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余幼楓：「難怪芳芳找各種借口想讓他睡在這裡,裡面一定藏了什麼。」
金宇哲的做法給她打開了思路，讓她悟到原來靈感還可以這樣使用。
她舉起鎚頭，向內注入靈感,用力砸向比枕頭稍微高一點的位置（血跡最後消失處）。
錘面落處，大塊牆磚崩碎瓦解。
黑色黏液從牆縫滲出，帶著腥濃的惡臭流入床上,打濕了潔凈的床單。
此時,三人都沒心思關注這個。希瑪妮用鉗子夾掉半塊碎磚,在紅磚的後面,露出一雙屬於女人的眼睛。
那雙眸子如水一般清麗,卻充滿了憎恨與惡毒,不斷在三人之間來回打轉。
顯然,它已經觀察他們好一會兒了。
或許就連他們剛才討論的話語，它也一字不漏的全部聽了去。
現在，余幼楓徹底明白了一切。
芳芳的頭顱一直封砌在牆壁里，從未離開。
無論是她的身體還是頭顱,都躺在離牛嘉峰最近的位置。
每晚,他們都背靠著背，彼此看不見對方的臉龐。
牛嘉峰因此察覺到後面有哪裡不對勁，卻絕不會想到,恐懼不僅僅來自於背後。
每當他側躺在枕頭上,緊貼著枕頭的牆內都有一雙眼睛在貪婪的注視他。
他自以為永遠擺脫了芳芳,事實卻並非如此……
「繼續砸！」
不用希瑪妮說，余幼楓便掄錘將眼睛旁邊的磚頭砸碎,將頭顱完全暴露出來。
灰塵飛揚,嗆得她不住咳嗽。當她看見眼睛下面的半張臉時,她頓時咳得更厲害了——
那是一張超越人類審美下限的臉,她從鼻子以下腐爛生瘡，結滿密密麻麻惡臭不堪的疤。
她的牙齒像鬣狗，她的舌頭像禿鷲，如果說她的眼睛像天使，那她的下半截就如魔鬼一般畸形醜陋。
對著這張臉，任何一個男人都會把魂嚇掉，不把隔夜飯吐出來，都能稱得上一句有修養。
看著這張難以言喻的臉，希瑪妮沉默兩秒，虛弱地扶額出聲：「我錯了，如果是這張臉的話，我也接受不了。」
「這種長相是個人就會覺得噁心可怕，你不必為此懷疑自己的人品。」金宇哲無視她陰慘的眼神，大膽湊近觀察：「這臉看起來有些眼熟，有點像阿拉伯傳說里的食屍鬼。據傳食屍鬼可以變身惡魔，以死者的血肉為食，它們精通血肉魔法，常在黑夜徘徊遊盪。倘若是這樣的話，我大概知道它為什麼會喜歡戴絲巾了……」
金宇哲得意地賣弄他的ACG知識：「想想就知道吧，這種邪惡生物喜歡在夜裡行動，陽光會使它們的邪術受到影響。芳芳睡覺也佩戴絲巾，給峰哥施加心理暗示，這樣當他晚上發現她的脖子完好無損，就不會懷疑她在太陽底下佩戴絲巾的用意。」
金宇哲的推測有理有據，隨著牆壁繼續崩裂，三人看見頭顱下方露出一塊白色的骨頭。
於是，余幼楓繼續砸牆，希瑪妮則戴上一雙從衛生間翻出的塑膠手套，小心翼翼地將頭顱從牆壁中挪出來。
她將頭顱扔到地上，沒了頭顱束縛，大堆白骨從牆壁中掙脫出來，落滿半張床鋪。
白骨的落點很詭異，拼湊起來剛好是一具沒有頭顱的骷髏。
余幼楓覺得這些骨頭掉的未免太過巧合，但不等她提出這點，希瑪妮就微妙地道：「原來曉麗的屍體沒有被扔掉嗎……對於一個食屍鬼來說，處理屍體確實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妻子和前女友都在離他最近的地方陪伴他，真是個幸福的男人。」
余幼楓感覺再發展下去，希瑪妮一定會說出更驚世駭俗的言論，就忍不住打斷道：「你們有沒有發現，它好像在動？」
在余幼楓說話的時候，骨頭以越來越劇烈的幅度抖動起來，它們挪移到了一起，組成一幅周正的骷髏架子。
當最後一塊骨頭拼合入體，骷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成血肉，長成一具無頭的女人屍體。
女屍趴伏在地，像一條被馴化的人犬。
她跪在床上，仰著脖子對向從牆縫裡湧出的黑色黏液。
她用切割整齊的脖頸去接，每一滴黏液都在她平滑的脖頸處催生出大量肉瘤。
肉瘤以極快的速度生長腐爛，代替了缺失的頭顱。
很快，從肉瘤膿包里伸出觸手一樣的附肢，它們迎風生長，每一根都在空中張牙舞爪的揮動。
躺在地上的頭顱裂開嘴，無聲念出邪穢的咒語。
在她的操縱下，無頭女屍猛地撲起，抱住了湊近看熱鬧的金宇哲。
「啊啊啊痛死我了！！」
「救命！我要不行了！」
仗著訓練夢境不會真死，金宇哲對這種生前長相美艷、死後身材爆好的無頭女屍充滿了好奇，甚至有點想入非非。
然而，他註定要為他輕率的思想付出代價。
女屍將他緊緊勒住，她垂下由肉瘤組成的「頭」，用觸手包裹了他的軀幹。
余幼楓隱約看見，觸手中央裂開了一道口子，裡面布滿鋸齒狀的牙齒。
被無數觸手纏頭，金宇哲發出痛入靈魂的慘叫，哀嚎著求兩人將他從魔爪中解救出來。
余幼楓本想幫忙，但她看到芳芳的頭顱，意識到了導致金宇哲受難的罪魁禍首。
良心驅使，她試著拉了一下金宇哲，卻發現一條觸手分岔纏向她的胳膊，迫使她趕緊鬆開手，放棄了營救金宇哲的打算。
反正不會真死，兄弟你記住這個教訓，暫且忍一忍吧。
在訓練中受苦，總比在真正的考試中送命好。
抱著最後的同情，余幼楓沒有將這話說出來，以免刺激同學即將崩潰的神經。
「真是自作自受。」
希瑪妮雙手抱胸，在一旁說風涼話。余幼楓則高舉鎚頭，往裡面注入大量靈感，再藉助重力狠狠砸向躺在地上的頭顱。
錘面一落，頭顱立刻被砸的四分五裂，像西瓜一樣散在地板上。
望著碎裂的頭顱，余幼楓欣慰地道：「好了，它死了，我們可以去救……嗯？」
破碎的血肉向中央爬攏，轉瞬組成一顆完好無損的嶄新頭顱。
芳芳躺在原來的位置，猙獰的嘴巴露出無聲的嘲笑。
余幼楓試探著舉起鎚子，對上芳芳嘲諷的目光，又很快把它放下了。
剛才的嘗試證明鎚頭並不能殺死它，再試也是浪費靈感。而且她還注意到一件事，從牆縫裡湧出的黑液越流越多，它們逆轉了地心引力，很不科學的爬向了房頂。
有一部分黑液以均勻的速度塗抹窗戶，另一部分則爬向房間中央的電燈，遮住了它的光輝。
房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暗，女屍的附肢也隨著昏暗的光線伸展變長。
顯然，黑暗將芳芳的邪術加強了。
「消滅夢魘胚胎，不僅需要靈感，還需要運用規則。」余幼楓冷靜分析道：「用鈍器打擊顯然殺不死她，我們必須換個方法。」
「用火燒怎麼樣？」希瑪妮提議道。
「火能辟邪，我們可以試試。」余幼楓想起在終端上看過的神話知識，語速極快地道：「不過我們得快點行動了，那些牆縫裡的黑液也受芳芳控制，我們必須得在它們完全遮住燈光前幹掉她。我有種預感，當光亮完全消失的時候，一定會發生非常可怕的事。」
「沒燈光也不要緊，我感覺還能再用幾次靈感，把捲紙變成手電筒也是很有意思的嘗試。」希瑪妮慢悠悠地回道：「失敗也沒關係，我們可以再試試別的。」
余幼楓對她的話不置可否，她按自己的意思走到廚房，去找盛放頭顱的容器。
在她行動的時候，金宇哲叫的更慘了。
他不斷叫著「姐姐們救命！」「我要死了！我馬上就要死了！」諸如此類的話，喊得蠻讓人心酸。
然而，希瑪妮在停頓了一會兒后，蹲下身捧起頭顱，和余幼楓一起去廚房了。
被無情拋下，金宇哲絕望地看著自己的頭被埋進腥臭的肉瘤里，痛得幾近窒息。
恍惚之中，他恨不得立刻往腦門來一槍，比軍訓吃蟲子的時候還想死。
廚房。
余幼楓將電飯鍋中的排骨倒入水槽，只留一個空鍋用來盛放頭顱。
她把電飯鍋放在地磚上，希瑪妮將食屍鬼之顱放入鍋中，往裡面填充各種可燃物，好讓這個醜陋的怪物一會兒能享受到充足的凈化火焰。
余幼楓試著具現出一團火，可惜沒有成功。於是，她站起身擰開一旁的煤氣灶，用從客廳順來的紙巾引著了火，把點燃的紙巾扔進鍋里，任它點燃芳芳秀麗的黑髮，發出蛋白質燃燒的焦臭味。
「有效果，這個夢魘胚胎的規則是怕火，不過還得施加靈感，不然還是不能消滅她。」余幼楓從碗櫥里取出一瓶葡萄酒，用靈感將其變成一瓶易燃的汽油。
「我們出去吧。」
和希瑪妮一起離開廚房，余幼楓站在門口，用靈感引導拋物線，將玻璃瓶精準的投擲於電飯鍋內，引起劇烈的爆炸。
電飯鍋黑煙滾滾，被爆炸的衝擊震翻在地。
裡面的食屍鬼頭顱骨碌滾出，翻到火星四濺的廚房內側。它如一個點燃的籃球，渾身散發出噼啪的響聲，徹底沒入火海。
「呵，燒的很旺盛呢，這點我們要感謝金先生，沒他纏住女屍，我們對付芳芳不會這麼容易。」希瑪妮讚歎地欣賞耀眼的火光，嘴邊涼涼地道：「不過我一點也不同情他就是了。」
「遮住燈光的黏液正在消失，芳芳應該快涼了。」余幼楓乾笑一聲，不去看背後熊熊燃燒的廚房：「雖然這是夢境，引火上身也會感到痛苦……我們去救金宇哲吧，他好像快不行了。」
營救金宇哲沒費什麼力氣，沒了芳芳操縱，女屍很快萎縮退化，最後還原成一堆白骨，靜靜地落在地板上。
火焰點燃廚房，其他房間的溫度也迅速攀升。
終於，最後一點覆蓋燈光的黏液褪去。兩人知道測試完成，就一左一右扶起如死狗般癱在地上的金宇哲，拖他走入來時穿過的那扇門，離開了這個構建空間。
門外，段薇老師還在給其他學生講課。
余幼楓穿過門，眼前一道白光閃過。
她眨了眨眼，發現自己還坐在原先的座位上，桌面放著一隻抱枕。
不過，這隻番茄抱枕並沒有變成真正的番茄，而是呲著牙，很欠揍地向她挑釁。
余幼楓朝兩邊望了望，看了下其他人的進度。
心裡有數之後，她一巴掌糊上抱枕的腦袋，把它呲開的大牙黏在一起，讓它再也囂張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