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七十八

走入洞內,就聽到五弦琴的彈奏,只是這首曲子她還真沒聽到過。

一層碧紗垂擋住了她的視線,琴聲就是從裡面傳出。

隱約中能見到一位紅衣女子正在撫琴,身邊有個年歲不大的孩童。

彥佑想要去通報。

潤玉攔了他一層,順了呼吸後方才點頭。

彥佑這才過去「恩主,九華上神、夜神大殿前來拜訪。」

琴聲戛然而止,一下子有人拍到了琴聲上。

彥佑不等她回答,撩起了簾帳。

龍君寵邁步入內,潤玉緊隨其後。

那女子已起身,背對二人。

潤玉走過去,上前就是跪拜大禮「洞庭君,在上,小神潤玉這廂有禮了。」

女子的背影都顯得局促不安「上神何故如此大禮,折煞妾身了。」

「行於所當行,這點禮都不懂,那就是我龍君寵沒有教好。」龍君寵站在後面「洞庭君,九華這廂也有禮了。」微微抬手,半禮。

「姑姑切莫如此,是妾身失禮。」那女子朝龍君寵這裡微微側身,但不敢看她,還是瞥見了一眼,她見過龍君寵的畫像,可真沒想到見到真人會是如此,簡直不像真的,面對如雪月之光的龍君寵,她更加自慚形穢「不知姑姑駕臨寒舍,有何指教?」

「我倒無事,是夜神有惑還請仙上賜教。」龍君寵看向潤玉。

潤玉上前「特請仙上賜教。」

「妾身久居陋室,與世隔絕,上神怕是問錯人了。」簌離始終背對。

潤玉自然不會如此放棄「近日偶得一幅丹青,久聞洞庭君博古通今,特來請仙上一道品鑒。」然後展開了那幅畫。

簌離才看了半眼,就知道是什麼了,閉眼不敢面對。

倒是旁邊的小泥鰍喊了一句「咦,娘親?」卻也在脫口之際捂住了自己的嘴。

龍君寵看了一下彥佑和那孩子「彥佑,老身沒有來過洞庭湖,陪老身走走,來,小泥鰍。」向那個孩子伸手。

那孩子從未見過她這般美麗清雅之人,自然伸手,握住了那隻朝自己伸來的手。

彥佑替她撩開簾帳。

潤玉轉頭看了龍君寵一眼。

龍君寵朝他一笑,帶著其他兩人離開。

等他們都離開后簌離才轉回「妾身不識丹青,要讓上神失望了。」

潤玉不讓她逃「無妨,就讓我為仙上解此畫,畫中女子手腕上這串靈火珠乃天界至寶,世上唯存兩件,另一件天帝大婚時禮聘天後,可見這畫中女子與天帝淵源頗深。」

簌離怎麼都不太敢正面相對面前這溫潤如玉的男子。

潤玉繼續說道「忽墮鮫珠紅簌簌,邂逅今朝不相離,這一聯藏尾詩,海誓山盟,大有深情,句末兩字恰好聯成簌離,落款的北辰君鈐印是天帝陛下早年間自起的別號,對極為親密的人才如此自稱,我也是偶聽姑姑所言才知,可見知之者甚少,何人能得天帝親繪肖像?又以別號賦詩?聊表深情,況鼠仙受審時曾多次提及簌離名諱,天帝天後神色很是反常,天後善妒,這位簌離仙子與天帝是何等關係,想必不言自明了吧。」

簌離依然不語,側對潤玉。

潤玉見她不答,往前走幾步「小神自幼便在省經閣苦讀,六界人物、掌故皆過目不忘,唯有簌離二字似曾相聞,卻偏偏毫無印象,就如同我幼年的記憶一般始終無法憶起,可姑姑卻說她與我大有關係,是我幼沖之年,淵源極深的一位故人。」轉頭看向她「姑姑告知我,我曾服下浮夢丹,想要故意抹去我的記憶,連同這個人,這個名字也一併忘卻;洞庭君,不知是我多思多慮,還是姑姑告知我的是錯的?」

「那你怎麼不問你的姑姑?」簌離迴轉,笑了下。

「天帝龍族修火系法術,只有姑姑這嫁入天家的龍神修習水系法術,小神也是龍族,卻和姑姑一起修習水系法術,如此推斷我生母必當出自水族無疑。」潤玉看向簌離「這畫上的簌離仙子踏浪捉魚,多半也是出自水族,而詩中提到的鮫珠便是人魚淚所化,正巧,小神也有一串……」撩開袖子,給簌離觀瞧「……自幼攜帶,從未離身。」這串珠子則是自己幼年初去天界時,天帝親自戴到自己手腕上的,他還記得。

「簌離早就死了,姑姑執掌水族多年,難道就沒有和上神說過嗎?」簌離依然抗拒「上神何故,非要和一個死人糾纏不休。」

「當日鼠仙在大殿上那般看似蓄謀已久,要為死去的簌離仙子復仇,表面上離間了帝后,重挫了鳥族,但在小神看來這布局缺了幾分章法和遠見,若不是姑姑將計就計,根本無法撼動鳥族的根基。」潤玉也曉之以理「不過是天後發難時犧牲鼠仙的金蟬脫殼之舉,洞庭君,你都知道姑姑執掌水族多年,那麼你認為她為何從來未來過這洞庭湖?而讓已經避世的水神一直庇佑這三萬洞庭水族?」

簌離不由看向潤玉。

「有人根本沒死,反而退居幕後,策劃了一次又一次地行動,不斷的向天後宣戰。」潤玉神情嚴肅。

簌離這次正面於他:我的兒子終是長大了「素聞九華上神智計無雙,上神養在她的跟前,跟著她也是博學多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僅憑區區一幅畫,就可以抽絲剝繭,諸多推斷。」

「那不知,小神所言是否屬實?」潤玉見她終於肯直面自己,也軟了下了語氣。

簌離因為他柔軟又有些懇求的語氣而急道「推斷終究是推斷,夜神天潢貴胄,師從名家,前有天帝天後……」

「天後非我生母,只因我是天帝長子,她才想法設法想將我牢牢控制於掌中,若不是,若不是姑姑不顧危險將我護住,我會如何,洞庭君會想不到嗎?」潤玉往前一步「這一萬五千年,我一直認為自己其實沒有惦念自己的生母,因為我有姑姑,但事實上在我心中無時無刻不在惦記自己的生母……」今日見到她自己才明白,自己根本一直都還在想著她。

「上神請回吧。」簌離狠心就是不認「自從當年笠澤的一場大火,你的母親便已不在了。」

潤玉拿起了那幅畫「姑姑說錯了,她總是對我說母親是愛我的,只是當年因為一些事才骨肉生離,我猜到了畫中人,詩中意,卻獨獨猜不到我日思夜想的生母卻如此退避三舍,視我如同陌路。」

簌離眼看著他手裡的畫消失。

潤玉內心悲痛欲絕,臉上卻是沒有了表情「不知我自作多情,還是母親太過無情。」

簌離硬咬著牙:為娘怎回不愛你,可是我走的是一條不歸路「是非何時了,上神你又何必執著?」

「如今母親另有孩兒承歡膝下,潤玉無意糾纏。」潤玉心冷異常「我只想當面問一句,若我真是母親的恥辱,母親為何要執意生下我?就算你與父帝不過露水情緣,為何要將所有的恨都遷怒到我的身上,如此那般的折磨我?拋棄我?」潤玉撩開手臂,露出了被靈火珠所傷的傷疤「這是被母親那串靈火珠所炙。」

簌離不由伸手,卻在觸及時縮會了手。

「姑姑育我萬年,我身上從未有過傷痕,就算有練武所傷她都一定要命人用最好的葯讓我養好。」潤玉看向自己手臂上的傷痕「我有葯,縱是靈火珠也能醫治好,可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肯嗎?」然後拉開自己的衣領「這是當年母親刮我鱗片時所留下的傷疤,其他地方的鱗片都已長了出來,唯獨這處逆鱗之膚,是我一生的傷,一世的痛,不管姑姑怎麼勸我,我也要留著。」

簌離雙手蒙臉。

「我初到九華州,醫仙恢復了一些我的記憶,但是恢復的記憶太過恐怖,我徹夜驚聲大叫……到後來就算有葯,我也不用,因為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潤玉聲音哽咽「世人都曉龍之逆鱗不可觸,我實在是想像不出究竟是怎樣的仇,怎樣的恨,才會讓母親對親身骨肉下此毒手?」

「別說了,求求你,別說了。」簌離再也熬不住了,抬手趕他「你走,你走,回你的天界,回你的九華州……」

潤玉轉身背對「生我者、毀我者、棄我者,皆為吾母,身心俱創,傷痕纍纍,全拜生母所賜。」毅然又轉身「今日再拜已還生母養育之恩。」雙膝跪地,磕頭跪拜。

「我不是你娘,你不是我兒!」簌離大叫起來「你走啊。」不受他這三拜。

潤玉三拜後起來,雙臂撩展碧色簾帳,走出。

「鯉兒——」身後簌離還是忍不住喚了他。

潤玉沒有回頭,目中含淚。

龍君寵也不知何時到了面前,朝他伸出手。

潤玉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就走。

雲夢澤外。

彥佑和小泥鰍都等著了。

潤玉面無表情,腳步卻已經虛空,完全是失魂落魄。

走動時,眼淚向後滑落。

龍君寵抬手握住了那滴濕潤,心好像被什麼拿捏,疼痛不止。

走到回湖面的台階時,龍君寵拉住了他,轉頭看向彥佑「去看看她。」這裡這個交給我。

彥佑明白,走入雲夢澤。

台階上,龍君寵站在他前面一階上,用手抹去他落下的眼淚「要哭,我們也回璇璣宮哭,回到我們的家你想痛痛快快哭多久都行。」這種情感的刀沒有刀柄,只有刀刃,握刀的人,被刺的人,皆傷。

潤玉抱住她「龍兒……」幸好她還在,幸好自己還有她在身邊。

「不哭,你還沒有全部想起來,所以才會如此,一次不行我們多來幾次,她一定會明白的。」對於簌離,龍君寵不想太過強硬「你放心,我過去沒管的事,現在補給她就是了,她如果想要一個公道,我自然會竭盡全力幫她索取。」

「別走,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你都別離開我。」潤玉真的不敢想像自己失去她會是如何「你答應我。」

「好,我答應你,不離開。」龍君寵現在被他這般要求怎能不允「不離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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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很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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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蜜之君非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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