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普通情況下，正常人被砍去四肢，挖去雙眼，割掉舌頭，被活生生晾了一個晚上，不說感染，光流血就能流到休克而死。
可詭異的是，不管是床褥還是地上，都沒有看見一絲血跡。
米雪瑤的身體就像一個模擬娃娃，被切斷了手腳，骨骼和血管裸露在外，也沒有流出一滴血。
這樣還能活著的米雪瑤……她還是人嗎？
心裡懷著疑問，余幼楓把自己的發現說了出來：「快看，她沒死，她的眼皮在動！」
聽到余幼楓的聲音，關於高跟鞋的討論頓時中止，女生們紛紛把視線集中在米雪瑤臉上。
在眾目睽睽之下，米雪瑤慢慢睜開眼皮，露出一雙空窟窿眼睛，臉上滿是痛苦猙獰的神色，活脫脫一出厲鬼復甦。
「快跑啊！詐屍了！」目睹超越常識的一幕，許盼晴霎時驚聲尖叫。
說罷，她撒腿跑回了505，帶動一個跟她一樣慌張的女生一起逃出宿舍。
其他女生沒有逃，不過身子開始微微發抖。
504飽受刺激的兩個女生抱在一起哭成一團，還算有理智的那個被嚇出尿意，哆嗦著走向廁所。
然而她一打開廁所門，就顫聲大叫道：「腿！廁所里有腿！」
聞言，余幼楓和一名其他宿舍的女生迅速跑到廁所門口，發現地面的瓷磚上靜靜躺著米雪瑤被砍去的四肢和眼舌。
「她的胳膊和腿都好乾凈，沒有一點血。而且昨晚發生了這種事她都一聲不吭，這絕對不是人乾的！」
「她活著？她沒變成那種玩意吧？我們近距離接觸她，不會被感染和詛咒吧？」有人心生退意。
「她表情好痛苦，應該還是人……」一名女生用筆尖戳了戳米雪瑤的臉，看到她扭曲的抽搐了一下，得出如此結論。
這話一出，眾人逐漸回歸冷靜。
大家在屋子裡呆了這麼久，米雪瑤都沒有跳起來打人，只是痛苦的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她可能確實沒變異成可怕的怪物。
但是，米雪瑤還活著，她們又能怎麼救她呢？
腿都沒了，她這樣還能參加軍訓嗎？
即便這樣能活，不參加軍訓也是個死啊！
半晌，有人這樣提議：「我們不要管了，直接聯繫老師吧！」
「你們有助教的聯繫方式嗎？」
「沒，姜助教沒給我們。」余幼楓道。
「我們也是，軍訓前，我們講師連名字都不想告訴我們，說只有通過軍訓的學生才配跟他有師生情。」21班的一位女生道。
「什麼？講師？不都是助教嗎？」
「呃，可能是我們班人少，只有39個的緣故吧。好像除了我們班其他班都是50個人。」那名女生道：「學校好像只有二十名助教，所以負責我們班的才會是講師吧。」
沒有老師們的聯繫方式，學生們一籌莫展。
時間到了八點鐘，女生們紛紛散去。到底事不關己，比起米雪瑤的死活，還是危及自身的軍訓更加重要。
不久，504就只有住在這裡的四名女生，還有505的三位了。
「幼楓，我們也走吧。」門口，杏梅這樣叫道。
見余幼楓還站在裡面，喬文藍把她扯出去，對著她的耳朵悄聲道：「有什麼好看的，事情都弄明白了，那個叫雪瑤的應該是晚上不按時睡覺，違反了校規，才會倒霉的。」
「這可能是夢魘乾的，終端上說遇到這種事可以到校醫院求助，她還有救。」余幼楓道。
「但這關咱們什麼事？你沒看其他人都走了嗎？她們宿舍的事她們自己解決，我們還是先想想軍訓吧，被淘汰我們的下場說不定還不如這樣！」喬文藍道。
余幼楓打量了一下504，裡面的兩名女生還在抽抽搭搭地哭，沒哭的那位忍著恐懼上完廁所，忙不迭更換衣服出門，都沒有幫助米雪瑤的意思。
終端沒有公布校醫院的電話，要想讓四肢切斷的雪瑤獲救，便只有帶她到校醫院就診這一條路。
軍訓的時間是九點，從女生宿舍到校醫院至少要二十分鐘，再不出發，就真來不及了。
看見米雪瑤張開嘴巴，儘管說不出話，還不停的重複「救我」口形。余幼楓嘆了口氣，她掙開喬文藍扯住她的手，對她歉意地說：「我知道，你們走吧。」
「你瘋了。」喬文藍難以言喻的看了她一眼，沒好氣道：「隨你便，出了事別把麻煩帶回宿舍，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我會的。」
余幼楓點頭，她回宿舍換好鞋子，扯下自己的兩張床單，拿了一套乾淨的衣服，把它們塞進購物車裡，推著車子重新回到504。
此時，米雪瑤還斜倚在欄杆上，臉上掛著絕望的表情，不住重複沒人能聽見的求救。
她的床單上有一灘難聞的尿跡，余幼楓就把她抱下來，在幫她更換了衣物過後，將其裹在乾燥的床單里，輕輕放在了書桌上。
「我會帶你去校醫院，那裡的醫生可能有辦法，請你稍等一會兒。」余幼楓知道這話蒼白無力，但還是盡量想讓驚恐的女孩好受點：「我保證。」
接著，她去廁所撿回散落在地上的四肢和眼舌，用另一張床單包裹起來。
然後，余幼楓將米雪瑤和她的四肢一同放進購物車，在她身下墊了個枕頭，推著購物車走向電梯。
在等待電梯的時候，余幼楓訝異的發現杏梅走了過來，咬了咬唇道：「兩個人推車能更快點，我跟你一起去。」
不等余幼楓說話，她就低頭自顧自的說：「你別多想，我這樣做是想在我遇難的時候，也會有人幫助我。」
說著，杏梅也把手搭上購物車，兩人推著車子走進電梯。電梯一到樓底，她們就推車狂奔，花了將近三十分鐘，才把米雪瑤送進校醫院。
醫院門廳，一個皮膚慘白的護士坐在前台，嘴角掛著營業式的微笑，看起來讓人很不舒服。
時間緊迫，兩人就沒細究這種讓人不舒服的感覺是什麼，她們在護士的引導下掛了號，推著購物車匆匆走進診室。
診室內，一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坐在椅子上，正在漫不經心地擺弄終端。
察覺有人進來，他頭也沒抬，張口就問：「說，你們想開什麼葯？」
醫生敷衍的回應讓杏梅心裡一涼，叫她不由想起了中學里除了追劇，只會說「多喝熱水」「加油，相信自己免疫力」的坑爹校醫。
好在，眼前這位校醫先生並不像那所三流學校里的一樣水。
在余幼楓喚了一聲后，他抬起頭，打量了三人一番，得出一個讓他欣喜的結論。
「你們是新生吧。」他篤定地說了一句，轉瞬露出友善的笑容：「別擔心，問題不大。她很快就會好起來，不會耽誤軍訓的。」
校醫和藹的態度讓兩人心裡一松，在他的指示下，余幼楓把米雪瑤從購物車裡抱出來，讓她平躺在病床上。
「你們把四肢也帶過來了，很好，這樣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校醫表揚一聲，起身從不遠處的葯櫃里取出一瓶藥品。
隨後，在杏梅吃驚的目光下，校醫先生拿起一條胳膊，像粘手辦一樣給胳膊塗上『膠水』，在對比了一番過後，他找好角度，熟習地把胳膊安上了肩膀，介面很快癒合，就像從未斷過那樣完整。
解決了一條胳膊，校醫先生如法炮製，沒用十分鐘就把剩下的肢體都粘到了軀幹上，甚至連眼球也用藥水浸泡后塞進了空蕩蕩的眼眶裡。
似乎是被拉入夢境，整個手術過程，米雪瑤都非常安靜，連青白的臉龐也恢復了些許紅潤。
很快，這場奇異的手術便接近尾聲。校醫用鑷子夾起剩下的半截舌頭，溫聲對兩人道：「軍訓的時間是九點，你們可以去禮堂準備了，成功完成軍訓會獎勵大量學分，這對新生來說還是很重要的。」
為了不讓兩人擔心，他還補充了一句：「你們放心，她還需要在夢裡休息一會，快到時間我會叫醒她的。」
「好的，老師再見。」
目視米雪瑤指尖微動，不管是余幼楓還是杏梅都對手術結果毫不懷疑，她們禮貌道別，一起結伴趕往軍訓地點，一號教學樓。
兩人離開后，校醫不急不慢地將剩下半截舌頭接好。這種被【宿管員】大卸八塊的倒霉學生，他已經救治過許多個了，對整個流程再熟悉不過。
用靈感將「夢魘」施加在介面的影響驅逐，安撫了患者飽受摧殘的精神，校醫劃下終端，把還沉溺在夢境中的女孩喚醒：「米雪瑤是吧，診療費10學分。」
米雪瑤睜開眼，還沒為失而復得的光明喜極而泣，就被要付費的消息驚得張大了嘴：「老師，我沒有學分。」
「我知道，你是昨天剛入學的新生。沒有學分，你可以等軍訓后再還我。」校醫加了米雪瑤的終端號，很和善地道：「軍訓里有很多獲取學分的機會，你做點任務，多淘汰幾名同學就有了。實在不行，你可以跟朋友和高年級的學生借，這裡接受分期付款，三個月內你還13學分就夠了。」
什麼？還要利息？
而且10學分的本金要還13學分，這利息也太黑了！
米雪瑤苦著臉，看著儒雅隨和的校醫老師，到底沒敢把吐槽說出來。
學校的衣食住行都不要錢，但10學分聽起來就難賺到。想到一會兒要參加的軍訓，米雪瑤心事重重，勉強跟校醫老師道了謝，邁著沉重的步子前往一號教學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