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象洞窟（2）

「你指什麼？」精靈拿著酒杯，輕輕搖晃，有些漫不經心的反問道。

「就是那件事呀。」男人湊到他耳邊，壓低了聲音。「你把渡月城輸掉的事……這要是被她知道了，非要跟你離婚吧。」

精靈的手指抖了一下，紅酒差點灑到雪白的地毯上，他好看的眉微蹙，沖好友做出一個噤聲的手勢，對方立即會意，佯裝品酒不再說話。

這兩人說話像是刻意控制了音量，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

「你們在說什麼？」薩沙的表情是恰到好處的疑惑。

她是真的有些好奇，渡月城……不是人類國家裡一個有名的城邦嗎？怎麼聽起來裡面還有什麼故事似的，饒是她看過的書里沒有提過呀。

「沒事沒事。」男人乾笑兩聲，非常生硬地轉移了話題，「小公主你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哪天讓你家琉昂再給你畫一幅肖像送給我唄，他給我們一家三口畫的像我可一直珍藏著吶。你看——」

薩沙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之前因為山洞的石壁上掛滿了金框鑲嵌的各式畫作她倒沒注意，現在仔細一看，那最顯眼處篇幅最大的一幅竟然十分眼熟。

——《上古巨龍的祝福》

薩沙一早看看過它的影印件，清楚地記得那本畫集上的註釋：

「代表天空的炎陽巨龍、代表陸地的蓋亞巨龍和代表海洋的滄海巨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一母同胞的兄妹……

現在，蓋亞巨龍化身的女子正伏在他腿上，柔弱無骨的柔荑靈活的剝開果皮，將一顆果肉喂進他嘴裡。滄海巨龍化身的女子輕揉著他的肩，附在他耳邊低語著什麼，淡漠的眼睛里是化不開的柔情。

薩沙再也看不見去了，雖說對方是上古的龍族沒有這種倫理限制，且遠古時期的人類這種情況也不少見，她還是覺得自己的三觀受到了嚴重衝擊，恨不得立即起身告辭。

「我今天來是有事找你。」精靈突然說道。

「哦？什麼事？」見好友表情嚴肅，男人也收了懶散的樣子。

「我是來拿誓約吊墜的。」

男人愣了下，疑惑地看著他，「你怎麼想起來拿這東西……？」他又看看薩沙，見誰也沒打算回答他，無奈道：「算了，本來就是我替你們保管的，你只管拿回去便是……」

「我把它放哪兒了……」他撓了撓頭，自言自語道，然後站起身，從床底下拉出一個超大號金匣子打開，在一堆亂七八糟的首飾中翻找起來。

「奇怪，我明明記得在這裡……齊萌、齊奈，你們也幫忙找找。」

「是什麼樣的吊墜，我都沒見過怎麼找？」嬌媚的女人嗔怪道。

「我見過，是人族和精靈族立約時的吊墜，上面有守護雙子的標誌。」被喚做齊萌的龍女淡淡說道。

兩個女人也幫忙四處尋找起來，各色奇珍異寶被灑得滿地都是，本就凌亂家裡被他們弄得更加慘不忍睹。

立約時的吊墜？而且是人族和精靈族的訂立盟約的時候？精靈女王讓玉染來取的，就是這個嗎？這個一聽就是很重要的東西，為什麼要帶給她的母親？

縱使薩沙心裡有疑問，也明白此時不是發問的時候。

「啊，找到了。」

一個金色的吊墜在他的指尖輕晃，男人把它交給玉染，笑道：「物歸原主。」

叮。系統提示幾乎是在同一時刻響起：

您的支線任務已完成。

「你要它做什麼？」男人好奇的看著他。

「當然是有用。」精靈並未正面回答他，小心將吊墜收好。

「謝了。」

男人拜拜手，看著兩個女人忙著收拾亂成一團的屋子，突然想到了什麼。

「對了！小公主是第一次來我家吧。」

雖然不知道你到底把我認成了誰，但我想她並不稀罕來。薩沙心想，只聽他不由分說道：

「讓她們帶你到處轉轉吧……」

這一個洞窟有什麼好參觀的。薩沙有些不樂意。結果奇拉卻一下子站了起來，一副十分期待的樣子。洞窟、閃閃發光的寶物什麼的……是令所有妖獸都會著迷的東西吧。

薩沙本不想去，結果那名嫵媚的女子立刻熱情地拉她起來，表情淡漠的女子也看著她，眼神真摯而友好，還帶著一絲楚楚可憐，讓人不忍心拒絕。只是到處轉轉，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她沖玉染投出訊問的眼神。

結果被炎陽巨龍看到了，立刻像發現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

「我沒看錯吧，你竟然要看自己老公的臉色了？」他轉向精靈，調侃道：「你給她吃什麼了？現在這麼聽你的話？嗯？」

薩沙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好像真的成了那個驕傲的小公主。

「你去吧，別跑太遠。」玉染對薩沙說道。她這才安心陪著早就迫不及待的奇拉走了。

出了洞穴大廳，薩沙才發現這個地方和她想象中的洞窟真的一點都不一樣。她們走著走著，周圍的景色完全脫離了她對洞窟的認知。明明只是幾次轉彎，明明沒走多遠，她們已經穿過藍天下的花海，走過沙漠中的綠洲……

這還真的是在洞窟里？

「這裡叫萬象洞窟，所以擁有大千世界變換莫測的景象。」齊萌解釋道。她有一頭海藍色的及膝長發，長得清純可人，只是無論說什麼她臉上一直淡淡的沒什麼表情。另一名叫齊奈的女子正給奇拉介紹沿途的景緻，只是她緊緊摟著少年的胳膊，豐滿的胸時不時蹭過他，奇拉像是什麼也沒察覺似的，只是隨著她的介紹點點頭。

「原來我看到的這些都是幻像嗎？」薩沙問道。

「沒錯，這裡的一切都是幻像，包括我們。」齊萌道。

薩沙一怔。

這個齊萌，是不是知道什麼。

這裡是炎陽巨龍的夢境，那夢境中出現的人，究竟是受他的思緒所控制的，還有擁有自己獨立的意志呢？

如果夢主本人不知道自己在做夢，那麼他夢中的這些人又知道嗎？

走到一處轉角，齊萌突然拉著她的手稍稍使力，薩沙毫無防備覺得就要向一處岩壁撞去，身體卻猛然穿過石壁，竟然是到了一處狹窄的縫隙中。

這裡空間很小，頂多容下兩人，結果齊萌和齊奈都擠了進來，身體都緊緊貼著她，溫熱的吐息灑在她的臉和脖子上。

「你們這是幹嘛？」薩沙有些擔心在外頭的奇拉，她推拒了兩下，那二人不答，變本加厲的擁著她，一人還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頰。

「真的一模一樣……」齊萌道。

「是本人嗎？還是說只是複製品……」齊奈道，纖細柔軟的手指在她身上肆意遊走撫弄著。

她們在說什麼，完全聽不懂。

雖說是同性，但被這樣親昵的撫摸，她的心底還是起了怪異的感覺，腦子也有些熱哄哄的。快放開我。她在心裡想著，但渾身都使不上勁。

「喂，這裡是夢境對吧？」齊奈突然在她耳邊道。

……

果然，她們是知道的啊。

見薩沙點頭，二女都臉色複雜的沉默了下來，她們交換了一下眼神，都看到對方眼中的無奈和堅決。

四周的光線猛地一亮，場景再次快速變換，她們來到一片暮色下，入目皆是璀璨的星光。腳下是一片暗色，像是不真實的虛空，空中飄浮著各色發光的物體。

這是哪裡？

「這裡是我們誕生的地方。」齊萌道。

遠古巨龍……誕生的地方嗎？

那這豈不是創世之初？

關於創世初的故事，史料文獻上記載的不多，畢竟那個時候人類剛剛誕生，還未走出蒙昧，留下的記錄也更類似於神話傳說。不過各族可考的歷史都記錄著：創世神創造了大陸和靈界后死去，留下雙子守護神和上古三頭巨龍，隨後龍族、精靈、妖精、獸人和人類等種族誕生，開始在大陸各地繁衍。

「你們帶我來這裡做什麼？奇拉呢？他在哪？」

「那隻奇美拉只是被困在幻象中了，他的等級不低，不會有事的，接下來的事情他出現只會礙事。」齊萌隨手一揮，奇拉在一處宮殿中行走的景象出現在虛空中，薩沙和那兩人突然不見了，他正著急地到處找尋著。

薩沙的臉色冷了下來。

「你們到底想幹嘛？」

齊萌道：「這裡藏著萬象洞窟的本源之力，哥哥從那件事後，總是喝醉酒，然後用這種力量沉浸於夢境中。」

……

「我們本來也是不知道的，但是你們來了后，哥哥把你們認成了別的人，我們才意識到……」齊奈道。

象徵大地的蓋亞巨龍據說是所有龍族的母親，她嬌媚動人的臉上此刻帶著淡淡的憂愁。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滄海巨龍齊萌——後者雖然沒什麼表情，但從小一起長大的她們從心靈到靈魂都是相通的。

「我們會使他的夢境回到過去痛苦的經歷中，只有這樣才能把他喚醒。這中間需要你配合一下。」

薩沙有些遲疑地看著她們。明明可以和最愛的人在夢境中甜蜜相守。如果讓他醒過來，存在於這夢中的二人自然不復存在了吧。雖然薩沙一行的目的就是喚醒炎陽巨龍，但她此刻卻有些不太確定。

「……真的決定要這樣做？」

齊萌和齊奈同時點頭。

「我們只是他用本源之力創造出的幻影，能在夢境中陪他這麼久已經很滿足了，現在現實世界更需要他。」

「龍族的血脈凋零，整個世界支離破碎，他必須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