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7)

回家(7)

同一時間,葉濯林把自己悶在了被子裏,一言不發。

景行躺在他身側,跟着沉默,用手輕輕攬住他的腰,時不時低語幾聲不知道什麼嘀咕,葉濯林正煩躁,但他沒按照以前的習慣把火遷怒到身側倒霉炮灰的身上。他沒法讓景行受一丁點委屈。

「其實沒什麼,就是不太高興。」葉濯林總算將頭伸出被子,呼吸幾口新鮮空氣,「跟我想像的有些落差。」

「叛軍確實不是什麼好名聲,但趙封也說了,他是為了家人。」

葉濯林突然厲聲:「那又如何?國家國家,國比家先,一切的個人情感在家國存亡面前那都是扯淡。」

「如果有一天,我落入敵人手中,他逼你退軍,不退就殺了我呢?」

景行依舊微笑着,讓葉濯林本氣勢洶洶的神情一僵,寂靜了片刻,葉濯林幽幽道:「這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都是至親至愛的人,如果你爹不愛你和你娘,他絕不會棄國。」景行由側躺改為平躺,望着天花板,像是不經意地說,「葉哥哥,有些東西是能遺傳的,諸如家國情懷,忠於職守,這種習慣會刻在骨子裏,你爹絕不是叛國投敵之人,只是可能……他有那麼一瞬突然自私了。」

葉濯林蹙眉:「景行,你動術法了吧?你怎麼會了解怎麼多。」

景行這次倒坦誠,默默轉過頭,悶聲笑了笑:「我要是說沒有,想必你也不會信。」

葉濯林:「……」

他猛然起身,直接橫跨到景行身上,扣住景行的雙手不讓他動,直愣愣與他對視。

「嗯?」景行略微掙扎了一下,發現葉濯林力氣還挺大,索性懶得動了,「做什麼?我現在沒這個精力,等晚上吧,或者忍不住的話你自己解決。」

「……我很嚴肅。」葉濯林低下頭,同時騰出手在景行的脈搏處停留片刻,跟着便不說話了。

沉默是掩蓋心情的最好辦法,不過葉濯林藏不過景行。

暗搓搓跟隨幾十年,景行太了解葉濯林了,所以他跟葉濯林說可以用術法來查,並不是詢問,只是單純知會一聲:我要幫你查了,你知道后不許生氣啊。

「反噬很舒服嗎?」葉濯林沉聲問。

「不舒服,我脈搏亂,很難受。」景行倒是看不出半點難受的模樣,頗為怡然自得地逗弄葉濯林,「這不是想幫你嘛,不然心中留個坎,更難受。」

葉濯林深深瞥了他一眼,罵不知從何開口,訓更找不着理,反而有些憋屈了,就像一巴掌舉起來又遲遲打不下去,卡得半死不活的。

「好了,別鬧。」景行伸手抓住葉濯林的肩,往旁邊用力一掀,兩人立刻調換了位置,景行沒給葉濯林回神的時間,直接壓了上去。

葉濯林猛一瞪眼,呼吸紊亂的同時想將景行推開——他現在實在沒什麼心情做這些。

以往景行感受到他的抗拒,都會有所鬆懈,尤其是現在這樣明顯不願意的,按理說早就該結束了。然而今天的景行出奇的倔強,就像一匹發瘋了的狼,將平日裏從不顯露的霸道表現得淋漓盡致,一時讓葉濯林沒有反抗的機會。

壓迫之下是暴起的怒氣,然而怒氣之外,更是萬般的無奈與心疼。

葉濯林暗罵一聲,最終放下了手,任由景行如何。

別說本能拔刀了,他連景行的頭髮都捨不得拔一根。

然而景行就像是故意的,在他停止反抗后,景行也沒有再繼續,低頭看了眼葉濯林複雜的神情,輕輕嘆了口氣:「葉哥哥,我現在並沒有打算胡作非為,我只是想讓你親眼看到那幾年發生了什麼,如果你不願意,那我也只好強制你去看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國師,你還真是平常不輕易顯露,一露就格外令人悚然。」

葉濯林像是記仇似的不斷點頭,景行拿他沒法子,說吧說不清楚,但看葉濯林這幅表面妥協實則不太開心的樣子,景行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心疼。

「葉哥哥,不要抵觸,你就當……做了一場夢吧,葉哥哥,看着我。」

葉濯林略微抬眸,正對上景行的眼睛,純澈又乾淨,當初的稚氣已經沒有了,只是存了更多的儒雅和溫柔。

隨機,嘴唇被一個甚是柔軟東西覆蓋住,葉濯林只感覺到腦中一片混沌,有陣陣暈眩感襲來,控制不住有些睏倦,他本能的抵觸這種昏睡過去的無力感,然而就像穿越到各個世界之前那樣,哪怕百般不願,還是忍不住的失去意識。

這一次他再醒來,不是在荒郊野嶺,不是在床上,更不是在景行懷裏。

「生了!是個大胖小子!葉家後繼有人啦!」

聽着周遭稀稀疏疏的聲音,嘈雜得讓人腦仁疼,葉濯林只覺得愕然——他看到了裹在襁褓中的自己,並正被一個陌生的年輕女子小心翼翼地抱着。

其實一個小嬰孩,愣誰也敲不出這是長大后的誰,但葉濯林就是有種感覺——他覺得自己不僅是旁觀者,更是劇中人。

陌生女子看起來很高興,但身體實在虛弱,抱着嬰孩的手有些發抖:「謙哥,是個男孩,是我們的兒子......」

「辛苦夫人了。」男子走上前,伸手輕輕碰了一下嬰孩的臉,忍不住笑了笑,在女子的額頭上印下一吻。

「將軍,戰事告急!不能耽擱了!違背軍令擅自回家本就是大罪!如果這場仗再輸,您……」

一個士兵急匆匆從外面趕了過來,停留在產房門前,焦急地用劍在地上划著痕。

「謙哥……你是違背軍令回來的?」女子震驚。

「小事,看夫人比較重要。」男子倒是不急不慢的樣子,「我倒希望是個女孩,這樣……他以後就沒我這麼忙碌了。」

一旁的產婆忍不住笑了:「少爺啊,就怕咱小公子以後也當將軍,搶了他的風頭哩。」

男子一笑:「是啊是啊,不過當將軍也要有他自己的本事。」

門外催促愈發急促,男子終究是踏出產房,輕輕關上門,拿起擱在門邊的劍,一句話也沒說便離開了。

女子沒說什麼,像是已經習以為常。

母子平安,產房中一片喜氣洋洋。

葉濯林早已目瞪口呆,他發現自己是以一個虛影的狀態目視這一切,伸手依舊什麼都碰不到,就像是……他死之前的景行。

看着一切,又無能為力。

這就是他的爹娘,南昭守城大將葉謙,京城第一才女雲小蘭。

一陣雲霧像是突然溢出來,直接糊在了眼前,畫面一轉,襁褓里的嬰孩已經在咿呀學語,葉謙在一旁拎着一壺酒往嘴裏灌,被年輕女子一把奪過:「少喝點,你是明天沒得喝了嗎?酒鬼!」

「哎呀小蘭,咱家葉兒這不是快兩歲了嗎,我……我高興!」

雲小蘭哭笑不得,用食指戳葉謙的額頭:「兩歲高興什麼啊?又不是弱冠了。」

「咱兒子要過生日,我不能高興嗎?」趁雲小蘭不注意,葉謙又猛悶一口酒,「我和你說,趁你前些日子出門幾趟,我教了他一個東西!來!兒子,上!」

「你天天出門我也沒說什麼,怎麼我出去一次你就好像背着我要幹什麼大事一樣。」雲小蘭無奈搖頭。

葉濯林——小葉叢咿咿呀呀跑到葉謙身側,葉謙也不知從那掏出來一把木質短劍,遞給小葉叢,小葉叢興奮地叫了一聲,邁著尚且不穩的小步子,一步一踉蹌,手上揮着短劍,還挺有模有樣。

「你就教了他這個啊?」

「什麼叫就,真是的,來,兒子,爹之前和你說了什麼,告訴你娘!」

「嗚啊,咿呀呀——」

就在咿呀的時候,小葉叢一個不穩,踏踏實實摔了一跤而且是臉着地,雲小蘭被嚇了一跳,連忙把自家兒子拉起來,掏出手絹將臉上的灰擦乾淨,又被葉謙笑着訓了一頓:「這點臟還擦,以後有的他摔。」

「哎——你不是自己說不打算讓他以後當將軍嗎,怎麼啊,堂堂大將軍反悔啦?」

「又不是非得當官才要從小習武,這種東西一輩子都能用到。」

「切。」雲小蘭翻了個白眼。

再一轉,就到了兩年後。

這一次,葉濯林看到的不再是自己,而是單單一個葉謙。

年輕的將軍盤坐在軍帳里,指尖輕輕敲著桌面,另一隻手扶額,面前攤著一大堆紙張,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寫着當前的軍情。

其中有一封擺在最上面,以加大的字明晃晃地戳著人的心:夫人已被擒,請將軍早做打算。

「將軍,怎麼辦……他們威脅我們,若是將軍再不只身前往敵營投降,他們……」

「我知道了,我會去的。」

「可是將軍……這樣就是叛軍!」

「我知道,那又如何。」葉謙將那張紙撿起來,親手撕成碎片,「為了我夫人和兒子的命,當一回叛徒,一換二,多值,對了,告訴一聲太子殿下,我要先走了,我當初說要保護他,幫他鞏固他將來的江山,現在看來怕是要食言了,如果可以的話……以後讓阿叢成為一個普通的民眾吧,我這一走,他爹的名譽就毀了,我自己無所謂,但不要讓他背負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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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水嗆死後我重生了[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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