。

過了許有半刻芸娘就出來了,還哆嗦著道:「哎呀,好容易得著的機會,我還想多洗會兒。可惜這野趣還是得富裕人家能享。」

雲綺將身上的披風借給芸娘擋風,可她的頭髮還是被凍住了。瓔珞覺得好玩,還去試試能不能真像冰似的折斷。

芸娘去羊湯店暖身時,雲綺也凍得慌,去馬車上取來備用的皮氅。這皮氅與道家的鶴氅形制相近,畢竟披風這類衣物都由此而來——正好去道觀穿上,如今想來,怕是現在就得穿來禦寒了。

她系帶子時,聽見有個小孩在外頭敲車轅。雲綺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出來果然看著那日的女童。

這小孩跪在地上,像是來請罪的。

雲綺不知有沒有人跟在後頭,也不知這女童是真心還是假意。

最終,她還是道:「起來吧。你們都在這裡,若真犯了國法自有官差前去拿人。」

女童戰戰兢兢地起身,轉身就想走。

「等等。」雲綺叫住了她。

女童有些驚惶地轉身,聲音都在發抖:「管事娘子,您還,還有什麼吩咐嗎。」

雲綺按著自己發痛的太陽穴,努力像平時一樣和顏悅色地道:「你應是那邊信得過,又死而無悔、不得不挺身而出的人。與你家大人說,沒人會為難一個稚童,都卸下防著人的心安心住下吧。他願為難你,我們卻無意為難普通百姓。」

女童不再驚惶無措,神色莫名地道:「是我們心思狹隘,誤了貴人的好意。我會與他說的。」

在這女童走前,雲綺對她道:「別再做這些事了。我們這邊也有人手,好在我那手帕交臉沒壞,不然有你們好果子吃。」

女童沒說話,一步步走遠。

回到住處,名為花依的女童走到那獨眼老者身邊。她跪在草席旁,將紅糖水與溏心蛋拌好,想給長輩進補。

花依對老者道:「爺爺,收手吧。若此時收手還來得及。」

老者聲音嘶啞地笑了起來:「哈,哈。收手?我孫兒餓死在陶缸里時,這些貴人、世家子弟,可有真的收手?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只有那時……」接下來的話,他卻沒說半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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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道系穿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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