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還是要上的

學還是要上的

俞根叔本來以為,不止今天的生意黃了,還要再耽誤幾天不能拉活兒,沒想到俞善竟然給了這麼大一個驚喜。

「你們剛回村,肯定有不少東西要添置,今天根叔不拉其他生意了,就在城門口等著你們回家,不收車錢!」

俞根叔高興的一揚鞭,騾車輕快的跑了起來,不一會兒就超過了剛剛那幾個退到車錢的村人。

「誒?這不是俞根叔的騾車嗎?怎麼又好了?」

「根叔,快停下讓我們上去啊。」

俞根叔就像沒聽見一樣,架著騾車揚長而去。

到了縣城,跟俞根叔約好下晌會合的地方,俞善帶著俞信直奔鐵匠鋪。

大晉朝鹽鐵都是官營,鐵器不易得,貴是一方面,想買還得登記戶籍。

俞善拿著自己新立的女戶戶籍,定了一口鐵鍋,幾件鐮鋤鋤鏟之類的農具,約好五日後來取。

菜刀、剪子倒是買到了成貨,就是不便宜,零零碎碎的,在鐵匠鋪就花了三兩銀。

俞善深深感受到大晉朝鐵器之昂貴,嗯,或者說是感受到了她的貧窮才對。

這個感受,在俞善帶著俞信一起橫掃了成衣鋪、雜貨鋪、藥鋪之後,漸漸加深……

沒辦法,誰能想到俞家人像蝗蟲一樣,硬是只給姐弟倆留了個空屋子。

要花錢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而且這一筆錢實在是花的冤枉。

回來之前,俞善心裡已經大概有了些思路,怎麼在這寒冬臘月賺點小錢。

而她一回來就敢當機立斷捨棄二房的田地,繼續讓長房耕種,以換回撫養俞信的權利,底氣就在於手中握有一個小鏡庄的地契。

來年春天,那二十畝地來是一定要請工才能耕種,太多的田地在手裡,他們姐弟二人根本不可能料理。

小鏡庄已經讓俞善的農家生活,從艱難模式轉成未來可期模式了。不然俞善也不能這麼痛快的買買買。

只不過不能坐吃山空,還是得開源才行。

荷包越來越扁,手上提的東西就越來越多。

俞信好奇的聞了聞俞善剛在藥鋪里稱出來的古怪香料:「姐,你病了嗎?」

「傻瓜,這是用來燉肉的。」俞善看俞信一聽見肉字就忍不住咽口水,哈哈大笑著問:「餓了吧?走,咱們吃中飯去,吃完就去買肉。」

俞善挑了一家生意興旺的酒樓,正要進去,被俞信怯生生的拉住了衣角:「姐,我、我不餓。」

要是他肚子里沒有發出「咕嚕」的聲響,可能會更有說服力一些。

俞善笑著摸摸他的頭:「放心吧,吃頓飯的錢姐還是有的,再說,來這兒也不光是為了吃。」

俞信半信半疑的跟著走了進去。

如意居算得上縣城裡的大酒樓,一樓堂食散座,二樓包廂。

一進門,就有熱情的小二上來招呼:「兩位客官,想吃點兒什麼?」

「麻煩介紹幾個時令菜。」俞善姐弟倆挑了個靠牆的小桌,打量著牆上掛的水牌。

這如意居做的葷菜以豬、羊、雞、鴨為主,青州這地界水產不少,魚、鱔、螺、蟹的菜色也有。

只不過現在天寒地凍,沒什麼菜蔬,水牌上寫的黃卷、銀芽兩味菜是黃綠豆芽,除了菘菜、豆腐,就是蘿蔔土豆。

菜色夠豐富,這如意居的生意相當紅火。

最後,俞善的目光在菜色佔清的水牌上轉了一轉,心中打定了主意。

「來個紅燒羊肉鍋子,一隻鋦黃金雞,再來一碗酸辣豆腐羹,兩碗白米飯。」俞善點的全是葷菜,豆腐也是蛋白質。

想來也知道,俞信之所以這麼瘦小,肯定是每日青菜蘿蔔的「功勞」,難得有下館子的機會,還是補一補的好。

羊肉嫩而不膻,味美湯濃,這麼冷的天硬是讓人吃出一層薄汗;

黃金雞皮色金黃,酥香彈牙,想必做的時候用麻油入味,一點椒麻的口感恰到好處,上桌時點綴幾縷青蔥絲,看得人食慾大開;

豆腐羹更是酸辣爽口,剛剛吃羊肉出的一層薄汗才落,一股微微的辣意又從胃裡升上來,四肢俱暖。

這一餐飯,俞信吃得頭都不抬,不光掃完了菜,最後還添了一碗飯,硬是把小肚子吃得圓滾滾。

俞善也吃得暢快,吃飽了飯才有力氣繼續買買買。

可是接下來,俞善拉著俞信要去的地方,他卻是怎麼都不肯踏入一步。

一間書鋪。

極其樸素的門臉,隱隱的有股墨香飄出,把門內外隔成兩個世界,隔成一道讓人不敢輕易跨越的鴻溝。

「姐,父親教我的東西,我都忘光了。」俞信垂著頭,眼睛盯著地面,只是拉著俞善要走:「紙筆都精貴,還是別浪費錢了。」

「忘了就忘了,再學一遍只會學得更快。」

俞善站在書鋪門口,巋立不動:

「等過兩天安頓好了,我帶你找間私塾,拜師讀書。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讀書,父親也贊你有天分。」

「再說,讀書是為了明理,明理的人,走到哪裡都不會太過艱難。你忘記了?當初我也是父親親自開蒙教導的啊。」

「你要是擔心銀錢,就更沒有必要了。」俞善看左右無人,俯在俞信耳朵邊輕聲說道:「放心吧,我回來的時候,娘給了一百兩,專門給你讀書用的。」

「什麼?」還沒什麼見識的俞信一下子就被這筆「巨款」驚到失了神,手勁兒一松,被俞善趁機拉進書鋪。

家裡現在別說書了,連片紙都找不到。

俞秀才當初做過批註的舊書、課業文章,估計都被搬到三房去了——畢竟俞家現在只有三房的智哥兒開了蒙。

當初俞秀才考中之後,給家裡帶來的好處實在太多,而他又實在活得太短,不至於讓俞家改換門庭。

嘗過好處之後,俞家想必是要不惜一切代價再供個讀書人出來。

至於為什麼不供天分更好的俞信?

誰又願意吃糠咽菜,到頭來為隔房的人做嫁衣裳呢?

俞善在白翠娘帶回來的東西里,找到一套文房四寶,都是小號的,正合俞信用。

俞善猜,白翠娘心底深處也是希望俞信可以繼續讀書吧?

想必這樣花費白翠娘給的一百兩,也算是皆大歡喜了。

俞善按照記憶,挑了幾本從前俞秀才給自己開蒙時用過的蒙書,又買了些紙筆,倒沒有挑特別好的,不掉毛不涸墨就行了。

即使這樣,在書鋪也花了四兩多銀,頂得上今天他們的全部花銷,由此可見,供養一個讀書人,是多麼費錢的事。

俞善姐弟倆大包小提的去找俞根叔會合,發現他被早上同車的幾個人團團圍住。

「根叔,咱們可都是鄉里鄉親的,平日里也沒少幫襯你的生意,怎麼說不讓坐就不讓坐了?」

「就是啊,你看我們這麼些東西,走回去都要天黑了吧。」

俞根叔只管抽著煙袋,不停的搖頭:「都跟你們說了幾遍了,騾車今天被人包了。」

俞善朝俞信使了個眼色,俞信人小靈活,抱著東西繞過眾人先往車上一鑽。

俞善兩手拎著東西硬擠過去:「麻煩讓讓,碰傷了不管,碰壞了要賠的啊。」

聽到個「賠」字,是人都下意識的往一邊躲……

俞善順利坐上車,俞根叔靈活得不像是五十歲的人,往車前一坐,抖抖鞭子:「走嘍!」

騾子聽話的噠啦噠啦小跑起來,剩下的人大眼瞪小眼,吃了一嘴灰。

錢嫂子抱著一壇醋,提著一包鹽,氣得直跳腳:「哎喲,這善姐兒還當自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呢,不過是個沒人要的拖油瓶,花錢這樣大手大腳的,有車也不讓別人坐。」

俞麗香今天來縣城只是賣攢的一籃雞蛋,這會兒挎著空籃,針頭線腦的也不佔分量,倒是有心情八卦:

「錢嫂子,你說這丫頭片子怎麼這樣有錢?這大包小包的,不少花啊。白翠娘肯定在周家撈了不少。」

倆人嘀嘀咕咕半天也就是過了個嘴癮,得了,還是趕緊走吧,再說下去,到村裡天就黑了。

俞根叔是本村人車錢才收得這樣便宜,若是搭別人的車,一個人車費至少也要三文錢,還得繞半天路才能到平溪村,實在太不划算了。

還沒進院子,俞善就聽見一陣規律的「哐、哐」聲。

進去一看,劉巧鴿在廊下鋪了張草席,擺了張織機,趁著天光正在織布。

看長度就快收尾了,所以就連俞善姐弟倆回來,劉巧鴿也沒有抬頭看一眼。

她用的是架便宜的腰機,正織著一匹本色的平紋棉布,這種腰機織出的布幅面很窄,賣不上什麼好價錢。

一匹細棉布能賣四百文,除去成本,凈賺百文不成問題,手工熟練的織工一個月能織兩匹布。

對農家來說,每個月兩百文已經是一筆不小的進項,所以以村中善織的女子都非常好嫁。

俞善記得村中婦人會織布的不多,倒是縣城裡開了幾家織坊,規模都不大,大房的俞蔓聽說就在鎮上的一家織坊做事。

「哎呀!」劉巧鴿輕呼一聲,懊惱極了:「怎麼又斷了!」

她捻起兩截斷線,皺著眉頭打了個結:「還好快織完了,再多斷幾次,這布又要被壓價了。」

俞善忍不住提醒她:「你甩梭的時候要壓平一點,那樣才不容易斷線。還有,現在天氣太冷,紗線遇冷容易折裂,還是在屋裡擺個火盆,線不易斷,人也少遭點罪。」

「真的?你會織布?」劉巧鴿狐疑的看著俞善,撇了撇嘴道:「我這不是趁著太陽好,想著省點炭嗎?嘖,女人家織個布就擺炭盆,那不是白白把錢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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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油瓶只想種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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