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象洞窟（4）

系統提示：五分鐘倒計時開始。

加油加油，薩沙在心底給自己和玉染打氣。只要再堅持五分鐘就行了！希望這個龍王可別再放大招了。

她暗暗祈禱，冷不防腳底一個踉蹌。神殿的地面晃動了起來，有愈演愈烈的趨勢。精靈集中精神對抗巨龍的攻勢，沒法再分心其他。

薩沙駭然地發現一個個黑點在大殿中出現，並在短短十幾秒內呈螺旋狀擴大，最後成了大小不一的黑洞，大的如同剛才吞下齊萌的那個，小的也能將人的手臂納入其中。

強大的吸扯力在黑洞之間此起彼伏，縱使薩沙這具身體的主人實力強橫，對付這種本源的力量也有些力不從心。

「當心！」

就在她險些站不穩，就要跌入一個黑洞時，一雙手臂將她穩穩扶住了，對方的呼吸近在咫尺，語氣里有著溫和的責備。「怎麼這麼不小心。這裡太危險，跟我來。」

黑髮的騎士拉住她的手，將她帶出了神殿大廳。

騎士身手敏捷地躲過黑洞和地震的威脅，將她帶到一處相對僻靜的偏殿。

「行了！英都，別拉著我。」她一門心思關心大殿里的情況，很快掙脫了他。

「別回去了，他們都不相信你，你還這樣關心他們！」他低著頭站在她身後，長長的劉海蓋住了眼睛。

「不是這個問題，現在大戰在即，如果龍族和精靈族因為這事鬧僵該怎麼好！」

騎士冷冷說道：「他們怎樣關我們什麼事，龍族和精靈族兩敗俱傷，對我們來說是好事不是嗎。

「說到底他們非我族類，如果能趁這個機會削弱他們，未來的格局可能會大不一樣。不論是神殿長還是你的父親，都會很高興看到這種情況。」

薩沙驚訝地長大了嘴，不可置信的說道：

「英都，你真是變了……我發覺自己都不認識你了。」

「人都是會變的不是嗎……」騎士的雙手緊緊抓住她的手臂，眼神異常執著，「就算我再改變，也會一直是站在你這邊的。」

薩沙皺眉。「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

「你問。」他的眼神柔和了些。

「你給齊萌的那個藥丸，到底是什麼？」

對方的臉上閃過一絲訝異，認真說道。

「真的是凝魂丹。你不相信我嗎？」

「不是……」她內心遲疑，又從英都的表情看不出一點異樣。

她本該對他的話深信不疑，現在猜忌的種子卻在心底生根發芽。

地面又一次劇烈晃動，一個黑洞在兩人不遠處生成並逐漸擴大，不過對他們構不成危險，於是誰也沒在意。薩沙突然被騎士牢牢禁錮在懷裡，後退兩步，後背抵到了牆面。

氣氛一下變得奇怪。她側過臉，視線漂移，不去看他灼熱的眼神。騎士輕輕呼喚她的名字，離她極近極近，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臉頰上。

「你做什麼……」她一動未動任他摟著，看上去毫無波瀾，實則心裡一陣慌亂。薩沙忍不住看了下倒計時，還有兩分鐘。

「你是真不知道嗎……我對你的心意，還是裝作不知道？」

她沒有回答。卻仍不敢看他。

騎士把她摟得更緊，聲音裡帶著一絲瘋狂。「他們都懷疑你、嫉妒你，只有我是真心對你的！你知道嗎？」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薩沙抬頭望著他，神色複雜，只是晶亮的瞳孔中倒映出了他背後的景象。

想躲已經來不及！

身後一陣劇痛，他穿的是神殿騎士的制服，並沒有鎧甲防護，這一擊下去雖然勉力撐住不至於摔倒，手臂的力氣卻放鬆了。背後的敵人一擊得手未再攻擊，而是立即搶走了他心愛的女人。

他猛地轉身，只見偷襲者是一個藍發藍眸的少年，身材並不高大，一條長長的蛇尾甩在地上，銳利的五爪猶如利劍，上面鮮血淋淋。想必自己的背後定是一片血肉模糊了。

奇拉！薩沙本想問他是怎麼找到自己的，卻發現自己不能說話。看來奇拉的亂入不是夢境里該有的情節，薩沙所扮演的角色不認識他。

身為為薩沙的契約者，妖獸少年在迷宮裡折騰了一會，還是憑著感應找到了這裡。

「你快走！」奇拉對薩沙說道。他緊緊盯著騎士，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嘶鳴，似是警告。他能感覺到面前的人有多強，可既然他對薩沙不懷好意，就是對自己的挑釁，說什麼也不能退縮。

騎士輕蔑地笑了笑，抽出腰間的佩劍。剛才一時大意，被一隻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小妖獸偷襲成功，如果不殺了他，豈不是讓人看笑話。更何況，他還和她一副很親密的樣子。

倒計時三十秒。

薩沙緊張地看了一眼兩人。奇拉的等級要低對方不少，而且手裡沒有武器，如果打起來肯定吃虧，但只要能防守三十秒，他們的任務就結束了。似乎也沒這麼難做到。

她在心裡默念著倒計時。

二十六……二十五……

騎士並沒有出劍，他餘光掃過一旁，嘴角突然露出一絲惡意的微笑。只見他手指微動，那團黑洞像是受到牽引一般向奇拉砸去。奇拉顧慮到旁邊的薩沙並未躲閃，只來得及在那猶如實質的黑色虛空命中自己前將薩沙推遠了些。

黑洞從側面砸中他的胸腹，他的身體晃動一下，臉色瞬時一片慘白。在一旁的薩沙立即觀察到奇拉的生命線一路心驚肉跳的下滑，只瞬間便掉了一半，照這個速度下去不出十秒必然清零。

她想也未想，一個恢復術立即出手，白光籠罩住他的全身。

堅持住，奇拉！

她不敢多話，只見血線下滑速度逐漸降低，終於在黑洞在吞噬了□□之後逐漸消耗殆盡。奇拉的身體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洞，其中的臟器全都消失不見了。

薩沙雖心底害怕，魔法的吟唱一刻不敢停。一道又一道閃耀的聖光把奇拉遮得幾乎看不清，空洞沒有一點癒合的趨勢，奇拉的生命只剩一條薄薄的血線維持著，靠薩沙扶著勉強站住。她也不敢亂動，生怕這一點生命隨著一點動作就隨隨便便就消耗點了。

「就是一隻妖獸，你這麼護著他做什麼？」騎士皺著眉，再次舉起手裡的劍。

十……九……八……

「別殺他……」薩沙的聲音裡帶著祈求。他們兩人相識多年，彼此了解，她用這樣肯求的語氣，對方不可能無動於衷。

……

騎士嘆了口氣，放下劍。

「你對別人總這麼好，對我卻這麼狠心。」

這是薩沙在夢境里聽到的最後一句話，那個人的聲音裡帶著落寞，讓她心頭一痛。

叮！系統提示：恭喜您升級了，當前等級38級。

「薩沙！」

溫柔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薩沙的意識在這句呼喚下逐漸回到身體中。

我……回來了嗎？

她睜開眼，果然看到了玉染熟悉的面容。精靈蔚藍色的眼眸中帶著擔憂的神色望著她。

「我沒事。」薩沙說，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奇拉！奇拉呢？」

「我在呢。」妖獸少年坐在地上，他眼皮耷拉著，看起來沒什麼精神。薩沙關切地又看看他，他在夢裡受了這麼重的傷差點死去，回到現實的薩沙被夢境影響，擔心奇拉真的出事了。不過這個夢境並不是夢魘模式，看來對本體並沒有傷害。她鬆了一口氣。

「你沒事就好，擔心死我了。」薩沙拍拍他的肩膀。

奇拉臉色一陣變化，不大高興地說：「你別碰我，我剛起床時心情可不大好。」

薩沙沒理會他的抱怨，轉身又去找精靈了。奇拉眼底閃過一絲失落，雖然只是一個不會影響現實世界的夢，但他在被關進密閉的異空間迷宮裡時真的很害怕，他擔心薩沙出事，他拼了命的找出去的辦法，終於在最後一刻找到她。被黑洞吞噬身體的疼痛讓他幾乎昏厥，可是看到薩沙在一刻不停地用恢復魔法，他一聲不吭地挺著，不忍心讓她更擔心。那時候他完全忘了是在夢裡，真的以為自己會死。

「噓，他醒了。」精靈說道。

薩沙呆了一下，這才注意到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寬敞的山洞。和萬象洞窟里巨龍居住的那間很像，只是去掉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傢具，讓她一時沒注意到。

「這裡就是我家。」奇拉冷冷說道，「就是那條龍，一直睡在我的床上。」

循著奇拉所指的方向望去，那裡真的有一處如同小山高的火紅色物體，只是那東西一動不動，薩沙開始沒有在意，還以為是岩石。仔細看了，那確實是一條龍的形狀，龍是趴伏的形態，長長的頭頸和尾巴環住龐大的身體，似乎很多動物睡覺都是這個樣子……

！！！

應該是巨龍頭部眼睛的位置突然掀起兩道縫，露出宛如紅寶石鏡面般的眼珠。他的眼睛掃視著四周，似乎並未發現什麼異常，又慢慢合上了……

……

「喂！巨龍！」奇拉喊道。

「快醒醒！」

巨龍再次睜開眼，向聲音的來源方向瞧了去，只淡淡看了一眼，尾巴不耐煩地擺了一下。他雖然醒了，但明顯還在考慮該不該起床。

玉染略想了下，再次取出幻化而成的豎琴，流暢而優美的旋律在石洞中流淌著，熟悉的旋律傳入巨龍的耳窩，這調子……似乎在夢裡聽過。

巨龍有些煩躁地吐了一口氣，抬起了脖子。

他清醒過來之後，很快就發現他的家裡來了三位不速之客，琴聲就是從那傳來。只是這三位實在太小了，他的視覺本來就不太好，尤其分不清這種弱小又長得差不多的生物。

見巨龍終於醒來，精靈停止了彈奏，禮貌地向其行以一禮。

「齊然陛下，抱歉打擾了，我奉精靈女王之命而來。」

精靈族嗎，巨龍沒有吱聲，眯著眼睛仔細打量來人。

說話的確實是一個精靈，人類不會有這樣的美貌和靈力。不過精靈女王？現在精靈族的王該是誰來著……他看向精靈身邊的那一位，不由得吃了一驚。

「小公主！」

巨龍突然冒出這麼一句，把那三人也嚇了一跳。

小公主？他為什麼會用夢裡對我的稱呼？難道還沒睡醒嗎？薩沙皺眉。見巨龍伸長了脖子湊得更近了一些，仔細瞅了瞅薩沙。

「嗯……你是誰？為什麼氣息和她一樣？」

相比起人類的相貌，龍族對他們的氣息更加敏感，常以此分辨來人。

薩沙偷偷看了眼玉染，不知該怎麼回答。她記得夢境的最後齊然是要殺那個小公主來著，自己雖然和她沒關係，但一想起他最後發怒的樣子，總感覺有些害怕。

「這位是九袛羅家族的薩沙，是當代家主的小女兒。」精靈回答。

巨龍哦了一聲，猶自點頭：「我說呢，原來是她的後人。」他不再深究這個問題，問道：「你們有什麼事？」

「女王陛下命我來取回誓約吊墜。事實上在剛才的夢境中，陛下已經把它給我了。」

「嗯……」巨龍沉吟了一下，似乎在回憶剛才的夢，龍形的樣子使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算了，本來就是精靈族的東西，你拿去吧。」他道：「那東西上的契約可是由兩位守護神看護著，不管你們打算拿它做什麼，都別忘了這點。」

「小輩謹記。」玉染又施以一禮。

「行，你們都走吧。」巨龍打了個呵欠，擺了擺尾巴，開始下逐客令。

……

這……是打算接著睡嗎……？

「陛下……」玉染說道。

薩沙十分無語，這頭龍怎麼又打算睡下了，夢裡面大地和滄海巨龍可是寧可犧牲自己也要讓他醒來的，可不能辜負了他們。而且奇拉的事情還沒解決。

「嗯？還有什麼事？」巨龍語氣不善地問道。

「巨龍！你可看好了，這裡是我家！你在這裡睡得倒好，讓我無處可去了！」

巨龍看也不看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爬蟲，他身為巨龍一點也不在乎。

「哼……這裡不是我家，我難道會不知道嗎？」他反問得理直氣壯，奇拉被他一句話堵回來都有些驚呆了。他知道還不走，是打算霸佔了他祖傳的巢穴嗎？！

「都快走，別吵我睡覺。」巨龍背過身去，換了個姿勢準備再次卧倒。

薩沙也被他的無賴行徑氣得怒從心起。

「齊然！你的兩個妹妹為了讓你醒過來不惜犧牲自己，你就是這樣回應她們的？」

巨龍的背影僵了僵，聲音低沉了些：「你是怎麼知道的？」

……

白芒一閃，龐大的龍軀消失，一個男人出現在三人面前，火紅的髮絲如同燃燒著的熾烈火焰一般熱烈閃耀。男人身形一動，轉眼已到薩沙面前。薩沙被他這突然的動作也是弄得一愣，對方身上的壓迫感太強，讓她有些緊張。玉染立即把薩沙擋在身後，防止這頭巨龍突然有什麼意外之舉。

齊然全然不在意這些，只盯著她重複問道：「你怎麼知道的？」

薩沙只好如實說道：「是她們在夢中告訴我的。她們想讓你醒來，於是改變了夢境。她們說這個世界和龍族都需要你，你必須醒來……」

齊然捂住了頭：「這真是她們說的？為什麼從未對我說過……」

就算想說也沒辦法吧，畢竟夢境是由你來控制的。如果不是這次有別人闖入，她們還只是你夢境中的傀儡。

不過這些道理齊然應該明白。

「現在是哪一年了？」他問道。

「2998年。」

「我竟然睡了一千多年了嗎……」男人自言自語道。他這麼一說，薩沙心中駭然，睡了這麼久，竟然還沒睡傻掉嗎。

「算了算了，不睡了。」男人有些心浮氣躁地把紅髮撓亂，他看了看四周，這裡雖然和他家的卧室空間差不多大，不過內里的擺設還是差遠了，終究是沒法比。

他又掃了眼妖獸少年，有些無奈道：「我也不是故意要睡在這。只是之前夢遊出來就回不去了，可能是萬象洞窟的本源之力受損了吧。我既然醒了，當然會把你家還給你，不過這段時間我也回不去，就暫時在這裡落腳吧。」

「這怎麼行！」奇拉叫道。這裡可是他的祖先留給他的地方，等他娶親了便是日後妻兒的居所，讓一頭毫不相干的雄性巨龍住在這裡算怎麼回事！只是齊然像沒聽到他的反對一樣，只丟了一句。

「你這段時間就幫我修複本源之力，多一個人幫忙總能快些。」看樣子不僅要住在他家裡，還要拿他當苦力。

奇拉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然而他再不樂意，齊然的心意已決。他能回到自己的家裡，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