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這一次，林沸變身的時間很短暫，他在魚缸里聽完程之驕那幾句話后就一下回到了宿舍床上。

堪稱閃現。

天還沒亮，手機上顯示凌晨兩點。

他所在的402是四人寢，但只住了三個人，多一個床位空著，張禮磊和秦游正在呼呼大睡。

林沸輕手輕腳地下了床，走到陽台邊著急地往外看。

根本沒有什麼圓月，況且離預算中的月圓之夜至少還有十來天。

他瞬間就想到不久前的那個夢。

就是在那個夢結束后，他變成了程之驕家裡的一條魚。

而夢裡，正是月圓之夜！

靠，怎麼還帶夢境聯動的？！

他心裡滋味難言，在洗手池前狠狠洗了把臉，洗完總算清醒了些，可腦子裡關於變成魚后看到的畫面卻揮之不去。

程之驕大半夜在家洗澡出來后紅著耳朵，拿著張照片，那眼神，那語氣，還有那些話……是什麼情況傻子都能看出來！

林沸是真想不到程之驕這種人會暗戀別人，還愛而不得！

你也有今天啊！

他挺想幸災樂禍的，但一回想對方委屈時的那股瘋勁兒，又莫名覺得可憐又可怕！

爬上床后，他一時睡不著，打開手機刷了會兒微博，最後又無聊地去刷校園論壇。

最新的帖子都沒什麼意思，他看得打了個哈欠，正要退出時突然被最底下的一個帖子標題吸引了。

標題：小魔女們，請問要怎麼控制自己變身的時間？

發帖人：萌新魔女小黑

內容：最近變身越來越頻繁了，總覺得控制不了自己的魔法，特此前來詢問各種前輩是否可以控制變身的時間與頻率？我的變身契機是聞到香水，這簡直太容易觸發了，今年還要考研呢，感覺老是變來變去太影響學習……（ps：只有同樣擁有變身魔法的小魔女們才能看到這個帖子！）

下面回復很多，有的在嚴肅認真地說很難，有的則在分享最近的變身經歷……

語氣真實自然。

林沸驚了，如果是以前他壓根不會相信這個帖子的內容，可現在他已經切身經歷了這種荒誕的事，再一條條地看那些懊惱的傾訴，無不感同身受，立馬就有了種遇到同類的激動，都沒來得及多想，腦子一熱也開始認真回帖。

【明明大哥：你們好！我不是女孩子，但我最近也開始變身了，變身契機是月圓之夜，也同樣沒法控制時間，不過好在一個月頂多也就那麼兩三次吧，目前沒造成很大的影響。我覺得等以後變的次數多了或許就能掌握到一些控制這種情況的辦法，大家千萬別灰心……對了，你們有群嗎？】

回復完那條后，他就心情澎湃地繼續往下翻，沒一會兒，就漸漸發現了不對勁兒！

在最底下，樓主早就回復了一段話：

測試完畢，終於大家順利考入中央戲精學院！全員滿分！

林沸：？

他直接點進發帖人的個人主頁，對方除了這個貼，還發過一些類似穿越、飛升等主題的帖子……

除此之外，更令人絕望的是，論壇的回帖無法自行刪掉。

林沸看著那條被自己半夜頂到了最上面帖子，幾乎要氣吐血。

次日早上，班級群一下多了不少消息。

林沸洗漱完還好奇地點進去看了眼，隨後頭皮發麻地退出來裝作看不到。

班裡有人把昨天那個魔女貼截圖發了出來，還特意圈了林沸的回帖和ID，哈哈哈地問他是不是忘了換號。

「明明大哥」這個ID很多人都知道是林沸的。

他在學校還挺受歡迎的，剛開學因為一張被官方號拍糊的軍訓照還在論壇里小火了好幾天，被不少學姐稱為奶系學弟，後來還衍生了個關於顏值的熱帖，列舉新一屆那些漂亮學妹帥氣學弟，林沸也在其中，評論里還有人自發@當事人ID。

除了程之驕的，其餘同學的ID都在裡面。

那時班裡還有人特意問他為什麼取這樣的ID，他說因為小名叫明明，於是有人笑著問為什麼不叫小明呢？他說小明太多了。又問他為什麼不叫沸沸，回答說沸沸像狒狒，不好聽。

大家當時覺得好笑，一直記得。

……

去教室上課時，林沸心虛，總覺得有人在看著自己偷笑。

他如坐針氈，課間悄悄地上了次論壇，那個帖子已經蓋上了高樓，回復他的消息更是多不勝數……

【一時分不清是老實人還是深度玩家……】

【我不信，除非你過來變給我看！擦鼻血中……】

【這又是什麼套路？我要是混入小姐姐之中趁機要群會不會被打死？】

【群已建，請這位小魔男速速入群！】

……

林沸好幾次想把腦袋塞進抽屜里。

一整天都過得雞飛狗跳，張禮磊和秦游知道后都接連打趣笑話他……就連放學在樓道碰到程之驕，對方看他的眼神都和平時不一樣了。

烏龍歸烏龍，倒也不至於影響到他的生活，過了一夜，林沸就把那事兒拋到腦後了。

而關於變身的事，他其實還有一些疑惑。

既然夢裡看到月圓之夜會觸發變身條件，那如果通過視頻、照片等媒介看到是不是也會有同樣的效果？

這天他做了很多測試，用電腦和手機分別找了很多個帶有月圓之夜畫面的視頻觀看，可不管看了多少遍，身體都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開始他懷疑是白天的緣故，熬到天黑再看，依舊如常。

最後確定，他不會因為看到視頻、照片或圖片上的月圓之夜而變身。

這樣一來，林沸心裡大概有數了。

夢境雖是虛幻的，但對當時正處於夢境里的自己而言，其實就是真實的世界，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在夢裡世界看到月圓之夜的效果才和現實中一樣。

林沸白天都沒心思好好吃飯，肚子餓得咕咕叫，他不想去吃食堂，下意識就拿手機要給盛星打電話約飯，按住號碼的時候才突然反應過來兩人已經掰了。

他失神兩秒，轉而去約宿舍的張禮磊和秦游，結果一個晚上要陪妹子開黑，另一個則有約。

夜裡八點出頭，林沸一個人去了校外那家常去川菜館。

以前和盛星沒鬧掰時，兩人去的最多的就是這家，他們倆平時都很喜歡吃辣。

初中時盛星就住校了，老愛吐槽食堂伙食不行，林沸那會兒經常幫他帶些買來的川菜或麻辣小龍蝦，因為爺爺不能吃辣，他平時在家也隨爺爺一樣吃得清淡，就饞辣饞得特厲害，每次給看盛星吃時就巴巴地讓他給自己留點，對方一直愛提這事兒笑他沒出息。

店裡很熱鬧，林沸找了個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吃到一半的時候，門口進來了幾個男生，周圍嘈雜人多，林沸一直顧著吃飯沒注意，等聽到自己名字時，那幾人已經在遠處隔著木製裝飾窗的座位坐下了。

一共六個人，坐在最裡面的是盛星。

不久前提他名字的那個正坐在盛星旁邊，林沸不記得名字，但認得他，那是盛星的室友之一，平時他去找盛星時就經常看到他。

盛星關係好的朋友很多，除了同班同學，還有社團認識的都經常一起玩，有些林沸都記不住名字會問他，盛星就說：「不用記，又不一塊玩。」。

就像此時他身邊那個，林沸根本不記得自己和那人有什麼交際，可對方卻像十分熟悉他一樣對著盛星討論自己：

「我之前就說了，那個林沸不能深交的，跟咱們不是一路人，哪天被他玩死你都不知道！天天把你當跟班呢！平時也瞧不起人，明明認識人還老裝，你說你以前是怎麼跟他玩上的啊……」

最裡面的人表情平淡，也沒回話，拿著杯子喝了口水。

那人又笑了笑，繼續道：「現在挺好，你也不用再慣著他少爺毛病，他想找個襯他的秀優越感再找去唄，咱們不受他那氣！說真的，我們宿舍的早就看他不順眼了……而且你那時候被C大那個程之驕針對，不就是因為他？！當時那事兒壓根跟你沒關係吧？！」

盛星：「不說他了。」

那人哼哼：「行，聊久了敗胃口，我就是聽你突然說起他就聊聊，反正一想到他那小拽樣我就煩。」

盛星拿杯子的動作頓了下，沒吭聲。

從頭至尾，林沸都死死看折那個方向。

如果是以前讓他碰到這種挑撥離間嘴碎的，早就一拳頭狠狠招呼上去了，可此時此刻，比起揍別人，他更想狠狠揍盛星一頓。

那些亂損他的話，盛星一句都沒反駁過。

像是默認一樣！

他飯吃不下去了，起身就直直走過去。

那邊菜剛上，幾個人正笑著閑聊，是盛星對面的同學先看到林沸的，表情驚愕地「啊」了聲。

盛星察覺到不對勁兒，迅速回頭。

林沸伸手就去擼他衣領：「你真行！你可真行！」

對方臉色微白，任由他抓著領口，坐著不動。

他旁邊的男生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林沸，表情十分尷尬，也不好露怯，硬著頭皮把他推開：「別、別亂動手啊！」

林沸瞧都沒瞧他一眼，死死盯著盛星。

對方被起身的朋友擋住，看向他的眼神防備，最後偏過頭道：「夠了林沸，今天我和同學聚餐，你別鬧事，況且……況且人家也沒說你什麼。」

林沸本來只是憤怒，可在聽到最後那句話后，先是呆了一秒，反應過來眼睛就紅了。

不愧是多年的好兄弟，太知道怎麼戳人心窩子了！

林沸打小就沒媽，他爸做生意忙，幾乎沒精力管他，大部分時間都把孩子扔給他老子和保姆。

他爸是苦日子出來的，不喜歡精英貴族私校那一套，在林沸升初中后就把他送市裡普通的公立中學。

十來歲的林沸見人就笑，一雙眼睛清澈透亮，整天穿得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特別招人喜歡。

卻也容易招人嫉恨。

向來不愛理人的班花以及大部分女生總是頻繁找他，直到有人開始看他不順眼。

那時候不知道是誰把林沸家裡的情況傳了出去，說他是富二代，還說他爸天天亂搞好像沒老婆，說他是極有可能是私生子……還有人添油加醋說他平時瞧不起家境不好的同學。那時正好有個刁難過他后被老師訓了的混混懷恨在心，藉此編故事，硬說父母之前在他爸公司上班，因為自己跟他來了玩笑，父母就被炒魷魚了……

大家年紀本就不大，缺乏判斷能力，總是人云亦云，沒多久，謠言傳來傳去就成了大家眼裡的真相，哪怕後來老師聽說情況后聯繫對方家長親自過來澄清道歉，一些人也私底下認為是那林少爺用錢逼得人家閉嘴……

男生排擠他，偶爾有個別女生想跟他玩也不敢，總怕被人私下說成「拜金女」。

後來他去找那個始作俑者，問他為什麼要這樣。

對方弔兒郎當地轉書玩，態度不咸不淡：「不都澄清了嗎？再說了，大家只是不理你，或許本來就是不想理你呢？又沒說你什麼……」

那天他一反平時的乖巧模樣，和那人瘋狂扭打起來，老師過來都攔不住，最後被學校叫了家長。

他爸什麼都不管，抽著根煙就問他要不要轉學。

也是那天，一直坐在他後面的盛星突然跑出來追他。

少年鼓起勇氣對他說：「你別管他們！那幾個不學好的以前就霸凌過別的同學，是看你家裡有背景不敢整你就來這一出！我一直坐在你後面，我知道你人挺好的，是他們、是他們噁心透了！」

林沸那時候也才十二歲，被人排擠時沒哭，聽到盛星那句話卻再也沒忍住，眼淚啪嗒往下掉了幾滴，趕緊用手揉開，悶聲說謝謝。

盛星愣了愣，之後拉他去小賣部買吃的，兩人一起躲在操場的大樹后吃東西，他們吃了很多很多，最後林沸吃辣條吃得滿嘴油光，眼睛紅紅，忽然聽到盛星鄭重其事地說：「沒事，以後我跟你玩，別難過了。」

……

飯館里，幾人對峙許久，誰都沒說話。

在服務員過來前，林沸突然就覺得這事兒很沒意思，太沒意思了！

他揉揉太陽穴，終於開了口，語氣輕飄飄的：「其實上次你說和我絕交的話，我都沒怎麼當真。」

盛星表情並不意外，皺眉看著他，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我那時以為你就是在氣頭上，只是消氣會比較久而已。」

「……」

「不過現在，管你到底是不是來真的，我有句話必須得跟你說。」

對面幾人表情各異，但都極其忍耐的模樣，只有盛星頓了頓，他琢磨著林沸的表情，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起身試圖打斷那接下來的話：「你先冷靜會兒吧，今天我們還有事，下次……」

林沸的聲音卻遠比他要洪亮。

「我發現我現在開始討厭你了，甚至還有一點兒噁心。」他往後面隨便一坐，「既然你和你的朋友喜歡聊我，那就告訴一下他們，這些年到底誰是誰的跟班？至於開學前關於程之驕的那次事故，又到底是因為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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