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雖然不知道黃藥師此番到底是何意，但有現成的積分可拿何樂而不為？

路小滿歡歡喜喜地接下了，心想他既然都這麼識趣地送來了賠禮，那之前的事就一筆勾銷好了，她這麼大度，不會跟他們父女斤斤計較的。

黃藥師走後，路小滿回到房裡，先用記憶存儲器將整本冊子掃描了一遍，確保系統已經全部記下后才安心地將秘籍藏好，然後就心情愉快地一覺睡到天亮。

次日，她剛一下樓就看見門口守著兩個金兵，醉仙居的夥計小心翼翼地站在旁邊賠笑，一樓的食客也寥寥無幾。路小滿正奇怪著，那兩人見到她卻眼神一亮，連忙走過來一左一右地圍在她身前。

「路姑娘，我家小王爺有請，這就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那兩人態度雖恭敬，但卻完全沒有給她留有拒絕的餘地，路小滿被半請半迫地帶到趙王府。

楊康正在花廳里等她，一身華服，頭戴玉冠，腰間束著一根翠綠汗巾，站在這一室鮮花中，更襯得他臉如冠玉，唇若塗丹。

「路姑娘，可否賞臉與小王同用朝食？」

他微微一笑，側身讓出了身後的花桌。

路小滿看他一眼，直接走過去坐了下來。

「小王爺好大的排場。」

「若是下人們有哪裡冒犯了姑娘，本王代他們向你道歉。」

楊康態度良好地說著，向後招了招手，一大群捧著銀盤的侍女便魚貫而入，瞬間擺滿了桌子，隨後又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整個過程間有條不紊，沒有發出一聲雜音。

「冒犯倒沒有，就是不知這一大清早的，小王爺怎麼有這麼好的興緻？」

路小滿不咸不淡地刺了他一句，楊康像是沒聽出她的不滿似的，面上依舊帶著和煦的笑意。

「這什錦粥是我命府里的江南廚子特意做的，嘗嘗合不合胃口。」

他沒有正面回應路小滿，而是淡定自若地轉移了話題，也不知是對自己的魅力太過自信還是根本不會掩飾，看著她的目光竟然帶著一股肆意。

路小滿內心略為反感，但對他這突然轉變態度的原因更加感興趣，於是便順勢低下頭，拿起精緻的銀勺品嘗了幾口。

「小王爺有心了，這粥很不錯。」

「路姑娘喜歡就好。」

楊康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又給她指了幾樣特色小菜，兩人表面上氣氛和睦地吃完了早飯。

桌子撤下后，楊康又領著她在花廳里轉了轉，直到這時，他的意圖才稍微冒出一點苗頭：

「我昨日夜裡睡不著，在外面轉了會兒，好似聽見從哪兒傳來一陣簫聲，那簫聲十分悅耳，讓我久久不能忘懷。」

楊康說著，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那吹簫之人定然功力深厚，才會在吹簫之時不知不覺地用上了內力，使得簫聲能凝聚不散，傳至許遠，路姑娘認為呢？」

「那位前輩的確是個高人。」

路小滿暗道原來是為了黃藥師而來，不過昨夜她與黃藥師見面的事並不隱蔽，有心人一查便知，也犯不著遮遮掩掩地瞞著，於是便爽快地和盤托出了：

「昨日我與你一樣被前輩的簫聲所吸引，巧的是他正好在醉仙居附近，我有幸與他攀談了幾句，可惜前輩一直戴著面具，我也沒有見到他的真容。」

「哦？」

楊康感興趣地問道，眸子也驀地亮了一下，「那位前輩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路小滿似是對他語氣中的迫切毫無所覺般，繼續說道：

「也沒什麼，就是說我與他投緣，送了我一份見面禮罷了。」

聽到這裡，楊康反而冷靜下來，他定定地望了路小滿一眼，然後突然笑了起來：

「路姑娘，實不相瞞，今日找你來，其實是我府上的一位前輩想要見你一面。」

路小滿驚訝地抬頭看他：

「見我嗎？」

「不必緊張，」楊康笑著安慰，一派溫潤公子的模樣，「有我在，那位前輩不會為難你的。」

路小滿眼珠一轉，立刻猜到想要見她的人應該就是躲在趙王府養傷的梅超風了，心下稍定，這才一臉惴惴不安地點了點頭：

「那好吧。」

兩人正要走出花廳時，她眼角突然瞟到一株開得極好的芍藥，便不由自主地多瞄了幾眼。楊康見狀，笑吟吟地走過去，將那朵開得最好的摘了下來。

「這花廳里的花都是父王為了討母親歡心而準備的，株株皆是名品，專門請人小心照看著，才使得此地四季如春。」

他低頭嗅了嗅那朵芍藥，動作溫柔地將它簪在路小滿的髮髻之上，笑著贊道：

「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鮮花贈佳人，它很配你。」

路小滿一愣，隨後目光有些慌亂地看了他一眼，雙頰上紅暈飛升，又一臉嬌羞地低下頭去。

梅超風被楊康藏在假山下面的密室里，兩人拿著火把走下通道，期間楊康想要拉她的手，被她裝作不經意般地躲了過去。

「前輩。」

梅超風正坐在大廳里，好似專門等著他們來一般，楊康恭敬地朝她行了個禮，揚聲道：

「我將路姑娘帶來了。」

梅超風抬起失去雙眼的臉直直地朝她望來，就在這時，路小滿腦海中的系統突然「叮」了一下。

[叮——提示一：《九陰真經》。]

雖然此處環境著實陰森恐怖，牆角殘留著一片暗紅色的血跡，空氣中也有股淡淡的腐味，再配以梅超風那女鬼般的臉，簡直處處透露著不詳之氣，但路小滿心中還是一喜，暗道：

這任務總算是有點眉目了。

儘管梅超風看不見，但她身邊還有個楊康，做戲得做全套。

一開始的怔愣之後，路小滿隨即又臉色微變，看似害怕地躲到楊康身後。見狀，楊康連忙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安慰道：

「莫怕，前輩不會傷你。」

「小姑娘，別緊張，我只想問你幾個問題。」

梅超風也努力做出和顏悅色的樣子，雖然看起來還是十分猙獰。

「昨夜那位吹簫的人，你果真見到他了嗎？」

路小滿看了一眼楊康，見他一臉鼓勵地望著她，這才像是安了心似的，鼓足勇氣道：

「的確見到了。」

「那人……相貌如何？」

梅超風語氣矛盾，像是既有些懼怕又有些期待。

「那位前輩身穿黑袍，臉上帶著一塊銀質面具，我並未見到他真實的長相。」

路小滿如實回答。

「是他……一定是他……」

梅超風喃喃自語，又突然一臉激動地問，「他可對你說了些什麼？」

「前輩說與我有緣，見我武功平平，便傳了我一部功法。」

聽到這裡，楊康眼神一閃，看向她的目光越發溫和了。

「是……是什麼？」

梅超風的聲音乾澀刺耳，心也像是被提到了嗓子眼。

路小滿微微一頓，隨後有些靦腆地笑道：

「名為《碧波掌法》。」

「果然……」

梅超風像是渾身被抽幹了力氣般跌坐下來，臉色鬱郁。

「他定是起了收徒之心。」

她自怨自艾了會兒，不知想到了些什麼，竟然一下子又對她起了殺心。她雖不能視物，雙目卻惡狠狠地盯著她的方向，神色似恨似妒，最後還是忌憚般地收回了視線。

「你走吧，今天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否則我定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梅超風的聲音冷了下來，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跟剛才那副和藹的樣子判若兩人。

路小滿像是被嚇到般地退後了一步，楊康見狀又連忙站出來擋在她身前，拱了拱手說道：

「既然如此，晚輩們就不打擾前輩休息了，告辭。」

他的態度還是和先前一般無二，但只有路小滿能看見他臉上的恭敬之色已經少了幾分。

兩人出來時，路小滿突然注意到原來密室入口的角落處還擺放了一個香爐，她看似感興趣地往那邊走了幾步，一臉驚奇地問道：

「這是什麼香？怎麼味道如此奇特，此前我竟從未聞過。」

「這不是香，是晒乾的藜蘆，專門用來驅蠅蟲的。」

楊康好像比較嫌棄這個，雖然耐心地解釋了，但依舊站得遠遠的，一步未動。

他還沒說的是，因為梅超風需要大量活人來練她的九陰白骨爪，而地道里通風不便，屍體有時未及時清理就會腐爛生蛆，招引蠅蟲，這才需要點燃這藜蘆草來驅味……由此可見，這位「鐵屍」有多麼喪心病狂。

路小滿繞著香爐轉了兩圈，滿足了好奇心后，這才一臉輕鬆地走了過來，眼角眉梢還帶著微微的笑意，一點也看不出剛剛被嚇到的樣子了。

「我們走吧。」

出來之後她便提出告辭了，楊康挽留了幾句，但見她態度堅定也就沒再勉強，目送她的身影離開后，楊康站在原地勢在必得地勾起了嘴角。

「來日方長。」

而此時被人惦記著的路小滿則一邊走一邊將頭上的花取了下來，漫不經心地拿在手上把玩著。

很少有人知道，藜蘆這種植物，雖對滅蛆、驅蠅有奇效，但若和芍藥放在一起，就會產生劇毒。

既然威脅了她，那就得做好被報復的準備，她可不是什麼以德報怨之人，還得感謝楊康那個蠢貨親手把材料送到她手上。

路小滿看了眼那朵雖缺了幾片花瓣但依然美麗芳香的芍藥花，驀地嗤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