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龍院(二)

潛龍院(二)

溫辰居然真的在潛龍院,秦簫沒有說謊。

確信不會認錯,葉長青遠離人群,悄悄踱到離他比較近的一處看台,靠在牆邊,自覺從荷包里掏出一把桂花糖,一邊嗑糖,一邊觀察。

他看着,溫辰現在是十四歲沒錯,身量還沒長起來,應該只到他下巴,清秀的臉上還殘留着孩童和少年過渡時,沒褪盡的稚氣,目光堅定,只專註於自己周遭一隅的天地,身上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氣質,和前世相比,真是一點都不帶變。

葉長青感慨,原來這小子的高冷是天生的,跟人云衍真人魔鬼訓練並沒多大關係,上輩子倒是自己誤會老大爺了。

與潛龍院其他弟子不同,溫辰沒帶法器,只在背後背了把桃木劍,現在也沒拿出來用,一個人正對着牆角,數手指。

他手上有什麼好東西嗎,數得這麼認真?葉長青蠻好奇,看了快一刻鐘,溫辰的動作就沒變過,始終兢兢業業地盯着自己蒼白的手心,像是不盯出個洞來不罷休似的。

忽然,他掌心騰起一道銀光,細瘦如針,轉瞬即逝,如果不是葉長青正全神貫注地觀察著,根本發現不了它的存在。

那是……他蹙著眉,天馬行空地想像了一陣,而後錯愕地睜大眼——那難不成是金系初級術法,落雷???

這個想法一生出來,葉長青臉色就不對了。

前世兵人學什麼會什麼,天賦何其之高?只有他看不上,不想學的,沒有他學了卻登不上枱面的。

且不說後來身躋渡劫境,將五行靈力完美融入到劍法之中,就連他平時隨意一彈指的劍氣,其中蘊含的驚濤駭浪都夠一個元嬰修士喝上一壺。

葉長青憶起,當初溫辰剛來折梅山的時候,就是個絲毫水分不摻的純種劍修,除了手中一把青鋒,萬物不入眼,秉承著劍修慣有的「一劍破萬法」的牛逼,很是沒把他這個無名無分的術法導師放在眼裏。

呵呵,這種小子欠打,打服了以後,就是另一回事。

葉長青優哉游哉地銜了顆糖在嘴裏,痛並快樂着的回憶如在眼前,心想,所謂因材施教,就是像董萌那樣嬌氣膽怯的,得用點軟的,一邊哄一邊教,慢慢加力道;但若是溫辰這樣又臭又硬的,還管什麼方法不方法,打就是了!

他正在這沉浸於個人幻想,憶苦思甜,邊上忽然跑來幾個少年弟子,最前面的一個執了一禮,十分正經地說:「弟子歐陽川,給葉長老問好。」

「嗯……」葉長青抱着雙臂,除拇指外的四指在手肘上方來回輕點着,居高臨下,看似不經意,其實相當重視地打量着他,頓時,一些已經過去了的、卻不太好的片段湧上心頭。

歐陽川,是他前世收的最後一名正式弟子,排在秦簫和阮凌霜之後,不折不扣的小三。

這個三徒弟么,人努力,天賦也很不錯,上品火靈根,正好與他屬性契合,所以當時很是栽培過一陣,但是——

他有個最大的問題,就是花花腸子太多,嫉妒心太重,看不得師尊對秦、阮二人好,若對方不是將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就要開始作妖。

葉長青想起他從前各種給師兄師姐構陷罪名,起初自己傻乎乎的還真信了些,後來東窗事發,歐陽川這人,一度被打入冷宮。

他本意只是讓歐陽川好好反省,重新做人,誰知……小混蛋居然反了,不知受什麼魔道妖人的蠱惑,神不知鬼不覺修起了納川邪術……

這絕對算得上葉長青教學生涯中的一大污點,甚至後來他遭人算計,入魔墮落,歐陽川也佔了好大一份。

一句話總結就是,他和這小子有仇。

「唔,是歐陽啊,悟性不錯,幾天沒見,修為又上了一階?」葉長青眉梢微揚,意味不明地回了一句。

「葉長老謬讚了,弟子惶恐。」歐陽川嘴上說着「惶恐」,眼裏寫着「識貨」,一臉討好與恭敬的表情拿捏地恰到好處,這麼好的表功機會,他怎會放過?

「勤能補拙,其實弟子悟性並沒多好,學東西總是不太快,沒有辦法,只好每天比旁人多練一會兒法術了。」他一邊沾沾自喜地「謙虛」著,一邊給身後兩人遞眼色。

孟岳和林子洛堪稱是他的模範小弟,心有靈犀一點通:「對啊對啊,歐陽大哥是我們潛龍院最用功的人,每天第一個起床,最後一個睡覺,平時大家偷懶休息的時候,他都在馭靈校場上泡著,一天裏能比別人多修鍊六七個時辰呢!」

「……」葉長青無言,這兩個貨作為小弟,夠忠心,夠狗腿,但唯一缺了的,就是腦子。

一天總共十二個時辰,他歐陽川就比別人多修鍊六七個時辰?是別人只會爬樹遛鳥,還是他的時間更加耐用,一盞茶能頂一個鍾?

葉長青對他本就沒什麼好印象,出了這麼個烏龍,當下連裝出來的好臉色都沒了,冷笑一聲,轉過臉去繼續看溫辰那邊了。

歐陽川碰了個軟釘子,心裏惱怒地不行,悄悄踢了兩個蠢材一腳,正尋思著怎麼找補找補,卻見葉長青正饒有興緻地看着什麼,注意力根本不在他這。

順着視線望過去,他登時愣住了——葉長老好像是在看那個廢柴溫辰?

不,不可能,溫辰有什麼好看的?沒有靈根,修仙的天賦幾乎為零,還一副孤芳自賞的爛脾氣,天天背着他那把破木劍,以為這是劍修當道的萬鋒劍派呢?

不光如此,他還是個八字生硬的掃把星,誰離得近都嫌晦氣,怎能有資格得到葉長老的注視?歐陽川恨恨地想。

他試探著問:「葉長老,請問您看什麼呢?」

「溫辰。」葉長青直截了當,並不想與他多言。

「……」歐陽川心裏堵,攥了攥拳頭,抬起臉,假裝天真無邪地問,「溫辰啊,他有什麼好看的呢?」

咦,這熟悉的酸醋味,葉長青縮了下鼻尖,淡淡地瞥他一眼,不無故意地道:「他啊,好看的很呢,不僅劍法厲害,術法天賦也不錯,我若是能將他收入門下,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什麼!葉長老要收溫辰做徒弟!

歐陽川臉色綳不住了,他本就不甚大方的樣貌,生生要給酸楚和嫉妒破了相。他就再有城府,也不過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跟葉長青這樣的老油條斗,三言兩語就被激得淡定不能。

「葉長老,您……您是說笑的吧?溫辰毫無天賦,潛龍院的人誰不知道,您何必……」他白著臉,賭對方不會真的看中溫辰。

溫辰毫無天賦?葉長青簡直要氣笑了,想這歐陽小子,為了給他人潑髒水,什麼理由都能編排得出來,上一世被他蒙蔽了一兩年,這一世倒乾脆利落,這麼早就翻了車。

他不禁莞爾:「歐陽,你說哪裏話呢?要是溫辰沒有天賦,那這世上,還有有天賦的人嗎?」

歐陽川:「……」

他想不明白,為什麼一直對他青眼有加的葉長老,會突然改變主意,看上了別的人,那個別人要是有真材實料也就罷了,為何偏偏是溫辰?

歐陽川第一反應就是,溫辰一定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騙了葉長青。

於是,他頗具老大風範地朝身後二人挑了挑眉,小聲道:「你們兩個,去會會那小子。」

「得嘞!」孟岳和林子洛相視一笑,便結伴朝溫辰的方向湊夠去了,步伐之輕鬆,神采之飛揚,可見他們對這差事是多麼的得心應手。

這是要……上去挑事了?

葉長青半晌才反應過來這情景,被騷操作唬得一愣一愣,以一種看烈士的眼光看着歐陽川,心說敢挑溫姓小子事兒的,從來都只有他一個,而且挑事之路也滿是坎坷,畢竟挑着挑着,一不小心就被反挑回來了。

老子碰了都沒好結果的人,就憑你們幾個菜雞……他無奈地搖頭,滿心憐憫,目視着孟岳和林子洛已經踱到溫辰一丈之內,做好準備看戲。

「呀,這不是溫公子么,茫茫人海,居然能在這碰見,真是巧啊!」孟岳這開場白有夠找揍。

林子洛卻拉他一把,眉骨一抬,酸道:「別靠那麼近,這小子天煞孤星,逮誰克誰,你不想要命了?」

孟岳反過頭來,有模有樣地教導他:「子洛你別這樣啊,俗話說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大家都是兄弟,今生能齊聚在這潛龍院,那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怎麼能因為那些莫須有的東西,就不跟溫公子說話呢?」

說完,他一臉欠地湊上去:「溫公子,你說我說的對嗎?」

「……」溫辰抿了抿略乾澀的唇,目光斜斜地瞟了他一眼,似在奇怪世上怎麼還有這麼無聊的人,而後什麼都沒說,轉身走開了。

「哎溫公子留步呀。」孟岳眼疾手快,一把抓上他左腕,而溫辰也早就料到了這一招,當下一個小擒拿手使出來,力道拿捏極為精巧,交錯兩下,不僅游魚一樣脫開了他的控制,還反過來在他手腕上擰了一道!

「咔嚓——」

「行家。」葉長青拊掌贊道,他站在不遠處,這倆小子怎麼過招看得一清二楚,溫辰方才那一手,一看就是從小受過正規師父的訓練,小擒拿手,簡簡單單三個動作,卻每一個都連綴地嚴絲合縫,讓對手找不到一點可乘之機。

聽他如此說,意欲揭露溫辰騙局的歐陽川噎住了,咬緊了腮幫子,火急火燎地瞪着孟岳那個蠢貨,心說我讓你去打那小子臉,你倒滅自己威風,漲他人氣焰了?!

這邊兩個旁觀者都這麼想,當事人孟岳自然更下不來台,被肥肉堆得只剩一條小縫的眼睛裏,迸射出狠毒的光芒,揉了揉手腕,掄起一拳,上面燃著熾烈的靈火,他冷聲道:「溫辰,敬酒不吃你吃罰酒,今天非得讓你看看,得罪你孟哥的下場是什麼!」

勁敵在前,溫辰臨危不亂,利落地抽出身後木劍,誰知剛擺了個起手式,就遭一道金系雷光偷襲。

林子洛不知何時繞到了他身後兩丈外,眉飛色舞地揚了揚手中的引雷符。

溫辰一下單膝跪倒在地,劣勢盡顯,他胸中滿是不甘心的冷火,清淡若雪的瞳仁,映出那已經飛至身前的一拳。

哎,無知的小輩,光憑一個雷擊的麻痹,就想幹掉萬鋒之王?

葉長青輕嘆一聲,擷了顆桂花糖在嘴邊,好整以暇地打算看他怎麼絕地反擊,孟岳怎麼栽倒在地,林子洛又是怎麼——

「呃……」溫辰悶哼一聲,胸口實實在在地挨了一拳,整個人歪倒一邊。

「……」葉長青手僵住,糖是怎麼也吃不下去了。

這怎麼和他想像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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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長青:根據一年級zz比大小法,b>a,c>b,得出c>a;所以——溫壓了我,孟壓了溫,得出孟壓了我???太可怕了,小砸,你可給我爭點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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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成了死對頭的師尊[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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