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阿武！」

路小滿努力從他身下鑽出來，輕輕推了推他沉重的身體。

「阿武，你怎麼樣？阿武？」

正在這時，靜謐的樹林里突然響起一道腳步聲，路小滿心中一凜，急忙想站起來，卻發現左腳腳踝痛得鑽心，腳步聲愈發近了，她顫抖著手指掏出之前在集市上買的那把匕首，緊緊地握在手中，雙目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叢樹葉，大氣都不敢出。

那人終於撥開最後一簇樹葉，走了出來，路小滿睜大眼睛，看著他頭頂上金光閃閃的「喬峰」二字，緊繃的身體驀地一松，匕首就「叮」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誰？！」

路小滿一動，更覺得腳疼得厲害。

「別……別殺我，我只是路過的。」

「……這位姑娘，」喬峰在原地站了一會，像是在分辨方位，然後才慢慢朝她走了過來，「你沒事吧？」

路小滿注意到他雙眼緊閉，眼周沾了一圈白色的粉末，怪不得剛才好像看不見她似的。

「我沒事……你的眼睛？」

「中了那群西夏人的暗手，暫時看不見了。」

喬峰不甚在意地說，「他們傷了喬某的眼睛，喬某要了他們的命，到頭來還是喬某占些便宜。」

路小滿一陣語塞，忽然想到些什麼，連忙問道：

「這位大哥，請問剛剛過去的那個人……」

「他跟你旁邊的仁兄一樣中了箭，雖沒有傷及要害，但這箭上剛剛被西夏人抹了毒粉，我也不知救不救得回來。」

他頓了頓，又說，「你放心，放冷箭的人已被我拍死了，現在沒有危險了。」

「這可怎麼辦……」

阿文阿武生死不知，唯二清醒的兩個人一個瞎了一個瘸了，真是出門沒看黃曆，什麼倒霉的事都往上湊。

路小滿想了半晌，見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對喬峰道：

「這位大哥，我有一個辦法，你看可行不可行……」

喬峰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一身氣勢絲毫不減，「無妨，說來聽聽。」

「不瞞你說，這前面就是參合庄，我與這兩位小哥都是從庄內出來採辦的，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我們快速趕回去，通知庄內的人前來救人，再說，你的眼睛也需要及時治療。」

喬峰沒有自報家門，路小滿也就當作不認識他，賣力忽悠道：

「這位大哥，你放心，你救了我們，參合庄一定會竭盡全力醫治你的眼睛。」

等慕容複發現喬峰來了，還受了傷，為了他的好名聲，也定會把喬峰奉為上賓，悉心治療的，路小滿便毫無負擔地借花獻佛了。

「參合庄？你是姑蘇慕容的人？」喬峰一愣，笑道，「鼎鼎大名的南慕容，喬某神交已久，想不到誤打誤撞地在這遇上了。如此，便勞煩姑娘你帶路啦。」

路小滿一喜，又窘迫地小聲說：

「可是，我的腳扭了，恐怕走不了路……」

喬峰頓時遲疑了，「那……」

「所以……只能麻煩大哥你背著我了。」

她嘗試著提出建議。

「這……」喬峰有些遲疑，「喬某本是個粗人，不在意什麼，但總歸是男女有別，這樣恐怕有損姑娘清譽。」

「救人如救火，這個時候就別在意這些了。」

身為現代人，路小滿當然不在意這些，她沖喬峰招了招手，想到他看不見，又說：

「大哥無需介懷，事有輕重緩急，我真的不會介意。」

「如此……好吧，救人為重。」

喬峰走到她面前蹲下，輕咳了聲：

「姑娘，冒犯了，等此事了了，喬某再向姑娘賠罪。」

喬峰在路小滿的指示下朝參合庄走去，路過之前與人打鬥的地方，路小滿瞥見倒在一旁生死不知的阿文。

「對了，這位大哥，我還沒問你呢，那些西夏人為什麼會和你打起來呀？」

她一手攀著他的肩膀，一手環著他的脖子，伏在他耳邊問道。

喬峰雖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一直混跡在丐幫的男人堆里不曾近過女色，但也是生理健康的男人，這甫一接觸香香軟軟的女兒身子便渾身有些僵硬，再加上路小滿又湊到他耳旁講話，清脆的聲音混合著少女幽香的氣息朝他襲來，從來沒和異性這麼近距離接觸過的喬大幫主耳廓一抖，小麥色的臉上迅速紅了起來。

「咳……他們半月前路過一個村莊，姦殺了那裡的兩位姑娘，」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喬幫主很快壓下了那些異樣，回答道，「此等惡人喬某怎能放任他們繼續為禍百姓，我一路追蹤至此，終於將他們一一擊斃掌下！」

路小滿聽罷，卻皺起了眉頭，這些西夏人很有可能是奔著參合庄而來的，否則不會這麼巧合出現在這片樹林，那麼，他們是來找麻煩的，還是來與慕容復結盟的？

路小滿依稀記得原著里慕容復的確與西夏一品堂有些聯繫，如果真的是來找慕容復的，那喬峰把他們殺了，慕容復會不會記恨他？她現在又與喬峰呆在一起，慕容復動不了喬峰，會遷怪到她身上嗎？短短時間內，路小滿的腦子裡已然拐了好幾個彎。

「姑娘，你怎麼不說話了？」

見路小滿遲遲沒有出聲，喬峰側臉問道。

「哎，我是在想那兩位姑娘真是可憐，」她頓了頓，又說，「不過現在奸人都被打死啦，若是她們泉下有知，也定會對俠士你感激不盡的。」

喬峰笑了笑，「聽人說姑蘇慕容有二婢，皆是聰明伶俐，機智過人，想必姑娘你便是這其中之一了吧。」

「你是說阿朱姐姐和阿碧姐姐？我哪裡比得上她們，」

她語氣一轉，聲音又變得可憐兮兮的，「我只不過是慕容公子路過時隨手救下的一個孤女罷了，來到這參合庄還不滿三個月呢。」

「原來如此，」喬峰一頓，感嘆道，「江湖上都說南慕容一表人才，文武雙全，如今看來，當真是具有君子風範。」

「這位大哥，」路小滿趴在喬峰背上抿了抿唇，故意問道，「明明與慕容公子齊名的還有丐幫的喬峰幫主呢，你怎麼只誇公子呀？我剛才在鎮上可是聽見很多人都在說北喬峰豪邁颯爽，智勇雙全呢！」

喬峰一噎，這才想起他還沒有自報家門，不禁有些吶吶，「姑娘，這……其實，我就是喬峰。」

「……什麼！？」路小滿驚呼一聲，儼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你說你是喬峰！？……是我想的那個喬峰嗎？」

喬峰抿著笑點點頭，「嗯。」

說實話，作為丐幫幫主，平日里讚揚的話他也聽了不少，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在沒認出他的情況下當著面誇獎他的，喬峰面上覺得有些赧然，心中又有些竊喜。如果路小滿知道了他心裡想的什麼定會告訴他，這種感覺就叫做「暗爽」。

「……竟然真是喬大俠！」路小滿趴在他背上驚奇了半晌，突然又伸出一隻手去摸他的臉，「剛剛沒有瞧仔細您的模樣，現在請讓小妹來膜拜一下喬大俠您尊貴的面容！」

喬峰一下子窘迫地手忙腳亂，「姑娘！你，別亂動！」

花了好大番力氣才把路小滿的身體牢牢穩住了，又側頭躲開她的柔嫩的指尖，喬峰微紅著臉道，「能有什麼尊貴的，還不是跟尋常人一樣兩隻眼睛，一張嘴巴。」

「話可不能這麼說。」

順利地調戲了一把喬峰，路小滿總算是心滿意足了，「對了，喬大俠，我還沒告訴你我的名字呢！」

她語調上揚，聲音清脆，一副嬌俏可人的小女兒形態躍然而出，「我姓路，名小滿，因為是在小滿時節出生的，所以爹娘為我取名為『小滿』。」

她介紹完了自己的名字，又得意洋洋地笑道：

「這回我與喬大俠也算是共患難一場了，以後要是再有人說起您，我還能給他炫耀一番呢！」

喬峰失笑，只覺得她率直可愛，古怪精靈，短短相處下，便已讓人心生好感。

說話間，遠遠的已能看見參合庄的大門了，路小滿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而在這時，他們身後突然傳來陣陣馬蹄聲，喬峰側耳聽了一會，對她道：

「路姑娘，後面有五匹馬過來了，你看看是什麼人？」

路小滿凝眸一看，只見慕容復一騎絕塵當先，帶著他的四大家臣，正朝山莊飛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