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完整與破碎

我的完整與破碎

一粒種子，被風或是流水帶到某一個地方，鑽進泥土，在攢夠力量之後開始生根、發芽、成長、歷經四季、枝繁葉茂、開花結果，直到死亡的降臨。

種子的一生有各種的美好。

在風中飄蕩，充滿未知的美好；與泥土擁抱，在溫暖中等待機緣的美好；堅強的嫩芽，破土而出的美好；四季榮枯，順應自然的美好；繁花之後，果實累累的美好；死去，輪迴的美好……

種子的一生是完整的一生，人生卻無法感受到這樣的完整。

人生從童年、少年、青年、中年、壯年、一直活到老年，這本是完整的一生，為何又讓人感到支離破碎呢？

也許是因為，我們身邊確實沒有任何一件可以完整陪伴我們人生的事物，故鄉已經變了或是已經沒了，還哪裡來的老房子、老家呢？身邊的人們來來去去，先來的已經走了，後來的正在準備著離開……

也許還因為，我們自己也無法經歷完整的事物，沒有一個地方，可以一直待著；沒有一件事情，可以一直做著；沒有一個人，一直還愛著；喜歡的，無法一直喜歡，厭惡的，也無法徹底地遠離……

光陰總是被剪輯，城市一個緊鄰著另一個，風景新了又舊，舊了又新。

好想只拿一個故事，就可以串起自己的一生；好想自始至終，只擁有過一種美好，一段完整且徹底的回憶。

人活著，美好始終不能在當下鮮艷欲滴，再多的美好不過是一些碎片化的記憶，於是，美皆成為破碎。

人生也就跟隨著已經破碎的美好，一起破碎了。

人們喜歡執著於曾經的美好不放，沉湎於支離破碎的往事，又總是以為會有更美好的事物，等在人生的前方，於是，又沉湎於不著邊際的幻想。

可惜，比過去更美好的事物，似乎從來也沒有來過，人生變得越來越無趣，已經碎掉的人生，變得更加虛無。

我們真的等不到更加美好的東西了嗎？

我也許快老去了，睿智而深沉，智慧而馥郁，年輕時不識得的美好，現在識得了；年輕時不識得的破碎，現在也識得了；年輕時不懂得的完整，現在竟然懂了。

人生的所有經歷，心中的每一個「為什麼」應該就是碎片吧，如果全都變成了「是什麼」大概就是完整吧。

把諸多的「是什麼」拼湊成「我是什麼」就是圓滿吧。圓滿才是人生最美的美好吧。

我還不能確定，我還需要去發現……

生命從旺盛到衰敗，饋贈給人生不同的階段，每個階段都應該有它專屬的美好吧。

讓我來撿拾一些自己記憶中的碎片，它們化成了好多東西，擁有好多的代表……

比如：羅大佑的《童年》。

「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在聲聲叫著夏天。操場邊的鞦韆上，只有蝴蝶停在上面。黑板上老師的粉筆還在拚命嘰嘰喳喳寫個不停，等待著下課，等待著放學，等待遊戲的童年……」

比如：邁克爾·傑克遜的撕裂與奔放，貓王的喇叭褲，偷看過的《花花公子》的女郎，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黑豹樂隊的「DON'TBREAKMYHEART」，張學友的《她來聽我的演唱會》，三毛的「不要問我從哪裡來，我的故鄉在遠方」……

還有蒙娜麗莎的微笑……

還有尼采和克里希那穆提……

還有現在的《半山文集》……

我確定人生的完美是拼湊起來的，從過去各種美好的碎片中去拼接，只是你得小心翼翼地呵護所有的碎片，並懂得以愛去打磨各種傷痕，最重要的是還要耐得住殘缺感和破碎感，不要急於求成。

人要從童年、少年、青年、中年、壯年一直活到老年，體驗每一段不同的生命旅程，要讓每段生命都充滿著美好的驚喜。最要緊的是，不要等到臨死前才原諒自己，才原諒別人。

我還是相信有更美好的事物在等著我，我相信人類是悲劇的，但一個人的生命，可以是美好的，甚至是偉大的。

人生，唯有美才是意義所在，唯有美才是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