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談判

(四) 談判

展昭再次醒來,便是在那雕花大床上。他頭痛欲裂,只覺天旋地轉,全身軟綿無力。

是中藥了嗎?揉了揉眉心,展昭試圖努力支起身子。卻見那耶律宗徹正好整以暇地端坐在離床不遠的太師椅上,悠閑自得地翻著書。覺察到他醒了,那人淡淡笑問:「醒了?」說完合書放下,來到床邊,伸手欲扶。「藥效還沒過,展大人不忙著起身,再小憩一會兒也不妨事。」

展昭省起便是這人毫無徵兆地強吻自己,更甚在唇上塗了致人昏迷的藥物,才使他一個不甚中了如此陰險的招數。如今想來怒意升騰而起,不由分說便是一拳朝著耶律宗徹的左臉揮去,被眼疾手快的赤王側身避過,一把穩穩抓住了展昭揮拳的腕脖。耶律宗徹嘲諷道:「展大人也是個聰明人,現在動手,不覺得自己很不明智嗎?」

用力順勢一拉,自後背反絞住展昭雙臂,讓他整個人動憚不得。發顫的身體再難控制徑直摔入對方懷抱。耶律宗徹似是樂得看到這番「投懷送抱」,笑得有一絲邪魅,用另一隻手強行扼住展昭下顎,迫他抬起頭來與己對望。「展大人不在意被別人親吻。怎麼,偏偏對本王的淺嘗即止產生了一絲偏見?」

「無恥之徒!」展昭掙脫不得,氣得眼前陣陣發黑,卻苦於無力反抗。

耶律宗徹臉色陰沉,冷笑連連:「本王若是無恥之徒,此刻便再強吻你一遍,甚至做些更過分的事,你信是不信?」見展昭狠狠瞪著自己,毫無畏懼,忽然覺得逗弄一下這隻倔強的御貓倒是件挺有趣的事,尤其看他降服在自己手下,似乎很能滿足男人最原始的征服欲。

於是扼在顎間的手突然下滑,竟順著頸項帶著一絲撩撥的曖昧一路滑到衣領口,眼見就要伸進衣領觸及胸膛。展昭面色「唰」的由紅變白,氣得渾身發抖,當初被紫謹羞辱撫弄的記憶也不自覺冒了出來,最後乾脆閉眼側過頭去,牙關緊咬逼迫自己忽略這種源自內心的恐懼與痛苦,卻不知閉得死緊的嘴角已被咬破,滲出一絲淡淡血跡。

對於展昭此刻分外脆弱的模樣,耶律宗徹十分意外,他沒想到這個一向強硬堅韌的大宋護衛竟也有如此軟弱的一面,而且那樣鮮明的反差竟叫人生出了意外的憐惜之情。正當耶律宗徹打算停手之際,大門突然被一腳踹開,小戚怒氣沖沖地闖進來奔到床邊。當他看到眼前的景象瞬間瞪大了眼,不由分說就是一個耳光扇上了耶律宗徹的臉龐。「你瘋了!欲求不滿也不分對象,居然對他出手?」

將耶律宗徹一把從床上推開,小戚急急抱著展昭將他扶坐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肩頭。「展昭,你怎麼樣?你還好嗎?」小戚滿臉關懷,心中無限愧疚,他見展昭虛弱不堪,遂對耶律宗徹惡狠狠伸手喝道:「還不把解藥拿來?」

拇指劃過適才被痛揍的地方,耶律宗徹也為自己一時失控懊惱不矣,遂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丟給小戚。小戚趕緊打開放在展昭鼻尖下讓他嗅了嗅。解藥入體,展昭感覺渾身頓時一松,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扶展昭重新躺下慢慢調息,小戚則走到耶律宗徹面前,神色不愉道:「赤術,為了大業,我幫你把展昭留下了。可你也答應過我,會善待他。你千萬不要讓我後悔我當初的決定。」

「剛才是本王冒失,保證以後絕對不會了。」有了耶律宗徹再三保證,小戚才消下氣來。他看展昭已經能夠起身,並用懷疑的目光望著二人,想來適才他們所言並未規避,已被他聽得一清二楚。這讓小戚臉色十分尷尬,也不知怎麼跟展昭解釋,只得囑咐耶律宗徹收斂放浪行徑,便尋了個借口落荒而逃了。

耶律宗徹走到展昭面前正色道:「本王為適才的荒唐行徑向你道歉。不過展大人應該也聽到了,會用那種方法將展大人你留下是有原因的。」

「王爺不用自降身份跟展某說太多,展某也不想知道。其他使臣還在等我,告辭。」說完越過僵立在那的赤王便打算離開,剛走到門口就聽耶律宗徹不咸不淡的聲音幽幽傳來。「大宋使臣日前早已離開,展大人若能問契丹可汗相借寶馬踏雪,說不定還追的上。」

「……。」

「展大人不必急著離開,聽完本王接下去說的話再走不遲。」耶律宗徹慢慢轉身再次坐在太師椅上,不疾不徐道:「宋遼兩國息戰多年,休養生息都得到了長足的發展。尤其我契丹先帝聖宗文武大孝宣皇帝文治武功一流,內行改革整頓吏治,任賢去邪開科取士。並賦予了契丹境內漢人應有的地位,才至多年來兩國相安無事。可是這一切好不容易得來的繁榮平靜怕是又要變天了。我皇兄耶律宗釋新登可汗大位,其人野心勃勃,早已有了窮兵黷武的跡象。若非本王手握重兵對他多方鉗制,你以為你宋境的百姓現在還能完整安好?本王知你心懷天下,本性仁厚,想必不會置百姓於水深火熱而不顧。所以希望展大人能留下來幫本王一把。不知你意下如何?」

展昭旋身宛如風馳電掣,全然不信:「契丹可汗剛以大禮迎娶我大宋公主,若無親善之意,何必多此一舉?」

耶律宗徹冷笑:「若果真如此,任何大宋公主皆可,為何非德儀公主不娶?難道展大人心中從來沒有疑惑?」見展昭啞然若有所思,他繼續道:「之所以指定非那德儀公主不可,正是因為看中了她與宋帝的手足親緣,一旦開戰,只怕這位公主便會立刻被綁到最前線的戰場,脅迫宋軍不戰而敗。」

見耶律宗徹說的信誓旦旦有理有據,不禁讓展昭陷入沉思。先不管契丹大宋是否會開戰,若是對方真有那層意思,公主未來的日子怕也是絕不好過。不過他仍有疑問沒有解開。「既然王爺有心阻戰,也深知可汗居心叵測,為何還要為他求娶公主?」

「沒有公主,也是難逃一戰。本王若不來大宋求娶,如何設法與宋帝結盟,共同對敵?」

「你與陛下結盟了?」

耶律宗徹遺憾地嘆口氣,搖頭道:「差一點。就因為展大人你,叫本王結盟之事功虧一簣。宋帝疑本王與人串通謀害予你,不願信本王所言。所以此番將你留下,便是要你親眼看一看本王在契丹的所作所為,是否真是為了兩國百姓,以證我誠。」

展昭突然笑了,眼中清明如水,神情淡若幽潭。「王爺如此為我宋人考慮,展某佩服。不過依在下對王爺的了解,王爺乃是無利不起早的個性,自不會無的放矢。不知王爺的訴求是什麼?莫非也是自古不變的把戲——謀、權、篡、位?」

耶律宗徹臉色頓時一沉。「展大人慎言,只因你我利益相同,本王才坦言相告。若無誠意,本王何必浪費唇舌?」

「王爺巧舌如簧,展昭自是比不了。即便你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我若助你,又怎知事成之後王爺榮登大寶,不會也如令兄一般劍指大宋?展昭又怎知自己所為不是助紂為虐、養虎為患?」

猛地拍案而起,整張几案被巨力震得四分五裂。耶律宗徹胸中翻江倒海,眼眸中有火苗竄動——怒意滔天。本以為這展昭最多只是能言會道,卻沒料到伶牙俐齒到這般田地,竟將對他的懷疑不留一絲情面擲地有聲,質問得他多年積蓄的涵養功夫一朝盡喪。想在宋之時,其人溫和有禮,儒雅謙卑,而此刻卻如猛虎出籠、鋒芒畢露。眼角不意瞥見那張雕花大床,忍不住又想起適才這人被他鉗制在懷時顫抖隱忍的模樣,心中莫名便是一動,竟有些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他展昭真正的模樣。

他現在已經有些後悔適才對這隻御貓多番逗弄了。想來定是他的輕薄行徑在這人心裡烙印下極壞的形象,所以才這般語出不遜、咄咄逼人。罷了,做了便是做了,後悔也已無用。所幸他還留有后招,不怕這小小的大宋護衛不屈從。

驅散心中恚怒,耶律宗徹重新讓面色平靜下來。「展大人自有懷疑本王的權利。不過你若不留下一探究竟,又怎知本王是忠是奸?再者,你確定想現在就回汴梁嗎?回去了,你又打算以什麼樣的身份去面對宋帝陛下?」

「王爺什麼意思?」

耶律宗徹忽而傲笑一聲,猛地上前一步,居高臨下與展昭面對面。「展大人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何本王非要將你留下嗎?莫非你以為自己當真可助本王大事得成?」嘴角劃過一絲輕蔑的冷意。「本王看重的不過是你在宋帝心目中的地位。此次旅宋倒也不是一事無成,反而叫本王大開眼界。沒想到名滿天下以仁孝治國的大宋皇帝,竟栽在一個小小的護衛手裡。為了你,他六親情絕,失母、殺妻、疏妹、斷友,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展大人,你果然好生厲害。也不知是否本王還漏看了哪出,尚未領教展大人別樣的風姿?」

抬手便要去撩展昭下顎,卻被震驚萬分的展昭一掌揮開。耶律宗徹卻是笑了,雙手高高舉起,道:「放心,本王對你沒興趣。你是宋帝的禁臠,本王還指著你為我牽線搭橋與宋帝結盟,自會奉你若上賓,又豈敢輕易開罪於你?」

展昭此刻心亂如麻,他萬萬沒有想到皇帝對他的痴戀竟被眼前這個異族王爺知道了,而且看他的樣子竟還想利用這份感情,為自己謀取利益。不,不可以讓他這麼做,這個耶律宗徹詭計多端城府極深,若是將趙禎牽連進來,恐怕他們都會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上。

打定主意,展昭斬釘截鐵道:「展昭自行離開契丹,王爺不必費心了。」

「你真的要走?」

見展昭表情堅毅毫無轉圜餘地,耶律宗徹不但沒有半點不愉,反而笑意連連。

「好,只要你見了那個人后,若還要走,本王絕不相攔。」擊掌三聲,道了句「進來」。便見門再次「嘎吱」一聲開了,一個頭戴斗笠的碧衣美人婀娜多姿地走了進來。展昭用疑惑的眼上下打量,回望耶律宗徹之時卻是滿面不解。

「展大人不必心中猜想,儘管掀開斗笠一看便知。」

展昭走近,不知為何,總覺得這美人的身姿極其熟悉,卻又一時說不上在哪裡見過。於是心下一橫,將此女頭上斗笠緩緩摘下。

當美人露出絕世真容,展昭已然痴了。時間就像是被定格在了這一瞬間,四周的一切都恍若被隔絕在外,留有的唯有那痴痴的凝望——望眼欲穿,望穿秋水,望而卻步,可望而不可及。

一行清淚瞬息而下,攪碎的是思念的黏連,肝腸寸斷,魂縈夢牽。

「月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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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更,明日還有最後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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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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