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赤王的癖好

(七) 赤王的癖好

耶律宗徹將丁月如領到隔間安撫了好一陣,才將人再次帶到展昭面前。他囑咐道:「月如,過去。」

月如依依不捨地望著耶律宗徹,一步三回頭,終是在他嚴厲的目光下垂首走到展昭身邊。怯生生地看了眼展昭已被包紮穩妥的手臂,她忽然跪下來,纖纖玉指搭在展昭手上,柔聲道:「姐夫,月如不是故意的,不要生我的氣好嗎?」

展昭將她攙起,道:「快起來。姐夫從未生過你的氣。只要你平安無事,受些許小傷,不打緊的。」

小戚不悅地哼了聲,別過臉壓根懶得理睬。耶律宗徹適時上前致歉道:「展大人,這件事情本王也有責任。今日因臨時調了溫嶺去別處辦事,這才讓不懂規矩的闖進來擾了展大人的清靜。此事,本王必會妥善處理。」

展昭打斷道:「王爺先不急著料理家事。能否煩請王爺先告訴展某,王爺是怎樣跟可汗陛下通氣將我這個大宋三品官名正言順地留在你府邸的?」

耶律宗徹神色一陣閃爍。

「那位前來挑釁的姜公子將我認成王府新進的侍人,展某以為這世上的誤會不會空穴來風。王爺既然敢做,難道不敢認嗎?」

「展大人這算是在激本王?」忽而邪佚一笑,不再謹小慎微,表情舒展開來自有一番狷傲狂放隱隱透出。展昭打了個激靈,這才想起這位赤王有著雙面的性格,時而恭順有禮,時而恃才傲物,並非易於之輩。

耶律宗徹來到展昭面前,壓迫感十足,就在懸心以為對方會對自己或是月如做些什麼,突然見那耶律宗徹一把拉起小戚,將其攬進懷裡。「告訴你又有何妨?便如展大人猜測的,本王的確喜歡男人。」

展昭心中頓時咯噔一聲,不由自主全身繃緊,霍然站起身來。

耶律宗徹繼續說道:「要將展大人留在府中,根本不難。本王只是向可汗婉轉表達對你的傾慕之意,再將南院大王之位雙手奉上,我那位好皇兄自沒有不允的道理。」

「你……。」

耶律宗徹看出展昭的戒備姿態,笑道:「展大人不必緊張,眼下不過權宜之計。本王這點癖好雖然全上京的人都知道,可本王也不是什麼人都要的。本王喜歡的是如小戚這般貌美精緻的少年,對你這種上了年紀又不知情識趣的沒什麼興趣。更別說你那名義上的小姨子丁月如了,所以對本王不必如此提防。」耶律宗徹抬起小戚的臉,迫他與己對望,絲毫沒有遺漏小戚藏在眼底的不悅。只是他卻裝作視而不見。「本王知道展大人顧惜名聲,不過這世上本就沒有兩全其美的事,相信比起個人的小利,展大人更會選擇以貴國的大利為重。將來少不得要配合本王在外人面前上演幾齣追求的戲碼,屆時還請展大人忍耐一二,多加配合才是。」

他見展昭表情複雜陷入內心交戰,心知的確要給對方一些時間好好整理下思緒,於是說了句「不打擾了,本王還有事」,便拖著心不甘情不願的小戚離開了聆風別院。

一出別院,小戚就一把揮開耶律宗徹抓他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卻讓耶律宗徹失笑道:「幹嘛這麼瞪我?」

「你幹嘛不告訴展昭實話?」

耶律宗徹眼中忽如陰雲密布,晦暗壓抑。他反問道:「難道本王現在告訴他的不是實話?」

小戚一陣語塞,凄苦地搖了搖頭,自嘲道:「也是。有些謊撒久了,就連自己都當成是真的了。可是展昭他不一樣。赤術你到現在都看不明白嗎?他那個人最重感情,只有你實心實意待他,他才會全心全意助你。」

「小戚,我看不明白的是你才是。是你想得到他毫無保留的真心,所以你才不願欺瞞於他。你就那麼想讓他代替你心中那個素未蒙面甚至不知生死的兄長嗎?」

被戳中心思,小戚默然垂首,無言以對。耶律宗徹無奈嘆了口氣,摸了摸小戚的頭。「我與展昭只是利益的合作,除此之外,再無瓜葛。我只需付出對盟友的赤誠,卻無需事事讓其知根知底。而你不一樣,小戚,你是我的親人、我的手足,是我除了母后、只骨外最信任的人。你可以與展昭相交將他看作你的下一個親人,只是你卻不能強迫我也如此去做。」

是孤獨嗎?也許正是那份難言的孤獨,讓小戚很快就接受了展昭,因為他們兩個正是彼此情感都有缺失的人,才會那般互相吸引。而他呢?何嘗沒有?只是他活得比他們要久,已經漸漸適應了這份孤獨感,不再如此迫切地想要隨手拉過一份草率的感情去填滿內心的空虛。而且他早已知道,這輩子他註定只能孤獨一人前行——因為心若死了,是再也無法活過來的。

怕被看出破綻,小戚憋了幾日沒去聆風別院,只是旁敲側擊從溫嶺那裡探得展昭一切如常,終還是忍不住又溜達過去。也許赤術說的對,他真的潛移默化讓展昭代替了他那位兄長的位置,因為展昭身上的一切都完美符合他想象中兄長該有的特質——溫柔、聰慧、強大、值得依賴。尤其那人笑起來的時候,明明是淡淡地嘴角一彎淺弧,卻似那和煦的春風,溫暖中帶著一番別有韻致的醉人,叫人不自覺便沉迷其中。

就像此刻——展昭乍見縮在門邊窺探的小戚,有一些愣神。稍傾他的嘴角便飛揚了起來,抬手輕輕招了招,小戚便像中了迷魂咒一般被引進了門。他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展昭面前,十分擔心展昭會追問他些什麼,也擔心自己會一個不留神說漏什麼,壞了赤術的全盤計劃。所幸展昭什麼都沒問,一如從前閑話家常,不過這樣一來反讓他覺得渾身不自在。終是忍不住問了句:「你真的什麼都不問嗎?」

「你若想說,自然會說。若不想說,我又何必逼你?誰人生在世沒有一兩件秘密?就算你真是做了那位赤王的侍人,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小戚,在展某眼中什麼都不會變。」

小戚咬著嘴唇不知該如何說,只訥訥吐出幾個字。「我不是……。」

展昭笑了,拉了小戚坐下來,給他倒上一杯茶塞到手裡。「我當然知道你不是。哪有做侍人的對主人家隨意又打又罵的?你當初給赤王的那一巴掌可是有震撼到我。也讓我看明白了,小戚你的身份必然不簡單。」

「我……。」

展昭搖頭道:「你不必告訴我你是誰,我認的只是小戚你這個人而已。我也並不打算從你嘴裡套出有關赤王的隱秘。畢竟他說的對,我們只是合作,我不喜他窺探我的秘密,自也不會去窺探他的。」

小戚瞭然地點點頭,真正意義上鬆了口氣。但也正是展昭這份豁達,叫他覺得自己的隱瞞虧欠對方良多。

「其實時間久了,你自也能從旁人口中探得赤術的一些身世秘聞,倒不如我此刻直接說了乾脆。」小戚正襟危坐道:「事情要從當年聖宗先帝說起。太皇太后讓先帝娶了自己的侄女也就是如今的皇太后菩薩哥。初時帝后也是恩愛,但不知為何太后頻頻生下病兒殘兒,且都早早夭折了。太後為此痛苦不堪,與先帝的感情也漸漸冷了下來。於是太皇太后便要先帝答應無論之後哪個嬪妃生下皇子都要將其抱給菩薩哥太后撫養。之後元妃蕭耨斤生下三皇子只骨便交到了太後手里一直養到三歲。哪想宮中突然爆出一個驚天大案,原來先帝淑妃竟先後於太後生產時掉包了兩個皇子當做自己的孩子,也就是當今可汗古軫與赤術。尋回兩個皇子,太后自是喜不自禁,但想到要交還只骨,又是百般不舍。太后看兩個孩子都與她並不親近,也為了有所彌補,便將長子古軫換給元妃蕭耨斤撫養,自己則專心撫養只骨與赤術。」

「沒想到那位赤王的身世竟也如此離奇。」展昭不自覺聯想到趙禎身世,不由嘆道。

「赤術與只骨由太后撫養自然感情更近些,而由元妃蕭耨斤撫養的古軫內心不但怨恨太后將他拋棄,更受到元妃奪子之恨的影響恨兩個兄弟入骨。原本一切還能挽回,誰想先帝死前問太后誰可繼承大業,太后毫不猶豫答赤術可堪大任。於是先帝便想立赤術為帝,誰知這件事情被元妃知道,不等聖旨下達,當場死諫,逼迫先帝立長子古軫為帝。太后心知自己虧欠古軫便也不再反對。可是古軫登基之後仍記恨此事,雖給了太后應有的名分,卻只侍奉元太妃為母,更視赤術為皇權的最大對手,多番打壓。」

緩下緩,一口氣飲盡杯中茶水,小戚繼續道:「其實赤術生性淡泊,根本不愛追逐權勢,還在淑妃那兒時就是由太皇太后一手養大的。沒有當上可汗也並未有感到什麼遺憾,在他心中只要與他心愛的女子一輩子在一起便已夠了。」

「女子?」展昭詫異了。那耶律宗徹不是說他喜歡男人嗎?怎麼又出來個心愛女子?

小戚苦笑不已:「你當赤術天生就喜歡男人?他不過是被那女人傷到了極致,再也接受不了其他女子罷了。那與赤術青梅竹馬的女子叫作蕭茹韻,原本她以為與赤術在一起可以當上契丹皇后,誰想臨了被古軫奪了皇位。她便背叛了赤術,轉而投入新任可汗的懷抱,成了惠妃。赤術心中有恨,更多的是痛,萬萬沒想到自己一生執守的感情竟是一場鏡花水月,壓根比不上高高在上的皇權。再加上可汗不依不撓地迫害,赤術這才下定決心不再坐以待斃,與這位親兄長鬥上一斗。」

突然握住展昭的手,小戚一臉真誠地望著他。「我告訴你這些,並不是讓你同情赤術,以他的驕傲根本不屑人去同情。我只想讓你知道他不是為了滿足自己對權勢的慾望才跟古軫鬥法的,他是為了生存下去,而只有他勝了,契丹的漢人才能得到一片真正自由的天空。」

小戚的話讓展昭陷入沉思。或許他該重新審視他與耶律宗徹之間的合作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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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7日一直是我心中的75紀念日,因為那天是我跟75跟焦貓第一次碰面的日子,所以為了慶祝今年第22個年頭,那天也將特別再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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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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