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糟糕,跳過頭了，我得趕緊從這裡出去……」

啪嘰一下癱在地板上，余幼楓差點摔成一隻歪脖子雞。她掙扎著爬起來,開始打量這個新的夢境。

這是一間骯髒的教室,書本、紙團都隨意扔在地上,顯得雜亂無比。

另外，這間教室異常的大，大到每一把椅子都高過了她的頭頂。

不過余幼楓現在只有猴子幼崽大小,自然看什麼都覺得大。如果她恢復到正常身高，就會發現這間教室的尺寸是正常的。

「夢境的素材往往來源於夢主人的記憶，這間教室的風格和學院完全不搭,應該是現實中的建築……」余幼楓思考道：「是做夢者現實中的學校嗎？有記憶真好……」

她沒有過去的記憶，因此她的夢境素材全部取材於學院，還有終端上看過的圖片。

『飢餓』的副作用消失了,然而失憶卻遲遲沒好，這讓余幼楓有點擔心，害怕失憶的效果會持續一輩子。

「唉,失憶前的我是怎麼想的呢？怎麼連奇奇怪怪的東西都敢吃。」她輕聲嘆了口氣：「算了,不想這些,趕緊從這裡出去要緊。」

她不知道夢境的主人是誰，但窺探別人的夢境世界無疑是不禮貌的。

余幼楓調動靈感,想從這個夢境中脫出。可是一來她的靈感在跨越邊界的消耗了許多,讓她使不上勁,二來這畢竟是在他人的夢境中,她的靈感運行有些滯澀。她嘗試了一番過後,發現一時半會兒她是出不去的。

「看來要休息一會才行。」她得出了結論。

余幼楓仰躺在一本書上休息,現在她體型小,一本厚書足以當她的床。

她仰面朝天，才發現教室上方有一個死人。

那是一具赤身裸體的女屍，她以發遮面，垂下的髮絲遮住她的胸脯，給她留了最後一絲顏面。

她被一根繩子懸挂在風扇上，隨風慢慢晃動。

從她身上，余幼楓感受到噩夢因子的氣息，她頓時明白，這裡是夢主人的噩夢。

「這個人在現實中死了嗎？好可憐……」女屍死狀極慘，余幼楓不禁升起一絲同情。

不過轉瞬，她的同情就消失了，轉而有點驚恐：「呃…她的腳尖在動，好像快變成女鬼了。噩夢裡一切皆有可能，這女鬼可能並不是真人。」

她揮動翅膀飛到空中，把當做床墊的《語文》課本往後拖了拖，換了個離女鬼較遠的位置重新躺下，以免過會兒被復甦的女鬼波及。

平躺在課本上，背後的翅膀有點硌人。

余幼楓躺了一會兒，肩胛骨被翅膀頂得痒痒。她剛打算換個姿勢，就聽見門外傳來一道腳步聲。

「***（髒話），沒完了是吧？讓我看看裡面又有什麼鬼東西！」

門外傳來喬文藍的聲音。

余幼楓立刻意識到，這裡是喬文藍的夢。

這讓她感到無比尷尬，怪有些不好意思。

「難怪……我和文藍她們住一個宿舍，自然生成的夢也離得近。」她撓了撓翅膀，不小心拽下一根羽毛：「我是不是該出去跟她道個歉？……不行，這樣的話我C級的事就暴露了，學院里壞人太多，會給舍友們帶來危險的。」

「只能以後再道歉了，現在還不能讓她發現。」

余幼楓權衡了得失，只能昧著良心先躲起來，免得被發現后害人害己。

她揮動背後小小的羽翼，晃晃悠悠地飛到窗帘後面，將自己遮得嚴嚴實實……

「嘭！」

喬文藍一腳踹開了門。

她看見懸吊在風扇上的女屍，先是驚愕了一秒，接著隨即反應過來這只是個夢。

她不屑地冷笑一聲，直接大喇喇地從門口進來，輕蔑地對那具女屍道：「什麼玩意？別裝死，有種下來唬我！」

話音剛落，上吊繩「刷」得一聲被風扇葉片割斷。

女屍隕落在地，發出沉悶的聲響。

「終於肯下來了，舒蓉蓉，你變成鬼我也認識你！你**現實沒玩夠，夢裡還來整我，真**讓人噁心！」

喬文藍呸道：「你有病啊是不是？不就是在你洗澡的時候把你衣服藏起來了嗎？開個玩笑而已，你至於自殺嗎？」

「在宿舍里上吊，你惡不噁心？最**無語的是你還寫了遺書，說我們一直欺負你，都是我們害的，要我們償命。你知不知道就是你這封遺書，害老子不得不轉學，你這人真**欠！」

喬文藍越說越來氣，她憤怒地踹了女鬼一腳。

見女鬼哆嗦著爬了起來，用怨毒的眼神看著她，她反而冷笑的更厲害了：「你不服是吧？還敢瞪我！我看你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女鬼衝上前，她舉起尖利如豹的爪子，想要撕毀喬文藍的臉。

可喬文藍這兩天一直用姜助教給的靈感補充劑修行，沒有新增噩夢因子的困擾，她的靈感侵蝕度每天都在減少，因此女鬼的攻擊對她來說不痛不癢。

她此時靈感充沛，隨意打了個響指，女鬼就停下了動作，兩腿如生根一般凝固在原地。

「廢物就是廢物！死前廢物一個，死後就能翻身，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喬文藍一巴掌扇向女鬼的臉，將她扇得一個趔趄。

喬文藍感覺還不解氣，就用靈感製造了一條浴巾，將浴巾丟在地上，用腳將它踩臟：「我們當初不是給你留了條浴巾嗎？我尋思也沒讓你裸奔，圍著浴巾也能回宿舍，你氣個什麼勁？」

「還有，上吊的時候都不穿衣服……你這賤人真不要臉！人家上吊都打扮的很體面，一個人安安靜靜的死，就你鬧得這麼大，真是沒事找事！」

喬文藍用鞋將浴巾碾了碾，將純白的浴巾踩的滿是腳印。

然後她笑了笑，輕蔑地對女鬼道：「來，趴著撿，死了還不穿衣服，勸你要點臉！」

這到底是她的夢境，有她的意念操縱，女鬼慢慢蹲下身，趴著撿起了那條骯髒的浴巾。

女鬼將浴巾圍在身上，逐漸變回了正常人的模樣。

她一手拽著浴巾，捂著臉開窗從教學樓跳了下去。

余幼楓翅膀微扇，用小手緊拉窗帘，才沒有被她帶下去，險而又險地留在了教室里。

「姜助教給的靈感補充劑效果就是好，再過幾天，我應該就能將噩夢因子全部驅逐了。」

看見舒蓉蓉消失，喬文藍十分滿意：「姜助教說的對，只要注意點，偶爾用幾次【自動販賣機】還是大有好處的。夢境里有點噩夢因子，能加速靈感修行，就這點妖魔鬼怪，我還是不怕的！」

掃視了教室一眼，喬文藍確認裡面的噩夢因子已被驅逐，便轉身離開，去別的地方清理夢境了。

等她走遠，余幼楓才從窗帘後面出來。

她扒著窗框往下看，窗外並沒有舒蓉蓉的屍體。

舒蓉蓉作為噩夢因子的一部分，已經被喬文藍清理掉。她是噩夢因子利用潛意識塑造的產物，並不是真實的人，一旦被清除，就什麼也不剩了……

余幼楓獃獃地飛到風扇葉子上，她跟著風扇片旋轉，心裡充滿了迷茫。

剛才喬文藍說的，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嗎？

原來她是這樣的人嗎？

喬文藍的戾氣讓余幼楓很不喜歡，目睹了剛才的事件，她打心底對她產生了厭惡。

「原來玩笑也能逼死一個人，不管怎樣，這種事都不該做……」

她坐在風扇片邊緣，任由揚灰落滿她的翅膀。

她想起喬文藍在宿舍的所作所為，突然感到十分愧疚。

喬文藍有時也說她，她聽了內心毫無波動，於是喬文藍說別人的時候她就沒管。但她現在明白了，語言暴力對那些內心敏感的人非常可怕，她不說話，就等於變相助長了這種行為。

「不能這樣了。」她喃喃自語道：「不能再讓這種事發生了。」

她決定以後喬文藍再嘲諷許盼晴，一定要開口阻止，從源頭上掐斷這種惡意玩笑的發生。

許盼晴那麼愛哭，一看就知道她內心敏感，萬一她也像舒蓉蓉一樣自殺，那可怎麼辦？

余幼楓嘆了口氣，抖落了翅膀上的灰塵。

她飛到原先落腳的地方，用靈感劃破空間，回歸了自己的夢境。

她迎風生長，眨眼便恢復成正常人大小，但她沉入美麗的雲海中，心裡並不快樂。

她還是對剛才的事不能釋懷。

但她什麼也不能做。

逝者不能再生，她無法讓死去的人復活。

而且她也不是神，沒有裁決他人的權力。

現實世界是這樣的嗎？

在外面還有多少這樣的事發生呢？

她閉目陷入沉思，甚至不那麼想取回丟失的記憶了。

隨著她陰鬱的心情變化，雲彩漸漸染成了灰色……

……

當她再次醒來，時間已至下午。

她打開終端查看數值，發現靈感終於突破100安，達到了C級的最低線。

和D級控夢者不同，C級的很多修行跟『他人夢』有關。

也就是說，C級控夢者需要在別人的夢境里鍛煉，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余幼楓不喜歡偷偷潛入他人夢境，那樣很沒素質，而且她再也不想看見別人的隱私了。

她想了想，打開終端朝希瑪妮和金宇哲發了條消息。這兩人天賦跟她差不多，在月底之前，他們肯定也能達到C級。

她熟悉的天賦者只有這兩個，所以她第一反應是找他們商討練習的事。

他們是一個班的學生，而且一起開過小灶，比其他人天然多了一份信任。另外希瑪妮和金宇哲遲早也是要進入『他人夢』的，早點商討，也能早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