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恍如隔世

魔神被封印后,六界再次恢復平靜。

只是經此一役，仙界損失最為慘重，天兵天將損失幾萬人,天宮有名的幾個將領也都死於這場仙魔大戰。

當年時間神預言一事澄清，姬無憂既是神又龍族後裔，理應為六界共主；又加上澹臺玉一死仙界無主,便有九重天的天官到魔界來,讓姬無憂登基為天帝。

他們來的時候，剛好姬無憂還沒閉關，知道這些人的來意后，他不免嘲諷道，「本座早已跟神界、仙界脫離了關係,封印魔神也並不是為了你們仙界。」

其實魔神出世還是封印,都跟他沒什麼關係。

就算魔神把六界攪動地天翻地覆,甚至滅了仙界，這都跟他沒關係。

這次封印他，不過是魔神主動招惹到了他的頭上。

那天官臉色泛著紅,羞愧難當。

姬無憂見此，直接讓青迦趕了人。

天官一走,姬無憂就堅持不住了，他單手撐在桌面上,唇角又溢出了一縷血絲。他臉色更是慘白如紙，冷白色的皮膚下,尚可以看到流動着血管。

施淼心中焦急,連忙將儲物袋取下,一股腦地倒出了成堆成堆的丹藥,「姬無憂,你看看這些葯對你有沒有用。」

他這次對上的是魔神，為了將魔神引到黑霧林，他接連中了好幾招。

魔神那幾招，換做是常人，早已灰飛煙滅了。

幸好他是本身是龍族，擁有龍族強悍的軀體，不然他也不會堅持那麼長的時間。

想到此，施淼心口又開始隱隱作痛。

姬無憂擦了擦唇角的血，又抬手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在外面等我。」

他笑了下，「你是我的夫人，我不在，你就是他們的新王，知道嗎？」

施淼吸了吸鼻子，她垂着眼瞼，語氣悶怏怏的，「知道了。」

姬無憂看着她紅紅的鼻頭，手放在她的脖頸上，稍稍一用力，便將她拉到自己身邊，迫使她對上自己的眼神，「小白，你答應過的，要等本座出來。要是本座出來，看見你跑了，就算天涯海角本座也會把你找回來，然後打斷你的腿，將你永遠關進魔宮。」

施淼：「……」

她知道他就是嚇唬嚇唬自己而已。

施淼抬起頭，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我不走，而且重婚是犯法的。」

姬無憂像是得到了極大的承諾，他緊繃的身軀緩緩放鬆，也慢慢地鬆開了她。

他最後再看了眼施淼，便聞頭也不回地走下了地宮。

縱然如今魔神已除，六界太平。

但施淼還是在地宮外面設下一層結界，並且讓青迦封了大殿，更不準任何人靠近。

…

既然姬無憂不願做這個天帝，而天界不可能一日無主，他們思前想後，還是重新來一次天帝競選。

有了上次的教訓，天界這次也變得小心翼翼。

不過由於這次仙魔大戰損失嚴重，能參與天帝競選的，也只有十來人左右。

最後，九曜以一劍之力，挑戰了所有競選者，成了九重天新任天帝。

如今九曜已經突破了仙君瓶頸，實力到達仙尊，這六界能與他匹敵的，也只有姬無憂了。

九曜上位后，並沒有像澹臺玉那樣舉行了隆重的即位典禮，而是簡單的通知了六界。

不僅如此，他重新整頓了仙界，將害群之馬一隻只的踢了出來。

如今的仙界可以說是大變樣，也重新恢復以往的生機。

…

結束朝政后，九曜單獨將秦素衣留了下來。

「素衣，朕聽說你想回鶴鳴宗了？」

九曜看着她，神色有少許冷冽，「為什麼？天宮你不喜歡？還是太陰仙子這個職位不喜歡？」

秦素衣連忙搖了搖頭，她手指不住攪動着衣擺，「不是的，是、是母親幾年前辭去了鶴鳴宗長老一職，和父親一道去遊歷了。如今鶴鳴宗長老缺了位置，掌門、讓我回去。」

九曜頓了下，忽而又自嘲地笑了笑。

他轉過頭，將眼底的情緒遮蓋，「好。」

這幾千年來，他一直被囚禁在情劫之中。

他的情劫是她，可她的情劫卻不是自己。

那日她帶着風澤來仙牢救自己，那一刻，他忽然想通了。

他不會殺她證道，也不會求她愛上自己，她是她，不是破解他情劫的東西。

於是那一刻，他忽而心思澄明，那層阻礙他破鏡的束縛突然破裂，他也在那時修為突破到了仙尊。

九曜掩蓋掉情緒，重新轉過頭來。

只是有點不敢迎上她的眼神。

「既然如此，那便早日回鶴鳴宗吧。」

他頓了下，「若是、想回天宮，隨時回來便可，朕永遠是你師父。」

「師父。」

秦素衣咬了下唇，「我可以、不做你徒弟嗎？」

九曜怔忪，稍許后，他嗯了聲，「朕答應你。」

話落，他轉身欲走，走到了大殿門口時，又被秦素衣叫住了。

「師父。」

秦素衣望着他的背影，「你不是教我無情道斬斷情愛，為什麼、我心中對那個人念念不忘。」

那個人……她說的是郁影河嗎？

九曜動了動唇，還沒開口，背後突然擁上來一溫暖的軀體，她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陛下，你現在已經不是我的師父了，我們現在只有君臣，君臣之間就沒有世俗的束縛。」

九曜全身緊繃着，心裏的那根弦也彷彿被挑斷了。

秦素衣鬆開九曜，「等素衣處理好鶴鳴宗的事，會返回天宮的。」

她臉色通紅，「那素衣、就先走了。」

她不敢去看九曜的眼神，剛轉頭想走，就被九曜扣緊了手腕。

她被迫回頭，撞上九曜那雙清冽有餘的眸子，「朕等你回來。」

秦素衣心跳攸然加快，「好。」

-

時間一瞬，轉眼間便是滄海桑田，距那場仙魔大戰，已經過去五百年。

仙界改朝換代，擁立九曜為新的天帝，九曜在位時，重新整頓了仙界。

而妖王万俟禮敬在仙魔大戰中也受了傷，不久后便隕落了，他一死，作為次子的万俟鹿元上位，成了妖界新的妖王。

柳劍神沒有留在天宮，而是帶着阿寶四處遊歷了，都過去五百年了，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而江菱枝在三個月前誕下了一隻小狐狸寶寶，施淼還去參見了小寶寶的滿月宴。

魔宮依舊清冷寂靜，施淼將自己團成一團，她閉着眼，卻半點沒有睡意。

都五百年了，閉關的姬無憂沒有半點動靜。

半晌，她抬頭看向那層透明結界，嘟嘟囔囔地開口，「姬無憂，你要是還不出關，我就真跟別人跑了！」

結界裏並無半點波動。

施淼盤膝坐在軟塌上，雙手托著腮。

想生氣，又生不起氣來。

「我前幾天在小狐王的滿月宴上，被一隻小狐狸精勾搭了，他說要帶我遠走高飛，離開清冷的魔宮。」

話音剛落，結界裏突然響起了一道熟悉的男聲，「那隻野狐狸精是嫌命太長了？」

施淼呼吸一滯，心臟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起來。

是姬無憂的聲音。

隨即，結界破開，從裏面走出來一身長玉立的黑袍男人。

他眉眼一如五百年前俊秀精緻。

施淼從床上跳下來，跑到他面前，用力地抱緊了他腰，像樹袋熊一樣纏繞着他，「姬無憂，你終於你出關了，你讓我等了五百年！」

姬無憂沒回答這話，反問，「告訴本座，是那隻野狐狸精。」

施淼抱着他沒鬆手，她哼了聲，「騙你的，沒有野狐狸精，只有你這隻大龍蹄子。」

姬無憂怔了怔，又輕撫著施淼的毛茸茸的小腦袋，「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多年。」

施淼鼓了鼓腮，她正準備說話，忽而察覺到護在他心口的尾巴沒了。

她頓時臉變得慘白。

沒了……

就說明在他在地宮裏死過一次。

姬無憂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扣着她的頭，按在自己的懷裏，「別瞎想，本座好好的。」

也不知是因為這句話，還是別的什麼，施淼鼻頭一酸，眼眶也湧出了潮意。

「小白。」

姬無憂慌張地給她擦了擦眼淚，又將她緊緊地抱在了懷中。

「小白，別哭。」

他心跳也亂了節奏。

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施淼還是忍不住，淚水啪嗒啪嗒不住的往下掉。

她不敢想像，要是沒有那條尾巴護心，他會不會……

又或許是這五百年的等待，她輕聲抽泣著，一滴滴淚珠打濕姬無憂的衣袖。

姬無憂嘆息了聲，直接打橫抱起了她，「那去床上哭。」

沿着長長階梯向下，走進了那間施淼五百年都沒有去過的地宮。

地宮裏的燈火昏黃，朦朦朧朧。

這一晚姬無憂並不溫柔，他霸道地擁有她，又極盡纏綿地吻着她。

他就是這樣，身體力行地告訴她——

他還在，完好無缺的活在這個世間上。

施淼最後嗓子啞了，才慢慢地停止了抽泣。

疾風驟雨之後，萬籟俱靜。

施淼彷彿卸了一身的力氣，連眼睛也睜不開了。

姬無憂將她摟進懷中，在她眉心落下一虔誠、無比溫柔的吻。

-

雪垠仙府，雲鏡。

五百年的時光讓雲鏡再度恢復成以前的仙家福地。

姬無憂醒來后，與施淼纏綿幾天後，便帶着她來了雲鏡。

施淼心中泛著甜味，唇角也抑制不住地上揚。

當年姬無憂說帶她來雲鏡，因為有些事給耽擱了；後來再帶她來時，又因為有閬風的煞鬼作祟，好好的福地變成了陰煞之地。

她沒想到這麼一件小事，他至今還記得。

雲鏡重新恢復以往的生機，來來往往了不少仙家遊客。

這一趟出行，姬無憂並沒有通告其餘幾界。

即便如此，他還是被雪垠仙府的城主給發現了，於是親自來雲鏡拜訪。

施淼沒跟着一起，她窩在房間，將自己變回貓咪睡覺。

…

姬無憂見完顧樵，回房間時，便看見施淼召喚出了八條尾巴，將自己團成一團。

看着她八條尾巴，姬無憂心口一揪，密密麻麻地發疼。

她已經斷過一次尾巴了，現在再斷一次，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修成第九條尾巴。

片刻后，他走上前，也躺上了床，然後將她拉進了自己的懷中。

施淼睡得迷迷糊糊，察覺到熟悉的懷抱靠近，她並沒睜眼，而是尋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睡着。

姬無憂摸摸她的頭，很快也進入了夢鄉。

小院外是一片翠綠的竹林，風吹過竹稍，發出沙沙的聲響，很淡的竹香飄了進來，縈繞在兩人的鼻翼。

伴隨着竹香，在睡夢中姬無憂看到了自己，不，應該說另一個自己。

那個自己並沒有遇見小白，身上的神魂印記也沒有解。

而且在那場仙魔大戰中，他因為犯了老毛病，被澹臺玉一劍穿心，而灰飛湮滅了。

姬無憂幽幽地睜開眼。

忽而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夢中的場景，就像是他所經歷過的一樣。

明明是一樣的人生，結果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垂眸看着睡熟的施淼。

這一刻，他突然的明白了，一切都是因為她的出現，才讓他本該灰暗的人生發生了逆轉。

他思緒飄遠，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天——

那日午後，青迦帶回來一隻渾身雪白、眸色湛藍的貓兒。

貓兒像是怕極了他，膽怯地露出白肚皮，討好乖巧地沖他喵了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