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許雨,職稱副教授，『贖罪社』社團指導老師，也是今年新生軍訓的總負責人。

許副教授過去人品記錄良好,手下的死亡名額也剛好用完,參與她的研究,生命安全還是挺有保障的。

這是余幼楓從索菲亞那裡收到的推薦，而且據索菲亞稱，這次兼職所需要的時間也短,很符合她的要求。

「許副教授嗎？軍訓的時候在禮堂看過她一眼，感覺是位很溫和的女性。」余幼楓撓了撓頭：「報酬是1學分，索菲亞學姐需要10%的抽成。目前我還剩380學點,做完這個兼職后，剛好夠買認知定位盒，還能剩70學點零用。」

「似乎不錯,那我接下這個任務吧。」余幼楓略微思考了一會兒，很快做了決定。

她真的很缺學分，沒有認知定位盒,她連覺也睡不踏實。

用終端向索菲亞回復后,索菲亞發來了地址,讓她按上面所寫的時間去。

兼職的時間正好在今天下午，余幼楓看了會書,就打開終端地圖,往實驗樓所在的位置走去。

……

十幾分鐘后,她進入指定的實驗室。

實驗室中心有一套桌椅,桌面上整齊碼著一摞書,一根油性筆,還有一本空白封面的筆記本。

筆記本略有點厚,看起來也像是一本書。

「請坐。」

一道柔和的女聲響起，余幼楓看向對面的觀察室，許副教授就坐在那裡，兩人之間隔著一道玻璃。

余幼楓按照指示就坐，她沒有碰桌子上的任何物品，以免不慎觸發夢魘。

等她坐好，許副教授的聲音再次響起：「不要打開空白封面的書，現在你從右邊的書籍中任選一本，用心記住它的封面。」

「記好后，將它的書名完整抄寫在空白封面上，在抄寫時需要在腦海中回憶封面的樣子。書寫完成後請檢查一遍，等待我的下一步指示。」

「收到。」

余幼楓依言行動，桌角上摞的書她一本也不認識，所以她隨便選了一本叫《心靈雞湯》的書。

她用心記下《心靈雞湯》花里胡哨的封面，接著擰開筆蓋，用標準的印刷體在白封中央刷刷寫了書名。

寫完后，她認真檢查了兩遍，確定一字不差，便向對面打了沒問題的手勢。

「接下來，請打開抽屜，佩戴好一次性眼罩。」

余幼楓從抽屜中取出一個黑色眼罩，將它蒙在眼前，確保自己什麼也看不到。

然後，她按指示翻開剛寫上名字的白皮書，如扇風一般將書從頭翻到尾，整個過程只花了十秒鐘。

余幼楓對整個流程充滿了迷惑，不認為閉眼翻書能看出什麼結果，但夢魘本身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因此她一一照做。

又花了五秒鐘，她把書從尾翻到頭，反正都是亂翻書，怎麼翻都一樣。

可這次翻完，她的動作微微停滯，因為她腦子裡，好像突然多了點東西……

【……感謝那些曾經傷害你的人，他們讓你更加強大！】

【愛因斯坦一天只睡三小時，原來聰明人都這樣保持精力……】

【你見過凌晨四點半的哈佛圖書館嗎？——成功沒有捷徑！】

【面試撿紙團，他被CEO當場錄取……細心改變人生，態度決定命運！】

「好像知道了許多很厲害的東西，現實中的成功人士幾乎都不睡覺，看來我註定是成功不了了……」余幼楓感到頭腦里類似的故事還在不斷增加：「是那本《心靈雞湯》里的內容嗎？原來這個夢魘的作用是這樣的。」

由於沒有記憶，頭一次喝到如此醇厚的雞湯，余幼楓不覺有些醉了。

她試著加快翻書的速度，她翻得越快，那些故事鑽進她腦子裡的速度就越快。

不到五分鐘，她就閉眼「看」完了《心靈雞湯》里的全部故事，能將每一則雞湯倒背如流。

余幼楓自覺已經記住了《心靈雞湯》的全部內容，但許副教授沒有喊停，她就繼續「刷刷」翻書，以十秒一次的速度讓書頁自由落體。

又過了五分鐘，她感到更多知識湧入她的腦中——

除了濃濃的雞湯故事，她開始能背出每個故事在第幾頁，每頁有多少漢字，每段有多少個標點符號……

在翻閱的過程中，許副教授提問了她一些問題，她全部如實回答。

十五分鐘后，許副教授終於喊停。

余幼楓迫不及待地把書放下，她翻書翻得手都麻了。

「辛苦了，現在你可以摘下眼罩，但務必不要碰桌面上的任何東西，特別是那本書。」

「這是實驗的最後一步，請在房間里停留30分鐘，回答以下問題——」

許副教授播了早錄好的提問，余幼楓按順序回答，驚異地發現放下書本后她還記得《心靈雞湯》里的內容。

她低頭看書，被她寫上「心靈雞湯」四個大字的封面已經恢復了空白，看起來又像是白色封面的筆記本了。

「可以循環使用嗎？不知道它的倒計時還剩多少。一會兒我應該查下靈感侵蝕度，如果漲得不多，以後用這個夢魘看書，豈不是五分鐘就能學完一本書的知識？」余幼楓一邊回答問題，一邊在心裡瞎想。

「噠。」

錄音停止。

余幼楓看了下時間，這時距離她放下書本剛好過去了半個小時。

許雨溫和地道：「現在你還記得書里的內容嗎？」

余幼楓獃滯了。

她好像一點也不記得了！

她努力回想了一番，卻只記得她在空白封面上寫了字，然後翻了半天書。

她還記得，在翻書的時候她很興奮，自以為找到了一個輕鬆學習的捷徑，然而事情果然沒這麼簡單！

余幼楓神情恍惚，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彷彿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可能是察覺到她的疑惑，許副教授解釋道：「根據目前的研究來看，使用者在翻閱這本夢魘時會迅速汲取裡面的知識，可持續的時間很短，局限性很大。舉個例子，假如你翻閱書籍的時間為一小時，那在兩個小時之後，你就會忘記書籍的內容。」

「另外，記憶時間結束后，使用者會產生濃厚的厭學情緒，這種情緒會持續十個小時，也就是使用夢魘的十倍時間。」

「您的意思是，在接下來的150分鐘之內我會厭學？」

「是的，這是使用夢魘后的正常情況，請不用擔心。在夢魘的副作用結束之前，也最好不要想與學習有關的事。」

余幼楓瞭然點頭，這時她的終端「叮」了一聲，示意她收到1學分。

余幼楓禮貌地向老師告別，開門離開實驗室。

她在走廊里沒走幾步，就遇見了一名男生，站在前面擋住了她的路：「同學，冒昧打擾了，請問你剛才參與的是許雨教授的實驗嗎？」

余幼楓記得前不久發生的事，因此十分戒備，她不打算跟陌生人交流，就往旁邊挪了一步，想要側身離開。

然而那名男生不依不饒，他湊上前來，壓低了聲音道：「同學，我是索菲亞學姐介紹來的，我聽說還有別人接了這個兼職，想必你也跟我一樣吧。」

說到這裡，他垂下頭，露出羞澀的表情：「說句不好意思的話，我這個人有點膽小。我對索菲亞學姐不是很信任，我害怕她收黑錢坑人，故意介紹危險的兼職給我，就想向你打聽一下兼職情況……」

「當然，我知道實驗內容可能要保密，如果不行的話那就算了，不管怎樣我都很感謝你……」

「沒事，挺安全的。」聽到他是新生，而且也走了索菲亞的關係，余幼楓警惕下降了些，簡單扼要地講述了實驗內容。

「翻書？這有點像量子波動速讀。不知道是哪個受騙者做的夢，竟成了夢魘的素材……」他小聲嘟囔著，後面的聲音幾不可查。

余幼楓只聽到了一個詞，不禁好奇問道：「量子波動？那是什麼？」

「『量子波動速讀』是一個教育機構開創的革命性閱讀培訓法，據說6到10歲的孩子超感心像力強，通過特殊培訓，就可以在5分鐘之內看完10萬字的書，翻書方法和你剛才描述的很相似。」

男生爽朗地道：「據稱『量子波動速讀』運用了量子糾纏的複雜原理，還參考了光的波粒二象性。他們通過科學的方式開發少兒的松果體，這樣孩子們就會擁有快速閱讀的能力，從起跑線上先人一步。」

「是這樣嗎？」余幼楓滿臉問號，她沒想到外界沒有夢魘，竟也能通過科技達成這樣的成就，她頓時覺得她的學者夢又有救了。

「……是這樣呢。」男生露出笑容，他誠摯地感謝道：「謝謝你，同學，那我去找許雨教授了。」

余幼楓隨即離開，見她遠去，澹臺誠往前走了幾步，站在實驗室門口沉思：「……這個騙局在我進學院之前就曝光了吧，當時還鬧得挺大的。這個學妹不知道，是高中被收繳了手機，沒見過這個新聞，還是單純的傻？」

「看她臉上的表情，好像還信以為真了……」

「她說話的口形和語言一致，說明我們是來自同一個國家的人。國內普及了中等教育，年輕人沒有中產父母「望子成龍」的貪心，也沒有老年人對延壽的渴望，對這種利用人性的騙局大多是不信的，而且她看起來也不像是智力低下……」

「有意思。」澹臺誠嘴角微微翹起：「如果不是真蠢，那可能是認知出了問題，或者失憶了。很多夢魘都有類似的副作用，她才入學幾天，還沒資格接觸這樣的夢魘。那麼，這夢魘只可能是她入學前就使用的……」

「靈感低的人在現實世界根本碰不到夢魘，只有天賦靈感在80安以上的新生，才有機會在夢境中稀里糊塗的與夢魘接觸，看來我可能釣到了一條大魚……」

在短短的時間之內，澹臺誠想了很多，心裡閃過一連串卑鄙的計劃。

不過，由於前幾天剛死了兩個新生，學院內部正在嚴打。再加上幕後的老生被逮了出來，受了嚴重的警告和處罰，暫時不敢鬧事，所以澹臺誠也沒有在這時候動手的打算。

現在搞小動作風險太大了……嗯，應該等月考之後再做，免得被監察部那群人發現，被殺雞儆猴。

澹臺誠輕笑一聲，沒想到量子波動這個玩意在學院里也能給他帶來好運。

至於他為什麼會對那套話術如此熟悉……當然是因為他曾經也是那個培訓機構的一員，也跟著騙過錢啦。

一套課程五萬塊，只要當個狗托，再扯點謊話，就能輕鬆賺到提成，他為什麼不做？

說實話，他也沒想到這世界上傻子這麼多。

第一次騙人的時候，他也有點不好意思，有點欺負弱智的羞澀。

但他後來想明白了，蠢貨活該活的艱難點。

而且傻子的錢實在是太好掙了，不賺那還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